第四章 兩條鹹魚
晚風習習,一輪月影半隱枝頭。
白落梅從四爺寢殿出來,看了一圈也沒瞧見守門的下人。
下人們知道避諱,都在遠處候著。豈不知白格格不按套路出牌,剛進去就出來了。
白落梅打了個寒顫,認命地裹緊身上紗衣,沿著掛了宮燈的小路往自己院子走。
沒走兩步,前頭突然竄出來一道黑影。
白落梅嚇了一跳,一聲尖叫卡在喉嚨,趕忙躲到懷抱粗的柳樹後頭。
一時間宮斗書中寫的刺客,殺人滅口,血流成河的慘相在她腦海中來回交替。
衰!進府第一天就麻煩不斷!
不管了,保住小命要緊,她想做鹹魚,不想做死魚啊!
白落梅透過綿密的柳葉看向黑衣人,眉頭微微蹙起。
「這個身形,看著好熟悉……」
那道黑影小步跑到四爺寢殿外,左右張望著,從懷裡掏出個火摺子。
「完了!」
白落梅想起什麼似的,一溜煙跑過去,拽住黑衣人正在點火的手。
「若璃,你怎麼過來了?」
白落梅壓低了聲音,不敢置信地看著一身黑衣還蒙著臉的好閨蜜,著急忙慌的把人領走。
「我知道你今晚侍寢,特意過來幫你的!」
白落梅拉著蘇若璃的手,她手冰涼還微微顫抖著,可見嚇得不輕。
明明是個膽小鬼,還特意跑來為她冒險。
在皇子府縱火,被抓到可是殺頭的大罪!
兩人走在後園小路上,白落梅講了自己方才的壯舉,蘇若璃連連讚歎。
「我還擔心你沒法脫身,想放把火把你救出來,這下好了。」
蘇若璃拍了拍胸口,剛要把火摺子扔進池塘里就被白落梅攔住。
她朝蘇若璃挑眉一笑。
「咱不燒四爺寢殿,燒我的,走!」
蘇若璃一臉不解,被白落梅拉著進了月白居。
「真燒啊?」
蘇若璃揪著衣襟,不安地看著白落梅。
白落梅站在寢殿偏堂,氣喘吁吁地將一摞摞書擺在窗口,比劃著位置和風向,忙的滿頭大汗。
「真燒!」
白落梅大手一揮接過蘇若璃手中的火摺子,把書點著了。
夜風吹旺火勢,火舌片刻舔上窗欞。
白落梅沾了一把書頁燒盡后的碳灰,胡亂塗在臉上,又把袖口和衣擺湊上去蹭了蹭。
「落梅,小心!」
蘇若璃見她往火里湊,膽戰心驚地將人拉回來。
白落梅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指著對面的正堂道:「寶貝,快躲裡面去,看我表演!」
蘇若璃一頭霧水,被她推進正堂。
眼見著書卷都燒完了,白落梅將頭髮扯散開,踉踉蹌蹌地跑出去,扯著嗓子一唱三嘆。
「走水了!救人啊!」
「小姐!」
秀雲帶著人跑過來,急得連格格都忘了叫。
火勢隨風,已經燒了半邊偏堂,府里燈火重重,大部分下人都趕來救火。
秀雲給自家小姐裹上披風,急得紅了眼眶。
「格格,您沒事吧?」
「奴婢出去取水的功夫,格格就回來了。好端端又走水,嚇死奴婢了!」
白落梅避開秀雲的眼神,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我沒事。」
話音落,她便瞧見福晉和四爺匆匆趕來,已經進了院門口。
「我就是受了驚嚇……」
說完,當著四爺和福晉的面,白落梅身子一歪,栽倒在秀雲身上。
雖然往地上倒更逼真,但白落梅怕疼,放棄了。
誰知她沒按預期中的那樣落入秀雲香香軟軟的懷裡,反倒被上前兩步的四爺接入懷中。
「傳府醫過來,查清走水原因。」
低聲的男聲自耳邊響起,白落梅身子一輕,被人打橫抱起,步子穩健地放在寢殿床榻上。
白落梅緊閉的眼眸轉了幾轉,強迫自己別去注意近在耳畔的鼻息。心裡直呼SOS,小小的走水而已,怎麼還把四爺驚動了,求求了,趕緊走吧。
過了一會兒府醫過來把脈。
「白格格受驚過度,神思不屬,吃幾服藥就沒事了。」
福晉聽見沒事,便勸四爺回去休息。
「好生伺候你家格格,若有不妥隨時朝福晉稟告。」
四爺朝秀雲囑咐了一句,才隨福晉離開。
白落梅留意著周圍動靜,聽見人徹底走了,才緩緩睜開眼睛。
秀雲見她醒了,抹著眼淚過來,擰了熱帕子為她擦臉。
「小姐,你可嚇死奴婢了。」
「沒事,你家小姐我福大命大,死不了!」
白落梅起身靠在床頭,點了點秀雲哭得紅彤彤的鼻頭。
「不過,奴婢瞧著爺對小姐是真上心了,等小姐身子好了,可要好好抓住爺的心,生個小皇孫,穩固地位。」
秀雲一邊嘟囔,一邊將剛熬好的湯藥遞給白落梅。
白落梅不情不願地接過,一口悶了,苦得眉眼擠在一起。
「好端端的,怎麼月事兒又不準了,小姐的身子該好好調養,才能生個健康的小皇孫。」
白落梅一陣心虛,不願再聽秀雲碎碎念,乾脆用被子把頭蒙住。
折騰了一夜,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剛用過早膳,蘇若璃便來了。兩人遣退了婢女,關在正堂說悄悄話。
「你昨晚可真絕了。」
蘇若璃揚起大拇指,嘖嘖稱讚,論做鹹魚,她這個姐妹可實在是太努力了!
白落梅打開食盒,看著酥脆的薯條和殷紅的番茄醬食指大動。
「滿王府的廚子加起來都沒你的手藝好!」
她捻起薯條,沾滿了軟糯的番茄醬,整個送入口中,吃得心滿意足。
兩人吃得高興,絲毫沒有注意窗外立著的兩道人影。
「爺,可用小的通報。」
四爺揚手,示意小廝止聲,目光玩味地看著屋裡笑作一團的兩個格格。
四王府的后宅雖還算清凈,但仍少不了明爭暗鬥。
白格格同蘇格格一同進府,兩人本該是競爭關係,怎得如此要好?
一個受了風寒纏綿病榻,沒法侍寢,一個來了月事兒,走水受驚,沒法侍寢。
世上當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看著白落梅明艷的笑顏,四爺唇角不自覺勾起,目光落在她側臉沾染的番茄醬上。
這顏色,這質地,怎麼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