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光陰的故事(1)
現在,眼前趙安蓮的臉色暗沉,發黃,消瘦,憔悴,眼圈也有些發黑。好像隔了幾年未見的樣子,方才一見面,她花容月貌的臉倒是老去了許多。
女人的臉是老的速度是極快的,彷彿一夜曇花。梅淑擔心她深愛的那個老男人,究竟會帶給她怎麼樣的傷害?
趙安蓮把自己置於苦水裡,浸著熬著,偷偷摸摸的擔驚后怕著,愛得太苦了。卻只苦了自己,那當真值得嗎?人只活這一世呢。她這樣雜亂的想著,眼皮越來越重,不知自己何時竟也睡著了。
當梅淑再醒來的時候,已不見了趙安蓮。
窗外頭,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嬌紅青紫的晚雲在天上連片的燃燒著,一會兒就燒成了灰燼,化成了碎末,隨風而逝了。
趙安蓮輕輕推開一個門縫,探進半個身子來,看著望著窗發愣的梅淑笑著說:「親愛的,睡醒了?你家那位打電話來過了,你睡著,我就沒叫你,你快給他回一個,然後出來吃晚飯,晚飯已經都做好了,全是你愛吃的。」
梅淑轉過身來問道:「他打電話來了?他好嗎?他沒事吧?」趙安蓮走進來摸著她紅潤的臉笑道:「他讓我告訴你,他沒事,說讓你不要擔心他,你給他回一個電話吧。」
梅淑說:「他用的是集訓地的公用電話,不用給他回了,他會再打電話來的,你做什麼好吃的了?我中午買好菜等你醒來和你一塊做飯,誰知道等著等著連我自己也等睡著了,一直睡到這個時候。」
趙安蓮說:「笨蛋,你就不能自己先吃點東西啊?等我幹嘛啊?好了,我現在肚子好餓好餓,我們快出去吃飯吧,要不一會都涼了。」
梅淑沓拉上拖鞋,一面往門外走一面回頭笑著跟身後的趙安蓮說:「親愛的,好久沒吃你做的菜了,是素合子菜?尖椒土豆絲?紅蘿蔔山藥蛋小米湯?」趙安蓮攬著她的腰,把頭貼在她的頭髮上說:「你的鼻子怎麼比狗鼻子還靈呢?我見你地上有山藥蛋,因此還蒸了你最愛吃的炒不里。」
「前幾天有一天晚上我還夢見我媽做的炒不里了呢,讓我想了好幾天那味道,今天就吃上了,我真是有口福啊。」梅淑走到餐桌前,對著一桌子熱氣騰騰的飯菜笑著又說:「安蓮,等吃晚飯,你把你做這幾樣飯菜的詳細過程給我寫下來吧,回頭我也學學,你走了以後,我就能自己做著吃了。」
趙安蓮笑著應道:「沒問題,我們家的饞嘴貓,等會兒我把我會做的飯菜過程全都寫下來給你,好不好?」
梅淑舉著筷子笑道:「好啊,那我們動筷子吧。」
邊疆的天空總是遼遠而空曠的,還有那痴痴的雲,不知要飄向何方?
