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年奮鬥

第五章 五年奮鬥

2009年的十一假期,我們同樣是回雪兒老家幫忙秋收。這回雪兒母親直接聊起了買房結婚的話題。說句實在話,我不知道住房公積金的具體工作是什麼,只知道那是個事業單位。但是雪兒母親早已經託人打聽清楚了,說那雖然是事業單位,但工資待遇和社會地位極高無比。社會地位高不高我不管,只要雪兒母親不反對我和雪兒結婚就行。最後兩天假期,雪兒母親還帶我們去了雪兒姥姥家,見了雪兒姥姥和姥爺。兩位老人雖然70多了,但是身體硬朗,仍然自己種地,自己過日子,沒靠任何人。在雪兒家的這個十一假期,突然讓我有了家的感覺。

10月8號一早,去紅谷市住房公積金報到。市住房公積金辦公地址其實就在集團公司東面,中間隔了個政府廣場。站在集團公司的辦公大樓里能夠看到住房公積金的辦公樓。等到24個人全到齊后,住房公積金的一把手特意給我們搞了一個簡單的歡迎儀式。儀式過後,辦公室主任安排單位的考斯特把我們拉到了市委黨校,在這裡開始為期半個月的崗位培訓。說是崗位培訓,學了半個月,講的都是黨史等課程。這半個月里,我們24個人倒是相互很熟悉了。閑聊中知道,只有我一個人是沒有親戚在政府工作。有的是父母在市政府工作,或者下面的地市、縣政府工作;有的是叔叔、大爺、小姨等在市政府或者公檢法工作,等等。不管這些了,反正老子和他們一樣,現在也來住房公積金上班了。培訓結束后,面臨一個分配的問題。紅谷市下轄3區9縣,最遠的縣城到紅谷市開車要4個多小時。這次,沒有去找領導談分配的問題。因為我知道談也是白談。其他23個人都有背景,就我沒有。自己去找根本沒用,還給領導留下一個怕吃苦的印象!最後,被分配到一個叫黃沙的縣城。這個縣離紅谷市大概120公里左右,開車1個多小時就能到。這個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更令我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縣雖然很窮,但是住房公積金業務居然排到三區9縣第四,也就是說除了3區,黃沙縣住房公積金業務在所有縣域里排名第一。我又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雪兒,雪兒開心的不得了。晚上請我去老姨家吃大餐。老姨和老姨夫聽說我考上住房公積金,甚至比雪兒母親還高興。做了一桌子飯菜慶祝。當晚我和雪兒住在了老姨家。

黃沙縣住房公積金劉主任帶著司機開著一輛韓國雙龍把我接到黃沙縣。當晚,黃沙縣住房公積金全體人員:劉主任、王副主任(女)、信貸王科長(女)、繳存崗科員小盛、信貸員朱哥、信貸員小李,一共六人,在黃沙縣國賓館設宴,熱烈歡迎新成員到崗。飯店之高檔、菜肴之豪華完全超乎我的想象。雪兒母親誠不欺我,住房公積金果然是錢大氣粗啊!可惜,這麼好的環境和這麼好的菜品,依然沒能提高我的酒量,不到10點就人事不省了。是朱哥開車送我和小李回的宿舍。我們宿舍就在辦公樓里。辦公樓沿黃沙縣最繁華街道呈l型建。一樓東西有三個大門市、三個小門市,南北有三個小門市,都租了出去。二樓我們自己留了4間辦公室,其中一間給了打更的大爺作為起居室,另外三間是我和小李的起居室和庫房。其餘出租給了商戶開ktv。從二樓那道鐵門穿過去,我們就可以唱k。平時那道鐵門是鎖死的。三樓我們同樣留了4間辦公室,其餘出租給商戶開了茶樓。據朱哥講,這些商鋪都是以極低的價格出租,跟市場價中間的差價,被主任、副主任和科長分配了。平時我們對外辦公都在三樓。小盛是劉主任媳婦的侄子;朱哥父親是該縣金廠的辦公室主任,他倆都是編外員工。其實我們這批人進來對他倆衝擊挺大。因為,他倆在黃沙縣住房公積金幹了好幾年,但是編製問題始終沒有解決。小李和我是校友,比我小一屆,去年入職住房公積金,但是也沒有編製,是他親二叔安排進來的。他二叔何許人也?紅谷市住房公積金第一副主任-李主任是也!我們同一批考進來的還有一個姓李的小姑娘,小李的表妹是也!分配時留在了紅谷市綠柏區住房公積金。一直搞不明白,我為什麼能分配到黃沙縣。後來朱哥幫我解開了謎團。小李的編製一直沒有解決,儘管李主任在市裡使盡渾身解數。我和小李的所有的條件都十分相仿,年齡、學歷等等。李主任想以我為模板,給他侄子解決編製問題。這些我都不管,我只想好好工作、掙錢。

我被安排到信貸科,歸王科長管。工位就在王科長對面。到黃沙縣的第一個星期,王科長只讓我熟悉環境、制度,沒安排任何工作。每天早上吃完飯後,早早來到辦公室,掃地、拖地、燒水,給大家擦辦公桌等等。搞得小盛跑到我們辦公室,把他辦公室鑰匙扔給我,要我每天早上也幫他收拾一下。幸虧小盛跑得夠快,差點被王科長一腳踢到尾巴根上。別看王科長是女的,僅比我大5歲,但工齡卻有15年。人家15歲就跑到新疆當文藝兵。性格極其潑辣,什麼主任、副主任,不高興就甩臉子、不高興就不來上班。老公是黃沙縣城管局局長,自己在外面還開了個採砂場。

