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憂傷的老班長(1)
這是他的痛處,煩惱處。
「別賭氣!再好好努力努力,爭取挽回嫂子的心,夫妻離異多少會對孩子的成長造成傷害的,咱們旅里大院那個劉營長的孩子,父母離異,劉營長的母親一個人帶著他,看起來就比其他的孩子要抑鬱得多,為孩子多想一想。」
「我累了,真的副連長,我身心俱疲,何必硬把兩顆貌合神離的心綁在一起受苦呢?一輩子不是幾天,一輩子是很長很長的。」他忽然站起來走到窗口,沉默下去了。
顏鴿飛說:「你和嫂子先冷靜冷靜,不要著急做決定,咱們去炊事班吃飯吧,吃了飯早點回去休息,明早五點起程出發,晚上好好睡一覺,保證體力,明天要開一上午的車呢。」
感情是一片沼澤地,有的人苦苦掙扎著想爬出來,有的人身不由己一腳一腳深深陷進去。梅淑的表妹,凌慧那裡,顏鴿飛有時也免不了會煩惱,生活沒有風平浪靜時,總有一些波折和漣漪輪番上演。
這樣的寒風,也噝噝地吹進高中複習班的窗戶縫隙。
宣傳委員懷裡抱著一捆英語學習周報從傳達室回到教室,另一隻手裡高高舉著一封牛皮信,朝凌慧喊著:「凌慧,你的信!」
圍在一堆的幾個女同學聽見了,便湊過來,搶過信封瞧著,七嘴八舌起來。
「呀,是從部隊寄來的,八一郵戳嘛。」
「喂,先看看是從哪裡寄來的?」
「哪裡有寫著?你們也真是多管閑事,又不是給你們的信?」這位女同學扔下信,仰臉走掉了。
「來,給我看看,沒寫寄信人地址,只有收信人地址,哎?背面有,是從新疆寄來的。」另一個女學生搶過信封。
「哦,肯定還是凌慧那個軍官男朋友,是不是,凌慧?」
凌慧拉著一張臉搶走信,回到自己的座位,拆開信封,裡面只有一個卡片。
她們見狀,也都沒跟來,遠遠關注著。自從愛上表姐夫之後,她的心就沒有一天真正開心過,總是小心地揣著,現在也快揣不住了。關於母親的那道傷口每日每近黃昏時分,也會劇烈複發,那是永不可能痊癒的傷,躲是躲不掉的,即使換了城市,換了空氣,痛如影隨形,像是長在了心裡的一個腫瘤。
她端看著卡片,卡片的正面是一片整齊的迷彩營房,營房的頂上是一輪清瘦的黃月亮,卡片的正面用熒光藍的筆跡寫著一首詩:
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的樣子,
還因為,和你在一起時,
我的樣子。
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為我而做的事,
還因為,為了你,
我能做成的事。
我愛你,因為你能喚出,
我最真的部分。
我愛你,因為你穿越我心靈的曠野,
如同陽光穿越水晶般容易。
我的傻氣,我的弱點,
在你的目光里幾乎不存在。
而我心裡最美麗的地方,
卻被你的光芒照得通亮。
別人都不曾費心走那麼遠,
別人都覺得尋找太麻煩,
所以沒人發現過我的美麗,
所以沒人到過這裡。
這是愛爾蘭詩人……羅伊?克里夫特,浪漫的愛情詩,《愛》的原文的一部分。
凌慧心想,沒想到趙樹森人看起來笨笨的獃獃的,還挺浪漫的,能想到去摘寫這麼一首浪漫的外國愛情詩。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首詩。
整個信,都沒有署名,可是在新疆的那兩個男子,只有趙樹森知道她的新地址,時傑睿是不知道的。
自從那個下午之後,她都沒有再和時傑睿有過任何的瓜葛和聯絡。
他的樣子,她都快記不清了,她不想記得他,可是也不由她,腦際總是不經意地閃過模糊的畫面。
這時,學校門口傳達室的王大爺在教室窗底下喊她,說是學校門口有人找,她以為是表姐梅淑呢,沒想到,她來到大門口,卻見到了趙樹森。
趙樹森身穿新軍裝,理著寸頭,乾淨帥氣的站在門外看著她。
王大爺放他進來,說:「你要找的人已經來了,你進來吧,別在校園裡亂跑。」
