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花生

第一章 落花生

「你怎麼叫個菜名啊?」老乞丐拉過一把凳子,自顧自坐下,看著眼前稚氣未脫的小男孩,「應天這老兒起名字當真兒戲,自家姑娘起了個水果名,叫什麼梅子,自家外孫又做了盤菜。」

「外公說了,落花生不是菜!是堅果!」小男孩認真地說,「他這會兒不在,我去給您倒杯茶吧。」

「小屁孩兒倒是乖巧,你幾歲了?」老乞丐扣著腳皮,「應老頭兒教你不少術法了吧,我替他考校一下你如何?」「外公沒教過我術法,也不許別人教我,只讓我幫他打打鐵跑跑腿,還教了我幾招劍,不過用來打架怕是不成的。」這個叫花生的小男孩兒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把花生,話里似乎是有些怨氣,但隨即又坦然了,心裡念叨著,「反正我看他們學的術法,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您吃花生嗎爺爺?不是我,我是說,這個花生。」他伸手遞一把花生給老乞丐,髒兮兮的小手上隱隱能看到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傷疤和老繭。老乞丐隨手接過花生扔進嘴裡,心裡暗道:「這孩子倒是苦,嗯,是個當小乞丐的好苗子。」隨手拉過落花生,手順著他的胳膊往肩上摸去,嘴上叨念著:「應老頭兒對自家外孫真是不夠好,不如跟著爺爺出去吃香的喝辣的。」心裡卻嘖嘖稱奇,「這孩子根骨當真精奇,應老頭兒也確實下大功夫去打磨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蘇哈兒!把你的臭手從我外孫身上拿開!」一鶴髮老人大步流星地走來,似乎剛奔波了許久,面容卻不見半分疲態,正是茅山道門祖師應天。「你吼啥?我就不!」老乞丐站起身來,順勢拿手拍了拍花生的腦袋,「茅山的應老頭兒就這麼招待客人的嗎?」「呸,叫花子上門叫客人嗎?」應天拍開蘇哈兒伸過來的手,沖落花生走過去,「今天練劍了嗎?去把今天的功課做了吧,我跟老叫花敘敘舊。」「好的外公。」落花生回房間取了劍回來,向兩位老人問好后便自行離開了。他的劍黝黑質樸,無鞘無鋒,說是劍,倒更像是小孩子的玩具,或者說一根薄鐵棒。

「煉寶大宗師,你就把你珍藏的隕鐵煉了個這玩意兒?」看著遠去的瘦弱男孩,蘇哈兒語氣有些驚疑。「何止隕鐵啊,單是熔煉進去的稀有金屬,我就砸了九種,更不要說裡面雕刻的陣法了。」應天走到窗口,背過手悠然道,「這柄劍,可以說是我煉寶的巔峰之作了。」

「這麼寶貝的外孫,扔給我當小叫花?」蘇哈兒甚是不解,「你的術法神通當真就半點兒沒教給他?」

「落花生這個名字你可知道怎麼來的?」應天不理會蘇哈兒的質疑,自顧自說著,「當年陸鳴與我侄女梅子,入我法寶畫江湖中躲清閑,我自以為是法寶困他,卻不料這小子……」應天搖頭嘆息,十分無奈,「我這侄女婿倒也是個好後生,我與他父親相識已久,互相欣賞卻又互相看不起。我總說他本事不大,見識卻夠高。見識高是真的,本事不大,卻是我替他藏拙了。你可知我這身術法神通?三十年前便名滿江湖,可是,也就勉強擋住他的醉劍罷了。那時候,江湖中只有我茅山應天的名頭,卻不知道我身邊那個醉鬼才是真豪傑啊!」

「所以落花生這個名怎麼來的?」蘇哈兒在旁邊急的抓耳撓腮,「我聽你回憶人生來了?」

「聽聽何妨?我們相識有十八年了吧?你覺得我二十年前的本事如何?自然是名滿江湖!」應天一臉意氣,「但我那侄女婿,仗劍闖我茅山九峰二十六洞,當我面將我侄女搶走!此後十年,憑一己之力,帶著我那戰五渣的侄女,攪亂整個江湖秩序,兩人未傷分毫!三閣七宗門號令群雄搞了個『破劍者』聯盟來圍殺他,雖然都是些臭魚爛蝦,但是千餘人的圍殺,那聲勢也是這幾十年僅見了吧?」