2022年8月16日於薩晴轉小雨

第一個星期學習了住房公積金所有的規章制度文件。從制度層面了解了工作內容。第二個星期,王科長遞給我新開盤小區20個公積金貸款件,讓小李教我。白天小李手把手教我做了2個件,完全學會了。實在是沒有什麼內容。制式的貸款合同,在指定的地方填寫相應的內容:房屋坐落位置、單價、平米、貸款金額、公積金繳存情況、有沒有小盛他們科室的簽章、貸款人簽字、擔保人簽字、單位公章清楚與否等等。不到20頁的合同,在指定位置填入指定內容,審核相應的簽字蓋章是否清楚齊全,所有指定複印件是否清楚齊全。以上內容無誤,把已經按了手印的放款借據填寫完整就ok了,這就是所有的工作內容。當然,最終還要把整理好的貸款件讓科長、主任簽字后交由小李拿到市公積金審核。20個貸款件,一天晚上就弄完了。第二天又無所事事,只能看文件。偶爾來幾個貸款客戶,都由朱哥和小李接待。第三天,王科長終於忍不住問我,為什麼不弄貸款件。我回答弄完了。王科長詫異的說,那是給我的一個星期的工作。我說,反正晚上在這也沒事,直接整理完了。王科長說了一句,小夥子幹活可以呀。我不知道是誇我還是諷刺我。

黃沙縣的房地產開發做得確實好。每周我們都要去樓盤現場接件。按主任的說法就是,我們要衝在服務老百姓的第一線。但按照王科長和朱哥的說法,開發商早已經把主任餵飽了,與其說是服務老百姓,不如說是服務開發商。我剛來,可不敢私底下這麼說。另外,我覺得確實是方便老百姓了。我們坐在售樓處擺好的桌子后,老百姓排著隊依次到我們這辦理貸款手續。一天最多能收100多個貸款件。一個小區,3、5天就能搞定。當然,開發商肯定全程組織、陪同,而且一日三餐,好吃好喝好招待。偶爾還要ktv放鬆一下。

來到黃沙縣住房公積金一個多月。除了去樓盤現場接件我適應了,其餘的都不適應。早上8點半上班,但是大家9點能到單位就是好的。像主任、副主任、科長,經常是半天不見人影。晚上一定有飯局。不是朱哥叫就是科長叫,要不就是主任叫。都是政府各機關單位或者房產局的人。飯局過後經常還有各種娛樂項目。我酒精過敏,不喜歡喝酒,更不喜歡酒桌文化,說著各種套話,敬來敬去。但是身在職場,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挺!好在工資確實有提高,發到手將近3000塊錢。而且那時候是不扣個人養老保險的,公務員和事業編的養老保險個人部分由國家繳交。個人開銷幾乎沒有。吃住單位提供,日常生活用品靠開發商或者貸款戶孝敬的超市購物卡足以滿足。以前抽紅山茶,現在玉溪不斷貨,抽屜里還放著幾條。當然,也都是別人給的。前幾次別人給東西的時候,我都是直接拒絕。有兩次被王科長看到了,事後她對我說:沒事,別人給就拿著。我們累死累活的給他們辦貸款,收點東西也是應該的,不要有什麼想法。當然主任也是默許的。只要不是違規放貸就可以。但我還是覺得收東西彆扭,不符合規定。但這個事情又很難杜絕。開發商一般把購物卡、香煙等東西給王科長,然後王科長給我們幾個。有時候朱哥、小盛也會發煙,說是某某開發商給的。我們幾個人的關係很微妙。除了我和小李是外地人,其餘幾人都是本地人,所以開發商更願意維護他們幾個。正因為朱哥和小盛是本地人,好多關係會找到他們。也正因為此,王科長會防著他倆,怕他倆弄虛作假、違規放貸。小李除了跟主任關係可以,跟其他人關係都比較緊張。因為小李二叔的關係,主任自然會對小李格外關照,這是理所應當。但是,同樣因為這層關係,小李相當於市住房公積金在黃沙縣的眼線,時刻盯著大家。所以,大家對小李是敬而遠之。另外,小李的性格也比較囂張、倔強。他認為不能放的貸款,堅決不放。有時候主任找他說情也不好使。即使表面答應了,送到市裡審核,最後肯定退回來。至於朱哥、王科長等其他人的關係進來的貸款件,小李更是不予理會。到住房公積金不到兩個月,主任就讓我去市裡送貸款件,不讓小李去了。主任給出的理由是,我女朋友在市裡工作,兩個人異地不容易,可以讓我借送貸款件的機會和女朋友多交往一下。我自然知道主任的真實意圖。同樣也知道,這是王科長給主任提的建議。當然,這裡面也有小李自己的原因。他經常和市裡的審查員爭吵。能在市裡留下的,家裡背景自然不會弱,當然也不會慣著小李,經常跑到領導那裡告黃沙縣的狀。俗話說,閻王爺好伺候,小鬼難纏。我們劉主任經常要跑到市裡給小李擦屁股。自從我負責向市中心送件以後,大概每半個月就有機會回市裡待上3、5天。如果是夏天旺季,幾乎每個禮拜都會在市裡待上3、2天。紅谷市3區9縣的貸款都要送到市住房公積金的兩個信貸科審核。原則上是按照送去時間的先後排序。但是,誰不想快點審核、快點放款呢?有些小毛病的貸款件,如簽字潦草、房屋面積未填寫等,同樣不希望被退回,這些都需要和市住房公積金的審查員和科長溝通。還有些找關係進來的貸款件,希望多貸點,房屋單價方面做的比較高,需要單獨溝通。在人際交往方面,我還是比較擅長的。每次送去貸款件的同時,都會買些飲料、零食、水果等東西放到審查員那。而且需要提前溝通的貸款件,都會單獨拿出來提前彙報一遍。審查員定不了的,再去給科長單獨彙報。當然,需要給科長彙報的,主任大部分會提前打招呼。我只是把資料拿過去給科長看一眼,讓他們心裡有個數。審核員都是女孩,沒事的時候她們審件,我在旁邊幫她們整理檔案,聊聊天,逗她們開心。不像其他縣的送件人員,貸款件往旁邊一扔,打聲招呼人就沒影了。直到審核完通知他們,人再次出現。自打我開始送件以後,市中心對我們縣的評價高很多。用主任表揚我的話說,不但放款量仍是最大,放款效率和貸款件質量都有明顯提升。當然,這是主任把我單獨叫到辦公室時說的。

