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多麼地狠心(4)
「咱家牛抵了人家讓人家記恨上了,不出這口氣能行?你爸不半夜三更走山路追偷牛賊能出事?此地無銀三百兩,誰腦子糊了你媽腦子也不糊,這一輩子,咱家決不原諒他趙家,你記牢。」凌慧母親撂了絕話。
凌慧把話咽下去跟著母親進屋上炕,黑夜中摸見手背上腫了起來,鑽心火燎的疼,疼得麻了。
她總覺得這事另有隱情。可不是這樣又是怎樣?難道是自己昏了頭?混雜了別的進來?也許她確確實實是愛上了趙樹森連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怎麼可能?
凌慧清楚自己心裡住著的人。
月亮早已經落了,也不知幾點,凌慧迷迷糊糊醒來聽見顏鴿飛那屋很輕的關門聲,以為是夢,側了個身靜下了,又忙閉上眼去接剛才的夢。
梅淑輾轉反側,心焦地燒灼著夜,一夜眼睛閉著,心分明醒著。
她又看了一眼手機時間,才四點半。旁邊的梅瑰和梅母打著酣。梅淑仔細聽見屋外青石階上有聲響,再一仔細聽,是父親在極力壓抑地抽泣。
父親哭了……那顆不輕易傷的心這回是真的傷了,揪扯著梅淑的心一下一下絞著,越發覺得自己給了父親天大的難為,是用刀從他心口上剜肉,是不孝。
梅淑扯了扯被子藏進被窩,由著心一下一下疼著,臉下貼著的床單濕掉一大塊,臉像浸在一個冰水塘子里。
這次帶顏鴿飛回來,家人是鐵了心要拆散他們的了。
一切都是因為愛,雖說用了另一種愛的方式。
梅淑不等天亮就跑來找顏鴿飛,敲門半天無人回應,推開門一看,櫻桃紅的雙鳳牡丹豆腐塊被子疊在床尾,床單枕巾鋪得平展展的不打一個褶子。
已經人去屋空。
唯有鐵青火爐冷寂的灰屜子里,幾縷灰煙懶懶地斷斷續續地飄上來,梅淑拉開看,是他抽的煙的牌子。
梅淑瘋了一樣奪門而去,或許他剛到青龍橋頭,或許班車延誤了發車時間?或許……
可最後,人還是沒追上,梅淑站在空蕩蕩的青龍橋頭,喘著大氣,初曉的風鋒利的刀一樣迫在喉嚨上,一寸一寸割進去。
顏鴿飛忽然的不辭而別,讓梅淑的心裡既不安又愧疚,她難過透了。梅淑手按住胸口在橋墩上坐下來,空出的手托住冰的徹骨的石墩,欲哭無淚,一股氣蠻牛一樣的頂在胸口往外撞。
「你這個懦夫!懦夫!……笨蛋……」梅淑恨恨地從齒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凌慧一路追梅淑出來,把顏鴿飛塞在被子底下的一張提子紅的煙盒紙給她:「姐……他塞在被子底下的……」
顏鴿飛在煙盒紙上認認真真地用黑炭筆寫道:二梅,連長早上來電話,集訓的日子定下來了,後天到集訓地報到,我先回部隊了。你別哭,別為難,要好好的,好好結婚,好好生活。就讓我們把這份愛深藏心底吧……聽話。無論我身在何地,無論你和誰在一起,替我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