「我擔心我侄女,命山裡十二名精銳弟子施陣,又祭出畫江湖將二人困住,自以為平了這場風波。後來仔細想過之後,是我關心則亂了,若不是我,陸鳴怕是要血洗『破劍者』了。畢竟這自他出道,又已練劍十年。為了驗證我的想法,我找上陸鳴,才發現那時候……」應天嘆了口氣,不再說下去。

「你再裝深沉我走了啊!」蘇哈兒作勢就要走,「愛說不說,誰愛聽似的!」

「才發現梅子在畫中有了身孕……」應天悠悠地說著,「而且,那時陸鳴的本事,早已經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我了。」「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蘇哈兒的笑聲從門外回來,越來越洪亮,「老子打不動小子了,就乾脆承認了二人的關係?應老頭兒你也有吃癟的時候啊!不行了讓我笑一會兒。」

「這混小子起初要叫孩子畫生,陸畫生!這不是打我這張老臉嗎?我死活不幹,但是總要有個名字吧,就單單起了個乳名,叫落花生,聽起來就好養活。」應天氣的吹鬍子瞪眼,「我現在怎麼聽落花生都像個諧音,就乾脆叫他花生,跟著你當個小乞丐,這名字是不是再合適不過了?」「合適!」蘇哈兒好不容易才忍住笑,「這小叫花我收著了!還有什麼不開心的嗎?說出來我再開心一下!」

「這孩子大名叫陸沉,他爹起的。一劍便敢叫這神州陸沉。當真豪氣衝天。」應天語氣鏗鏘,「你可曾聽說過亦冗木老前輩?」

聽到這個名字,蘇哈兒面容嚴肅起來:「傳說中比天下英雄都強一點兒的亦冗木?這個名字,已經幾十年無人提起了。相傳他神龍見首不見尾,卻遊歷江湖,跟各領域的英雄比斗,遇沽名釣譽之輩盡殺之,遇真英雄真豪傑當有所贈。」

「是他,你可知我曾見過此人?並且在陣法和煉寶上都遜他一籌。」應天感慨道,「這位前輩當真是只贏我一線,可是我能看得出,他只是隨手將能力掌控在這一線,往上,看不到盡頭。」

「你還活著,看來也不算沽名釣譽之輩。」蘇哈兒隨口調侃,內心卻無比震驚,「應天老頭兒的陣法、煉寶本事,江湖中敢說第二,便無人敢稱第一,這亦冗木,究竟何方神聖?」

「亦老前輩說我『僅登堂,可勉強不死,再進十年方可入室』,如今十五年過去了,我卻越發覺得自己離真正的宗師,還差得遠了。」應天嘆氣,「可是你可知道我那侄女婿,曾得亦老前輩贈劍一柄!」

一時間整個屋子一片安靜,落針可聞。當然了,這屋裡也沒針……

「九年前,花生出生後半年,梅子被我道門叛徒襲殺。」應天語氣生硬,眉宇間有殺氣,「沒出息的叛徒,不敢對陸鳴下手,趁他外出要搶他孩子作為威脅,梅子拚死終於護孩子周全。待陸鳴回來,葬了梅子,便將孩子託付給了我,出山尋仇去了。」

「所以這孩子,是你養大的?」蘇哈兒面色凝重,「他爹便再沒回來?聽說六年前,有蒙面人持一柄劍,險些蕩平三閣七宗門,自此江湖大亂。這蒙面人,就是陸鳴了吧?有傳言說他也因此身消道損了。」「是他沒錯。」應天面有得意之色,「他當時確實受了傷,但是傷不致死。回來后他在梅子墓前閉關一年養傷,並將畢生所悟悉數傳給了年僅四歲的花生。」「四歲?」蘇哈兒打斷了他,「四歲能學個屁啊?後來呢?陸鳴又因為什麼離開了?還有多大的事,能讓他忍心離開才四歲的孩子?」

「我四歲的時候,都能識得大部分術法符文。」應天語氣略有些激動,「更不要提我的乖外孫了,他可是從我的畫江湖中孕育的,那畫中不僅被我融合了十八種重寶的寶氣,還可以自行引入了大量天地靈氣,最重要的是,裡面還有我茅山道門的一分氣運。他的天資,萬里挑一!而且陸鳴傳他的,並沒有任何複雜招式,只教了他十三式基礎劍招以及發力技巧……至於陸鳴,哎,說不得,說不得。」

兩人長談,日西落,夜漸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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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洗劍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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