雪兒的父親因為身體生病從打工的礦山回到老家。最初只是感覺身體乏力,胸部有點疼痛。以為回家養兩天就好了。可是回家后,吃了一段時間葯,仍不見好轉。在雪兒強烈要求下,雪兒父親才到紅谷市醫院做了檢查。檢查結果出來,肝癌晚期!醫生說,最多還能活6個月。雪兒跟我說的時候,眼淚仍然止不住的流。看著輕聲啜泣的雪兒,不知道如何安慰。生命怎會如此的脆弱?雪兒的父親在我的印象里,健康得像一頭熊!沒有什麼能夠打倒他!怎麼突然就得了這個病,而且是晚期。雪兒的弟弟剛剛考上大學,家裡的事根本沒主意,而且也幫不上什麼忙。我和雪兒商量,帶著病歷和片子去北京找專家問問有什麼治療方法。雪兒有個同事江姐,聽說以後,讓我們把病歷片子寄給了北京協和醫院的一位專家。3天以後,專家來電話,確認是肝癌晚期。保守治療是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積極治療方案就是把人送到北京化療,好一點情況是能多活三五個月,如果不好,可能三兩個月人就沒了。治療費用至少百萬起。我們把北京專家的話告訴了雪兒母親和雪兒的姑姑叔叔們。大家的一致建議是保守治療。聽到親戚們的建議后,雪兒只能默默流淚。沒有他們的支持,百萬治療費我們是承擔不起的。雪兒父親一直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每天在家裡仍是幹活、喝酒。雪兒母親攔了幾次都攔不住。但又不敢把實情告訴他。

轉眼到了元旦,政府給發了第13個月的工資。黃沙縣公積金還給發了3000元過節費,另外還發了幾張購物卡。我帶著雪兒在超市買了一大堆補品。雪兒另外買了幾隻王八,聽別人講有個偏方,王八血可以治肝癌。我們拎著東西回到雪兒老家。雪兒父親已經很瘦了,臉色蠟黃。雪兒母親臉色也很難看。我知道,不再是因為我的原因。這段時間,雪兒母親既要照顧雪兒父親,還要照顧家裡的牲畜,裡外操持,更要承受無形的心裡壓力。對她打擊實在是太大了。雪兒放下手裡的東西就開始幫助母親忙活。她拿起菜刀,拎著幾隻王八來到院子里。又讓我拿根筷子和盆。只見她拿著筷子逗引王八咬住,然後趁王八脖子伸出的瞬間剁掉腦袋,用盆接著血。我看著都血腥。但是整個過程,雪兒連眉毛都沒動下!她是太著急父親的病了!一切買得到、付得起的偏方她都願意嘗試。雪兒父親不再乾重活和喝酒了。從他的反應我猜他已經隱約的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他的意志很消沉,也許是病痛折磨的,抑或是他猜到自己可能快不行了。他坐在炕上,幾乎不怎麼說話。時而眉頭緊鎖,時而握緊雙拳,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雪兒拖鞋上炕,不斷撫摸著父親的雙手,似乎那樣能減緩病痛對父親的折磨。這時雪兒父親會緩緩睜開眼睛,努力擠出點笑容,小聲說:「沒事丫頭!就這一陣,過一會兒就好了!」雪兒只能含淚點頭,不敢說話。怕一張嘴眼淚掉下來。

過完元旦后的一周,雪兒家裡人開始買dld。雪兒父親疼痛的時間越來越長,已經無法入睡。在雪兒父親的強烈要求下,家裡人又把他拉到紅谷市醫院做了檢查。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全身,尤其是肚子里的腫瘤已經很大了,稍不注意就有破裂的危險。為了安慰雪兒父親,家裡人象徵性的給他買了些葯,然後又拉回老家。這回雪兒父親徹底猜到了自己的情況。開始跟雪兒母親交代後事。雪兒母親和親戚仍舊安慰他,沒告訴他實情。但他幾乎不吃東西,不斷地要求打dld。我猜,那一刻他的精神崩潰了,不想再撐下去。dld?是他最後的奢侈要求。

我是在下午快6點的時候在市住房公積金接到雪兒的電話。她更咽的說,父親剛剛走了。打了個車接上雪兒,然後直接回到村裡。到的時候已經快8點,天已經黑透了。遠遠看去,雪兒家院里燈火通明,人影攢動。我扶著雪兒走進院里。她的腿已經軟了,自己走不了路。雪兒父親的遺體頭朝北擺在院里的靈堂。最後兩步雪兒幾乎是爬到靈堂前,跪地嚎啕大哭。我默默的陪在雪兒旁邊,眼淚在眼圈裡打轉。過了大概有十分鐘,雪兒的姑姑們拉雪兒起來。雪兒哭喊著要再陪父親待會。又過了一會,雪兒母親過來攙起雪兒,要她進屋披麻戴孝。屋裡炕上、地上擠滿了老老少少。我在院里的雞舍找了個地方坐,默默的吸煙。

雪兒父親只有一個弟弟。雪兒爺爺奶奶沒得早,雪兒父親肩負起大哥的責任,給弟弟娶了媳婦成了家。但是這個弟弟沒有任何能力,用雪兒母親的話說,很窩囊。說話吞吞吐吐,辦事腦袋還有點糊塗。平時去外面幹活都是雪兒父親帶著。儘管媳婦是個二婚的,但過日子是把好手,而且算是半個潑婦吧。村裡沒人敢隨意招惹。用雪兒父親自己的話說,這對他弟弟來說挺好,雖然當不了家,但也不用擔心被外人欺負。現在雪兒父親沒了,按照村裡的習俗,上官家的男人里得雪兒這個老叔出來主事。雪兒弟弟還在讀書,主不了事。但這個老叔只知道嗑瓜子、抽煙,別的啥也不管。老一輩里,雪兒的二爺爺還在。最後,雪兒的二爺爺指定雪兒二姑父負責主事。因為雪兒二姑父家裡條件比較好,在村裡也比較有威望。而且也算是上官家的直系親屬。雪兒二姑父盤腿坐在炕頭上,跟雪兒二爺爺、風水先生等一眾人商量著如何發送。初步定在後天上午出殯,一來是為了等雪兒弟弟明天從學校回來,看父親最後一眼;二來,後天是出殯的好日子;三來,利用明天一天時間準備在祖墳堪輿墓地、靈幡、花圈、紙錢、引路童男童女等物品。一直折騰到後半夜,大家才散去。我和雪兒的幾個叔伯兄弟輪流在雞舍暖和守靈。

