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個雞蛋
「坐吧。」趙韞淡淡地說完，自己也坐了下來。
呂禎聞言，不禁詫異地瞥了趙氏一眼，卻發現她似乎和記憶中有很大的不一樣了。
以前的趙氏根本不敢正眼看他，即便無意中對視了一眼，也很快就會垂下眸子，並且說話也不敢大聲，向來是細細的，軟綿綿的彷彿隨時會昏過去。
周氏看出了他的異樣，不禁道：「娘落水昏迷了一遭后，整個人是真變得很不一樣了，前些日子還能從河裡釣上魚來了呢。」
感受到周氏言語間隱隱有拍馬屁的意味，趙韞不禁皺眉。
她是真挺不習慣，而且她還分明能感受到周氏隱藏在這吹捧之下的真實意圖。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能值得她如此的，也只有那五十兩銀子罷了。
呂禎沒有回話，他並不怎麼親近自己這位二嫂，並且內心深處其實很瞧不上她的行為舉止。
默默地夾了一粒兔肉丁，送進嘴裡，眼眸微亮。
雖然如此，但他依然保持著慢條斯理的速度進食，並且吃的不多，是最先放下碗筷回屋的那個人。
晚飯過後，王氏先是刷完了碗，一刻也沒歇便將熱水送到了呂禎房裡，出來時抱了一堆臟衣服。
這些衣服是呂禎在私塾里換下來的，他每日都要換一套衣服，所以差不多有十件。
因為兩日後他便要走，所以王氏必須得把這些衣服連夜洗乾淨，才能確保呂禎走之前晾乾。
對於王氏如此盡心儘力，趙韞看在眼裡，也表示理解。
畢竟古代能出一個讀書人，就是一家子翻身的希望。
一旦中了舉人，別的不說，單是免除全家人徭役賦稅這一條，就足夠吸引無數農戶寧願省吃儉用，也要把家裡稍微有點讀書天賦的小孩送進私塾。
呂禎就是屬於這一類，要不然，呂家三兄弟，也不會只有他一人繼承了父親的衣缽，入了私塾讀書，因為他考試成績優異，所以進私塾的學費是有所減免的。
呂福目前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己的三弟能中秀才，如果能成為舉人老爺，那更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趙韞實在看不下去王氏如此忙碌的樣子，便想去幫她洗幾件衣服，但是卻被王氏「趕」走了。
「娘，不用您幫忙，三弟這衣服要小心洗，你沒洗過，很容易洗壞。」
趙韞聞言，不禁看了一眼那盆里的衣服，確實不是結實的布料。
她問道：「那你這得洗到什麼時辰？」
王氏沖她寬慰地笑了笑，「我洗熟練了，很快的，娘你趕緊回屋去睡吧。」
趙韞沒有再勸，回屋睡了覺，半夜起夜時，卻看見王氏還在院子里洗衣服。
她抬頭望了望月亮，推測現在應該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不禁撫額，剩下的衣服明天早上再洗又不是幹不了，為什麼非得要今晚一次性洗完呢？
她知道自己勸不動王氏，便乾脆起身去敲了敲呂禎的房門。
十五歲的少年個頭已經和她差不多高了，身量仍舊單薄，他開門很快，幾乎是趙韞剛敲完就開了。
趙韞注意到他屋裡還點著油燈，「你還在溫書？」
呂禎微微頷首，算作回應。而後看向這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後娘，實在叫不出娘的稱呼，只道：「找我何事？」
「都這個點了，你大嫂還在院子里洗衣服，我之前勸她不聽，所以想讓你去勸勸她別熬了，她應該會聽你的話。」
呂禎看了一眼院中的人影，眉宇間略微有些不耐，「是大嫂讓你來同我說的？」
趙韞皺眉：「不是啊。」
呂禎道：「我還要溫書，這種小事，以後都別來找我。」
說完，便直接把門關上了。
趙韞愣了，站在門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終氣得鼓著腮幫子，吹額前的劉海。
【什麼叫小事啊？大嫂那麼盡心儘力地對他好，在他看來這就是小事？】
【王氏任勞任怨，他好像一點都不心疼，反倒挺理所當然的emm，不會吧，好歹是個帥哥，不要突然這麼下頭吧。】
【姐妹我已經在掐人中了！】
趙韞看了一眼直播間，開玩笑道：「呦，凌晨三點直播間還有夜貓子啊。」
【主播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我都快鬱悶死了！】
【韞韞晚上好，麻麻愛你呦！】
趙韞：「……」
她來到院子里，才發現王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佝僂著身子睡著了。
手還垂在水盆里，攥著件洗了一半的衣裳。
得虧現在是夏季，要是秋冬，這麼睡著了，定然是要風寒的。
「老大媳婦，醒醒。」
她輕聲叫喊了兩次，王氏便連忙驚醒，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
看清眼前人是婆母，才放鬆下來揉了揉眼睛，「我怎麼睡著了，還剩兩件，我洗完就回屋睡，娘你快回去吧。」
趙韞心裡很不是滋味，但知道自己再如何勸也是勸不動的，便走進堂屋，出來時手中端了一碗水。
看著王氏將那碗營養液全部喝下了，她才聊有安慰，端著碗回屋了。
王氏擦了擦嘴，笑道：「娘，最近咱們家這井水好像都甜絲絲的哩！」
趙韞同樣笑了笑，沒說話，轉身回屋了。
第二天一早，趙韞起來時，院子里已經沒有王氏的身影了，反倒是一件件掛晾的衣服，吸飽了陽光已經半幹了。
直播間氣得早的友友見狀道：【呂禎還要後天才走吧，真不知道他急什麼，他的事是正事，別人的休息就不是了。】
趙韞沒說話，打眼一瞧，王氏已經在忙著餵雞了，因為皮膚皴黃，熬了一夜的黑眼圈也並不明顯，只是能感覺到她的萎靡。
趙韞將早飯做好了，照舊煮了兩個雞蛋，她自己那個被她讓給了王氏。
飯桌上，王氏惶恐極了，連忙推辭道：「我吃這個做什麼，我不吃，娘你趕緊吃了吧。」
趙韞淡聲道：「我不喜歡吃雞蛋。」
王氏聞言，還是不肯吃，拿著一枚雞蛋卻像拿了個燙手山芋，片刻后連忙遞給呂禎，「三弟，你讀書辛苦了，你吃。」
呂禎看不慣他們推辭來推辭去的模樣，一個雞蛋，何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