趙樹森點點頭:「嗯,謝謝大爺,我知道了。」
見王大爺回到傳達室關上了門,凌慧才對趙樹森說:「你在這兒等我,我去跟班主任和教導處請假,我們出去。」
他們走到城西的一個公園,在長長的朱紅廊亭里坐下來,凌慧的心情很複雜,她亦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抑或什麼都沒有想,空白如洗的。
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心是踏實的。
趙樹森看了一眼凌慧,問她:「慧慧,你的心情好點了嗎?這段日子,你一個人過得好嗎?」
凌慧卻反駁:「我一個人?怎麼會是我一個人?這麼多人,來來去去,我本來已經過得很好了,可是看見你就變得不好了,你怎麼突然來了,也不事先打個電話!」她任性地信口開河。
趙樹森依然自說自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我來看看你,我給你寫信你不回,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我聯繫不上你,又見不到你,不知道你好不好,我實在不放心。」
凌慧傲慢地問他:「你操好你的心就行了,別把心操在我的身上,我們這不咸不淡的關係,我又不是你女朋友,或別的什麼,你也不是我男朋友,對了,你寄來的卡片我都收到了,卡片上的風景很土,卡片背面的詩很洋氣,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那首詩的?」
趙樹森疑惑地看著她問道:「卡片?什麼卡片?我從來沒寄過什麼卡片給你啊,也不知道你喜歡哪首詩!」
「不是你寄的?」頓了頓,凌慧又在喉間「唔」了一聲,轉念又問他:「這次來沒跟部隊請假吧?是不是當逃兵了?沒出息!」
趙樹森點點頭,埋下頭去:「你怎麼知道?」
凌慧又說:「前幾天,你們部隊給我來過電話了,說你不見了,你在部隊留的是我的手機號碼?你為什麼留我的手機號碼?」
趙樹森說:「是,你知道,我家沒電話,我爸也沒手機,離我最親近的人,只有你一個了,所以我……」
凌慧便又問:「你們的聯繫方式都在你們時連長那裡?」
趙樹森點點頭道:「對啊。」
凌慧心想,那麼,時傑睿就應該知道她的手機號碼,那,他為什麼不給她打電話呢?大騙子!凌慧在心裡罵著。看來他對她說的話,也都是騙她的甜言蜜語了?她還當真了。她又在心裡頭狠狠地罵自己:「大傻子!」
可是,她原本是不在乎的,怎麼現在會生氣?她也不懂她自己。
趙樹森問凌慧:「你怎麼了慧慧?你生我的氣了?」凌慧嗤笑:「我好好的生你的氣幹嘛,我沒有,你這人真有意思。」
趙樹森說:「其實我把你的名字寫成了趙小慧,說成是我叔叔家的表姐,要不然過不了老班長的關。」
凌慧喃喃地說:「怪不得,你還真是讓我吃驚,我沒想到你還能做出逃兵這種驚天動地的事來。」
「我想你了。」趙樹森忽然說。
一陣風從她的耳邊吹過,混雜著風聲所以她聽得不是很清楚,但卻流到了她的心底。凌慧看著他的眼睛說:「可是我想他。」
趙樹森問她:「他是誰?他叫什麼名字?」
他急切想知道,答案是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樣。
凌慧說:「我告訴你,他叫顏鴿飛,是我表姐梅淑的男朋友,哦不,現在是她的未婚夫,可是我愛他,我沒有辦法,就是愛他,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到他,我就愛上他了……我不甘心,我眼睜睜看著他們在一起,我怎麼能甘心呢?他是除了我的父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