第二天和雪兒老姨夫按照風水先生的要求去鎮上花圈壽衣店採購物品;去村裡的超市採購香煙、飲料、啤酒、白酒等物資;又去隔壁鄰居家借桌子、椅子等等。一整天,跑里跑外的忙乎。晚上的時候,雪兒弟弟回到了家,跪在靈前哭了半個小時。最後被雪兒母親拖進屋披麻戴孝,聽二爺爺安排明天出殯事宜。晚上我和雪兒弟弟在雞舍輪流守靈。雪兒和母親及其他女眷親屬在屋裡疊紙錢和金元寶。

第三天早上,殯儀館的車將雪兒父親遺體拉到殯儀館火化、裝骨灰盒后又拉回來。殯儀館雪兒沒讓我跟著去,只是他們娘三個去了。在風水先生指定的時間,雪兒弟弟扛著靈幡帶領著出殯隊伍向墓地出發,一路上時不時的喊著:西南大道,一路走好!

雪兒家祖墳在東南方向的一片山坡上。走路大概要40多分鐘。出殯隊伍走的很慢。我和雪兒老姨夫坐著二姑家的貨車提前到了墓地。把那些花圈之類的東西提前卸車放好。出殯隊伍到了以後,由雪兒二姑父念追悼詞,念完后開始下葬。雪兒等一眾親人跪在墳前哀嚎,算是跟父親的最後告別。雪兒姥爺悄悄對我說:「你也跪下吧。雖然你和雪兒沒有舉辦婚禮。但是,在雪兒父親眼裡早把你認作女婿了。」聽后,我也跪在雪兒旁邊開始磕頭。心裡對雪兒父親說:「您老放心吧!這一家老小,我肯定會照顧好!」下葬完以後,雪兒弟弟拿著一個大樹枝,畫了一個大大的圈,但是圈沒有封口,留了一個出口。人們把各種紙紮的物品放進圈內點燃。雪兒二爺爺讓雪兒老叔拿了幾捆紙錢去坡上面的幾個墳頭燒了。所有東西燒完以後,出殯隊伍開始返回村子。家裡幫忙的女眷早已經擺好了桌子。見出殯隊伍回來以後,把冷盤、熱菜依次端上桌。參與此次發送活動的男人們圍坐在桌子前開始喝酒。雪兒弟弟拿著酒杯,挨桌敬酒,代表家屬表示感謝。一直喝到晚上,人們才散去。氣得我真想發火。人家出了這麼個事,得多鬧心!這幫人比比劃划、五吹六哨的喝個沒完。但,也許這就是習俗吧!

雪兒父親走了以後,不少親戚七嘴八舌的開始議論。說雪兒父親太脆弱,精神崩潰了,否則不可能這麼快就沒。雪兒母女聽到后只是低聲嘆氣。我作為一個準女婿,也不好說什麼。雪兒父親真的脆弱嗎?當然不是!那是一個響噹噹、硬邦邦的爺們!一個農村漢子,靠自己的雙肩擔起生活的重擔。不光照顧老人、撫育子女。弟弟、左鄰右舍、鄉里鄉親只要有困難來找他,他都伸出援手。他在村裡威望極高!雪兒的奶奶也是得肝癌沒的。雪兒父親最後知道自己也是得了這個病,肯定沒救了。所以,在最後階段他主動放棄。我想他的放棄不是因為對病魔的懼怕。據說肝癌晚期會疼痛無比。但雪兒父親直到最後一周才要求打dld。如果他不選擇放棄,我相信他還不會要求打?dld?。他不想再拖累這個家,拖累照顧他的親人。既然無力回天,還不如早點放棄。放棄自己的生命這需要多大的勇氣?!最後幾針?dld?,是他生命盡頭給自己最後的享受!讓別人說去吧,改變不了他在我心中的真男人、好父親的形象!

2010年的新年本打算在雪兒家過,可雪兒沒答應。倒不是別的原因,她知道我父母十分想我,一定希望我回家過年。最後拗不過雪兒,只好回家。本來以為只能在家待7天。沒想到,劉主任說單位正月里都沒什麼事,讓我過完十五再回去就行。正月十七才回到黃沙縣上班。單位確實沒什麼事情,貸款的人很少。現在是樓盤的銷售淡季。卻是喝酒的旺季,每天白天喝茶、聊天加扯淡。晚上喝酒、唱歌加扯淡。突然感覺這樣的生活好空虛。要不是看在過年又發了5000塊的過節費、8000塊的年終獎,真的想辭職。我們這一批入職的時候已經10月份,所以年終獎發的比較少。老員工們發了2、3萬。當然,小盛和朱哥是沒有的。但是劉主任還是從經費里給他們發了一部分。

不知道現在各省各市的住房公積金是怎麼管理。那時候紅谷市的住房公積金是條管單位,也叫直管單位。市住房公積金歸市政府直屬領導。各縣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歸市住房公積金直屬領導。各縣政府對其沒有領導、管理權。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一把手由市政府指派任命,是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唯一的行政編。住房公積金實行收支兩條線管理,是所有政府管理機構里少數幾個掙錢的單位。職工繳交的住房公積金給活期利息,而住房公積金髮放貸款,收取的貸款利息雖然低於同期商業銀行的貸款利息,但是遠遠高於活期利息。所以,住房公積金是有自己的收入的。雖然工資是財政撥款,但是財政的錢哪來的?不也是稅務、公積金等機構上繳的嗎?我們算是財政的金主爸爸之一。所以財政給我們撥款的時候自然會有所照顧。那個時候,3區9縣的住房公積金都新蓋了自己的辦公大樓。就拿我們黃沙縣來說,一共7個人,蓋了那麼大的辦公樓。其中施工、裝修都由黃沙縣公積金自己說了算,只要預算審批和施行方案報市中心審批通過即可。別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劉主任一直在看紅谷市區的房子,都是豪華小區,大平米的,百萬起步。在我離開紅谷市2年後,大概是在2014年吧,聽說紅谷市住房公積金一把手因腐敗問題被抓了。在紅谷市最繁華大街上,有一個10層賓館聽說是他本人的。