「連長,有個新兵在籃球場暈倒了,你快去看看吧!」一個老兵敲開新兵連連長時傑睿的宿舍門,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時傑睿正伏案寫著什麼,聽這老兵說完,他站起來一面往外走一面問他:「哪個新兵暈倒了?」
老兵跟在時傑睿身後應道:「就是那個聞名新兵連的末獨名,老末,那體格還不如一個小姑娘,軟不拉幾的,瘦得跟候一樣,我讓他在小籃球場站軍姿,結果,才站了一刻鐘人就暈倒了,真不中用,他不是得別的病了吧?」
時傑睿並沒有忘記凌慧在他臨走前,那個下午的囑託,她囑他好好照顧趙樹森的。
他趕到籃球場的時候,見到趙樹森正在緩緩睜開眼睛,但人還是處在昏迷狀態的,不清醒。
時傑睿對他的戰友道:「趕快把人背回排里。」那個老兵背起趙樹森就往排房走去。又指了指另一名老兵說:「老姚,你去衛生隊請個衛生院來給他看看什麼情況。」
「是,連長。」叫老姚的老兵跑走了,一群戰士也跟著往排房涌去。
零下二三十度的氣溫,趙樹森的額頭上卻一股一股的冷汗往出冒,頭髮也是濕氣朦朦的,整個人像被水通澆過一遍似的,手也是冰冰涼。
這個樣子的趙樹森把時傑睿嚇壞了,他雖然不知道趙樹森和凌慧之間的關係有多親密,但這個人對凌慧來說是重要的,是她在乎的。
老兵把趙樹森放在下鋪的床上,回頭對一個新兵說:「去用開水洗一條毛巾來。」
時傑睿把新兵洗來的燙手的濕毛巾疊成一長條,搭在趙樹森的額頭上,趙樹森睜開眼睛,人也清醒了些了。
一個近身的新兵甲問他:「你沒事吧?」新兵乙也問:「感覺好點了沒有?還感覺到身上哪裡不舒服?」
趙樹森牙齒打著架,強點了點頭,說:「唔,好多了,沒有特別感覺哪裡不舒服。」新兵丙說:「怨你今天早上用冷水洗頭的過。」新兵丁說:「這人就是有病,成天病歪歪的,咱們排的訓練成績最後都得讓他給拉下去,跟他一個排,真是倒霉透了。」
又有一個新兵說:「就是,這熊樣來當兵幹嗎?在家裡宅著養著就好了,也不怕被新疆這大風一風刮到外國去,軟蛋,你們說是不是?」
近身的新兵甲又說:「人都病成這模樣了,你們還有心情說風涼話?都是一個排的戰友兄弟,有你這麼說兄弟的嗎?嘴上積點德行吧?」
那個新兵火起來,瞪著新兵甲說:「他么關你屁事啊,老子說你了嗎?多嘴烏鴉,一進新兵連就跟老子處處對著干,你看老子不順眼,老子看你也扯淡,你跟人家是好兄弟,人家可當你是什麼兄弟呢,再說老子說錯了嗎,他要有能耐,做一百個俯卧撐,我叫他一聲哥,他有那本事嗎?」
趙樹森聽到了,果真就從床上掙扎著坐起來,下地,伏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撐。新兵們都散開圍住他,有的給他數著數。
有的新兵偷偷看了看時傑睿,他只坐在床邊上看著倔強的趙樹森沉默著。
趙樹森艱難地做了一百五十六個俯卧撐,才沒有了力氣,伏在地上不動彈了。新兵們把他抬上了床鋪。
時傑睿罵了他一句:「打腫臉充胖子,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情況!」
剛才火冒三丈的囂張兵在邊上愣愣地看著趙樹森不吭聲了。
新兵甲指著床鋪上還在氣喘呼呼的趙樹森說:「哎?你剛才說什麼來著,大家可都是聽見了,你怎麼還不叫?男子漢大丈夫,一個唾沫一個釘,不要說話不算數啊!」
時傑睿忍不住了,吼道:「全體都有,立正,稍息,你們現在都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現役軍人,你們看看你們自己現在的熊模樣,有一點軍人的樣子嗎?純粹跟土匪一樣!我在這兒坐著是空氣啊,你們視若無睹?剛才都誰吵吵了,出列!」三個新兵一個一個站出來,其他的新兵都自動退後去。
時傑睿問:「報姓名?」其中一個新兵向前一步敬禮道:「報告連長,新兵連二排五班,趙誠摯!」另一個跟著:「報告連長,新兵連二排五班周聞宇!」最後一個氣焰囂張的新兵向前一步,敬禮道:「報告連長,新兵連二排五班張凱旋!」
時傑睿下命令:「趙誠摯,周聞宇,張凱旋,繞營房跑步一百圈,向右轉,跑步走!」
他們剛跑步到排房門口,老兵姚盛飛帶著衛生院來了,時傑睿忽然想起了什麼話似的,又喊住那三個新兵:「你們三個,立定,向後轉,告訴你們,假如這在戰爭年代,你們都是戰場上一個戰壕里的生死兄弟,你們的命是連在一起的,現在你們能從五湖四海聚到這個新兵連來,同住一個屋,同吃一鍋飯,一起摸爬滾打,榮辱與共,那就是天大的緣分,好了,向後轉,跑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