在2010年4月的時候,我去市裡送貸款件。和信貸審批一科的張科長閑聊起來。

「小程,結婚沒有?」張科長問。

「沒有呢,張科。」我答。

「有對象嗎?」張科長問。

「有了,是大學同學。」我答。

「那感情一定很不錯啊!咋還不結婚?」張科長問。

「張科,沒買房啊。沒地方結啊!」我答。

「開什麼玩笑?咱公積金的人還買不上房嗎?」張科長說。

「沒開玩笑,張科。現在咱紅谷市的房子,一天一個價。買房都得求著開發商啊!我這剛畢業又沒有錢。」我說。

「說!你是什麼要求?總價、位置啥要求?」張科長問。

「張哥,我倒沒什麼要求。主要是手裡沒錢。如果有合適的,只能買小平米的,付個首付。」我說。

「行了,我知道了。」張科長說。

張科長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過了一會兒放下電話說:「步梯閣樓你介意不?只有一個房間是斜頂。房高低於2米的都不算面積。」

「閣樓我倒是不介意。反正結婚以後,就我們兩口人住,都是年輕人。」我說。

「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房子的情況。就在咱們單位東面,過了鐵橋西面一點,新城區,位置絕佳。學校,從幼兒園到高中,周邊全有。最好的市一中,公交車5站地,騎車10分鐘,開車5分鐘;醫院,馬路對面就是。菜市場,樓下就是。這麼說吧,周邊設施一應俱全。小區環境更是沒地說。大連的開發商,一期做得特別好!這又開了二期。我本打算給父母在那買一套一樓的。但是,他那一樓花園面積有點小,老人沒相中。我給你電話,你現在就去。如果行,今天下午交定金。剛才他們那個銷售總監說,這套房子只能留到今晚。已經有人要交定金了。」張科長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行呢,張哥。那我現在就去看看。」我說。

「趕快去!電話我簡訊發你!」張科長說。

人生第一套房,從看房到交定金,我和雪兒一共用了1個小時。房子位置和環境確實絕佳!唯一的缺點就是步梯7樓,有一個房間是斜頂。建築面積75平米。但實際使用面積刨去公攤至少有90多米。卧室、客廳兩個露天陽台、陰面的露天陽台和斜頂低於2米的面積加起來至少近30平米。裝修的時候,給城管交了2000元的違規裝修費用后,把前後三個露天陽台全都包了起來,全是屋內面積。2180元/平方米,整個房子下來16萬元。首付付了48000元。我把全部積蓄拿出來,剩下1萬多,雪兒補齊。沒用父母花一分錢。當然,他們也沒有錢資助我。

和雪兒交完首付的晚上,我倆找了紅谷市著名的本幫菜館吃了一頓。那是我到紅谷市吃得最香的一頓飯。我們終於有自己的房子啦!結婚可以提上日程了!我把整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父母。父母特別開心。

母親傷感的說:「你找工作、買房子家裡一點沒幫上忙!」

我笑笑說:「你們供我讀書就足夠了!不能再讓你們養著我了!」

母親笑笑說:「房子什麼時候交工?我和你爸還能幹得動,裝修錢我們出。」

「房子得2012年才交工呢。裝修錢這兩年我能掙出來。你們只要掙個給兒媳婦的「萬里挑一」的紅包錢就可以了。」我笑著說。

「那沒問題!給兒媳婦的紅包錢,我們肯定掙出來!」母親笑著說。

雪兒也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她母親。老太太自然也是為我們高興。

回到黃沙縣以後,把買房子和準備貸款的事跟王科長說了一遍。王科長當即表示,全力支持,讓小李給我做貸款件。從收件到放款,一個禮拜全部搞定。這也算是我利用職務之便給自己走的後門吧。

這期間我和雪兒領了結婚證。雪兒到現在還時常抱怨:我當初怎麼就那麼傻?怎麼隨隨便便就和你領了結婚證?

當初談買房是我倆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紅谷市的房價從我2007年初到紅谷市時不到1000元/平方米,一路漲到2010年4000元/平方米。一些高檔小區甚至達到6000元/平方米。隨隨便便一套房,至少40、50萬。而且那時候首套房貸款最高比例不超過70%。也就是說,買套房至少要交10幾萬。而且後期還要裝修。我和雪兒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錢。要不是張科長幫忙,我倆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買上房子。我告訴雪兒看房的時候,她甚至比我都激動。辦理70%的公積金貸款必須要求夫妻雙方。所以我和雪兒根本沒看什麼日子,我的戶口簿從老家郵寄到了以後。我倆拿著各自的戶口簿就去民政局領了證。我沒理髮、雪兒也沒有化妝,兩個人跟平時去逛超市一樣,到了民政局遞交了資料,交了20多塊錢工本費,領取證書,完事走人。前後一共沒用半小時。

也算初步完成了我在大學對雪兒的承諾。畢業后,用3年時間娶她過門。

7月的時候大頭打電話,邀請我們去北京聚會。他馬上去美國讀博。我坐了半天的火車趕到北京。繭子哥買了特價機票從西安飛到北京。去北京自然要聯繫小虎。還有在北京的一些高中時關係比較好的同學,大頭也都邀請了,比如樂土、吳昊、富國、科科等人。我們在北京爬了長城、逛了故宮、看了天安門。晚上在各種燒烤攤喝酒,然後找家洗浴中心過夜。我們到洗浴中心只是要一個98的套票,洗完澡在大廳過夜。算了一下,去酒店要標間實在太貴。小虎要我去他那睡,我考慮了一下,沒去。這次來畢竟是送大頭,晚上還是和大頭在一起吧。在北京玩了兩天,送走大頭,眾人分手,各自回到自己的城市,繼續打拚。

繭子哥在2009年的時候,借遍關係好的兄弟姐妹,也是貸款,在西安買了人生第一套房。

棍哥在2008年的時候,通過招聘考試,回到老家,在農牧集團辦公室工作。在北京實在生活不下去,工作一年多,工資一分沒漲,工作毫無技術含量,每天就是做統計表。在老家綠白市,農牧集團是個絕對的好單位。雖然不是行政事業單位,但集團高管都是政府指派,而且有編製。但集團公司管理完全是公司運行體制。老家綠白市本來就是以農牧業為主,農牧集團在綠白市2區12縣都有分公司。公司生產的農牧產品根本不愁銷路,好多都做戰略儲備物資。集團公司的工資水平比公務員高一大截。棍哥入職后,每個月發到手還有4000多。其他福利待遇也是好得沒的說。最主要的是離家近,隨時可以回家照看父母。我和小虎由衷的為棍哥高興。在我買房后的不長時間,棍哥也在綠白市貸款買了房。

畢業三年,我們通過各自的打拚,都步入了正軌。生活雖然不易,但總體還算是付出都有回報。

隨著在公積金工作時間的增長,我對這份工作越加反感。不單單是每日醉生夢死的空虛,還有每天內心的矛盾與掙扎。一次給客戶解答完問題后,王科長在旁邊念叨:小程這服務就是貼心啊!老百姓自己都說,辦公積金貸款找小程。一開始我沒太明白王科長是什麼意思。感覺是誇我,但她說話那個語氣絕對不是誇我。私下問朱哥,又是朱哥一席話點醒了我。

朱哥說:「兄弟啊!你想想咱們是什麼單位?咱們是tm祖宗單位!黃沙縣有一個算一個,只要他繳住房公積金,他就有求咱們那一天!如果他連住房公積金都沒交,那他連咱的門都沒資格進!住房公積金比商業貸款便宜2個點,哪能那麼好貸呢?張三李四來了都給貸!拿咱們當什麼?!該卡就得卡!而且必須卡!讓他們知道咱們的分量!這樣咱們在黃沙縣才能橫著走!」

我終於徹底明白王科長是什麼意思。也知道了包括劉主任在內,大家都在想什麼。以後凡是有王科長在的時候,有客戶過來貸款,我多少都會挑出點毛病來。王科長假裝在對面整理檔案或者化妝之類的,但是我知道她在聽我跟客戶的溝通。有些時候我假裝拿不準主意,介紹王科長給客戶,說:「這是我們王科長。剛才那個問題,你得跟她說一下,請她審核一下。」客戶一聽科長,馬上就去找她。問題肯定當場解決不了。客戶回去后,各種找門子,想方設法到跟王科長搭上關係。

大概是9月的一天,一個穿著乾淨的小伙,領著一個農村打扮的婦女來諮詢貸款的事兒。小伙在北京工作,掙了點錢,想給老家的母親在縣裡買套房。母親是鄉村教師。21世紀了,真的沒想到,鄉村教師居然還那麼清貧。除了正常教學外,也像農民一樣,要種地、除草、秋收。那位母親的手被皮膚極其粗糙,上面還划的一道道白印子,也許是干莊稼活時被野草或者什麼東西划的。掌心一層厚厚的老繭,又黃又亮。兩隻手握在小腹前,不斷地揉搓,顯得很局促、焦慮。由於母親的工資太低,且沒有共同借款人,小伙的公積金在北京,不能幫助母親借款,我拒絕了他們的貸款申請。小伙和母親出門后,王科長說:「工資那麼低,怎麼還貸款啊?小伙如果真有孝心,乾脆全款給母親買不就完了!」我笑笑說:「也是!小伙在北京工作,工資肯定不低。」然後假裝上廁所,走出辦公室。快速跑到樓下,又詳細問了下他們的情況。原來小伙父親很早就去世了,母親當鄉村教師,在村裡一個人將小伙撫養成人,並供完大學。小伙工作2年多,有了點積蓄,想付個首付,給母親在縣城裡買套房改善生活、養老。聽了以後很感動!不光為鄉村教師的不易,還為小伙的孝心。我給他們出了個主意,讓他們找個在本地有住房公積金且負債不高的人給她母親擔保就可以。後來,小伙如願給她母親買了一套房。那位母親,一個鄉村教師,在晚上,扛著兩袋小米送到了門衛大爺那。打電話告訴了我一聲。不知道那晚她是怎麼回的村裡。我知道那個村離縣裡將近100公里。

後來我仔細觀察過來申請貸款的客戶。有好多都是村裡的鄉村教師,他們穿著樸實,皮膚黝黑,手心手被都很粗糙。一看就知道,他們不光承擔教學任務,同樣也像農民一樣伺候著莊稼。每當碰到他們過來諮詢業務,我都會耐心的給他們解答。而且在能力、政策允許的範圍內給他們開綠燈。我時常在想,如果是我的父母辦理同樣的事情時,遇到王科長他們該怎麼辦。

我這一輩子就要在這裡這樣度過?情況好一點,有可能熬到某一個縣當個中心主任。情況不好一點,可能到退休也就是一個科員。而且有可能大部分時間都是兩地分居。難道這就是我的價值?難道這就是努力考公務員想要的生活?肯定不是!究竟想要什麼樣的人生?通過哪條路才能達到想要的生活?不知道!在黃沙縣宿舍的黑夜裡,我無數次的問自己。每問一次,離開的念頭就增強一點。後來,實在憋得我受不了,把自己的想法跟雪兒說了。我以為雪兒會反對。畢竟公積金這個單位是多少人做夢都想進去的。沒想到,雪兒很理解,如果我真的想換工作,她也支持。再次被雪兒深深感動!

2010年11月初,省聯社組織社會招聘,為各個市、縣聯社招人。我報名參加了考試。報的崗位是紅谷市大風縣聯社,大風縣離紅谷市大概50公里。11月中旬的時候,通知我準備面試。面試工作由用人單位組織,也就是由大風縣聯社自己組織。

面試對於我來說是手拿把掐!一個中年男人(後來才知道,是大風縣聯社的董事長)問我:「按理說,你都屬於公務員編製了,又是住房公積金那麼好的單位。為什麼放著舒服不享受,還要出來受苦?」

我知道,他實際在問我跳槽的真實想法。我笑笑說:「這個問題主要有如下幾方面的考慮:1、我在縣住房公積金,暫時調不回市裡,馬上面臨結婚生子的問題,實在是不方便;2、住房公積金雖然是好單位,但收入低。我的工資還沒有女朋友高,讓別人產生「吃軟飯」的嫌疑;3、行政事業單位雖然舒服,但沒有壓力。我還年輕,想趁著年輕,憑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片天地、干一番事業。行政事業單位提供不了我要的平台,而咱們大風縣聯社恰恰是英雄雲集的地方。跟著英雄才能成長為英雄!否則只能做狗熊!綜上,總結起來就是:想娶個媳婦,又不想吃軟飯,想找個適合自己的平台轟轟烈烈的干番事業!」

2022年8月17日於薩晴

中年男人,笑了笑說:「你可要想清楚!從政府裡面出來可就回不去了!而且銀行工作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容易。」

很顯然表決心、說想法的時候到了。我也笑著說:「這個事情我想清楚了。否則也不會花那麼多精力準備考試。未婚妻就在銀行工作。每天確實很忙碌,但也很充實。我覺得她比我活得豐滿。而且收入也很可觀。雖然金錢不是衡量人生價值的唯一尺度,但是金錢卻是衡量勞動價值最好的尺度。」

「嗯!挺有自己的想法。」中年男人沒再說什麼。

其他面試官象徵性的問了些學歷、獲得榮譽等問題,整個面試就這樣結束了。

12月初,大風縣聯社通知我被錄取。要我儘快辦理入職手續。當天我就跟劉主任提出離職。同事們對於我離職的舉動差點驚掉下巴。朱哥、小盛認為我瘋了。他們幹了好幾年都沒得到編製,而我是帶著編製考進來,僅幹了一年就離職。小盛掏出一根煙遞給朱哥,倆人點著煙,坐在旁邊默默抽煙。我看了眼小盛,小盛不情願的遞給我一根,掏出火機給我點著,苦笑著說:「真不想給你!你太浪費了!不知道珍惜!」

我也搖頭苦笑,說:「不是哥不知道珍惜啊!而是實在沒辦法!這裡離市裡太遠了!想娶媳婦生子太不方便了。」

「哎-兄弟是牛人啊!想去哪去哪!」朱哥說。

「朱哥言重了!都得考試啊!考試不過哪也去不了!」我說。

「關鍵是你都能過啊!」小盛憤憤的說。

「你光看我白天人前風光,沒看到我晚上點燈熬油補褲襠!」我笑著說。

「操!沒看著!」小盛說。

「你走,小李高興了!」朱哥幽幽的說。

「為啥呢?」小盛問。

「你程哥的編製,順理成章的落在他頭上了。」朱哥嘆口氣。

「憑什麼啊?」小盛不滿的說。

「憑什麼?!就憑人家是本科學歷!就憑人家二叔是副主任!」朱哥說。

「奶奶的!咱哥倆實在不行也整個本科學歷吧!」小盛說。

「能整著本科學歷,你能整著當副主任的二叔嗎?」朱哥問。

「他整不到當副主任的二叔。但他能整到當主任的二姑父。」我笑著說。

「拉倒吧!劉主任只是咱們縣的主任!跟人家小李二叔沒法比。」小盛說。

「操!不跟你倆聊天了!太tm傷自尊!」朱哥假裝起身要走。

「傷誰自尊?你倆傷我自尊好不好?」我說。

「咋傷你自尊了?」小盛問。

「咋傷了?!先說你,家是本地的,找工作、娶媳婦都沒用自己操心。在這個縣裡,辦點啥事能難住你?去哪不都橫著走?!再說朱哥,家中獨子,老爺子辛苦一輩子給你攢了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你本來在家躺平就可以,非要自己下凡來體味人間煙火!你到住房公積金就是體驗生活來了!你倆哪像我?什麼事情都要自己張羅!」我說。

「操!這讓你說的!」朱哥笑著說。

「得!人人有本難念的經!晚上出去喝點吧!下次找你喝酒還得去市裡。」小盛說。

「必須喝點!咱們兄弟在一起工作一年呢!」朱哥說。

「高低整點!兄弟們在一起工作一年很開心!」我說。

晚上劉主任叫著大家在縣國賓館給我送行。和來的時候情景一樣,被朱哥和小李攙回宿舍。

12月初辦完離職手續后,到大風縣聯社又辦理入職手續。大風縣聯社效率倒是很高。當天就把我分配到了一個在村裡的支行。雖然是村裡,但我還是比較開心。因為離紅谷市很近,開車半小時就能到。當天晚上又是歡迎晚宴。又tm被一個宿舍的兩位同事攙回來。

支行長把我分配到窗口櫃員崗位,就是大家去銀行辦業務時坐在防彈玻璃後面禮貌的問:「您好!請問您辦理什麼業務?」就是這樣的崗位。

我和大家一樣,對於銀行的這個崗位很好奇。一開始沒有自己的櫃員號,只能搬著凳子坐在師傅旁邊看。其實這個工作挺簡單。櫃員的電腦裡面裝著一套銀行自己的系統。每個櫃員根據自己的角色,有一個登錄賬號。登錄系統以後,根據櫃員日常交易內容(業務類型)裡面有各種模塊。要辦什麼業務點擊對應模塊就會跳出相應的界面。根據界面提示內容,一步一步操作即可。當然,以上操作是對於不熟練的新人來說的。其實每一個交易都有代碼,比如1101是存款,1102是取款等。我坐在師傅大姐旁邊,看了兩三天以後,日常的業務辦理也沒什麼問題了。除了像掛失、換卡這樣稍微複雜的業務外。其實這樣的業務系統操作也不複雜,就是需要客戶準備的東西比較多。而且還要登記一堆登記簿讓客戶簽字。對於新人來說,容易漏掉某一個環節。師傅大姐讓我使用她的櫃員號坐在窗口辦業務,她在旁邊看著,幫我把關。從商業銀行的規章制度來說,這種情況是絕對不允許的。但是,農信系統管理比較鬆散。三級櫃員或者營業廳主任、支行長看到也都不管。一個星期後,三級櫃員看我辦業務比較熟練了,同時也為了緩解其他櫃員輪崗壓力,給我申請了自己的櫃員號。這樣我就可以獨立上櫃辦業務了。我們實行半天輪崗制,每個櫃員只要上半天班就可以。我和師傅在一個窗口輪崗。師傅是個老員工,比較臉皮厚,而且農信社裡的員工基本上都是一個村或者沾親帶故,日常管理不如國有行和全國股份制銀行那麼嚴格。師傅我倆三天一倒班。這樣她老人家就可以天天打麻將或者出去玩。但是我就比較凄慘了。剛上櫃,業務還不熟練,每辦一筆業務都緊張兮兮、小心翼翼,生怕出錯。銀行為什麼實行半天倒班呢?一來為了防控風險,半天倒班的時候,三級櫃員要清點下班櫃員的現金庫和賬務,既為賬務處理準確,又為防止櫃員作案。二來,每筆業務幾乎都是和現金打交道,少則幾百塊、多則幾百萬,櫃員的神經都是高度緊張的。辦理半天業務,其實櫃員的精神就已經很疲憊了。所以,銀行的櫃員大部分都是半天倒班。但是也有一些股份制銀行為了節約人力成本,實行一天倒班,甚至多天倒班。

2011年1月初的時候,大風縣聯社給發了第一個月試用期工資,扣掉五險一基金還發了4000多塊。這個收入我還是比較滿意的。但就怕貨比貨。接近陰曆年底的時候,老員工們每天幾乎都有錢發,發的都不知道是什麼錢。每天早上一上班,營業廳的大姐、阿姨們就催促我上櫃,「小程趕快上櫃,給我補登個折。」儘管農信機構已經加入銀聯有自己的卡,但是這幫大姐阿姨還是喜歡用存摺。因為每一筆交易都可以打在折上,看得到。「這又發啥錢了?」大姐阿姨們看著補登上去的進款記錄問。「別管啥錢,給就拿著唄!」其他人回應著。一個年底,老員工莫名其妙的發了少則3、5萬,多則十幾萬的錢。看得我直瞪眼!心想明年我也能有這些錢了。

2011年我帶雪兒回老家過的年。這是雪兒第一次見我父母。雪兒從紅谷市給兩位老人及哥哥嫂子、小侄女買了保暖內衣等各種物品,塞了滿滿一大皮箱。到了家又把這些物品分送給大家。衚衕里的老鄰居們聽說程家二小子領對象回來了。借著拜年的機會,紛紛跑到家裡「參觀」。雪兒一口一個「大爺、大娘、叔叔、阿姨」的叫著,還屋裡屋外的給大家沏茶倒水。老鄰居們紛紛夸父母有福,找了個好兒媳婦,並且問什麼時候舉辦婚禮。母親樂得合不攏嘴,笑著說:「快了,等房子交工了就差不多了。已經領結婚證了。」母親的言外之意就是已經是兒媳婦了,跑不了!

繭子哥在西安過的年,大頭在美國。只有棍哥和小虎回老家過年。我們三個人聚了幾次,聊一聊工作上的鳥人鳥事。其餘在家的時間,都是陪家人,逗小侄女玩。小侄女不滿一周歲,胖乎乎的,十分招人喜愛。母親逗我好雪兒:這麼喜歡孩子,也要一個。我倆只能笑笑,雪兒說:「老太太別著急。到時候給你生個大胖孫子!只是得等房子交工以後。」母親哈哈大笑,說:「臭小子更好!我養了兩個,更有經驗。」

私下我問母親對雪兒的印象,母親笑著說:「你自己喜歡就好!不用管我們的意見。」

「看樣子是不滿意啊!」我笑著說。

「滿意!怎麼不滿意!我的意思是,你們小兩口日子過好了就行。不用管別人的想法。」母親說。

轉眼就要上班了。父親讓母親領著我和雪兒到綠白市,給雪兒買了兩身衣服。臨走前又給雪兒1000塊錢。雪兒推辭不要,母親硬塞給她。我讓雪兒收下了。畢竟也算是準兒媳婦第一次登門嘛!

回到紅谷市上班以後,三級櫃員把我調到了對公櫃。對公櫃的櫃員馬上要休產假,需要提前安排人跟班學習。對公櫃主要辦理對公司的業務,相對來說比較複雜。櫃員里就數我年輕,學歷最高。所以,三級櫃員安排我接對公櫃。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把對公櫃的業務流程基本上掌握了。對公櫃的櫃員肚子已經很大了,我乾脆就讓她坐旁邊休息,我上櫃。過完年後,周圍村子里的養殖戶開始辦理貸款,養雞貸款、養牛貸款等等。農信社發放這樣的貸款都是聯保信用貸款。大風縣聯社當時的政策是,三戶農民互相擔保就可以,每戶可以借款3-5萬元不等,不需要任何物品抵押擔保。接手對公櫃以後,每天從早忙到晚。每個信貸員都會負責2-3個村子的信貸發放工作。有一個叫周貴的信貸員,白天閑逛,找女人瞎聊天。晚上快下班的時候,把農戶叫到支行,發放貸款。每天快下班的時候是對公櫃最忙的時候,要處理跟總行、分行以及行外的各種報文。處理不及時就要受處罰。而且對公櫃的各種重要空白憑證是最多的。三級櫃員碰庫都要半個小時。所謂的碰庫,就是每個櫃員手裡有的東西在系統里都會有一個賬簿,每次櫃員下班的時候,都要把這個賬簿列印出來交給三級櫃員。三級櫃員根據上面記載的情況,清點櫃員尾箱里的實物。賬實相符方可下班。否則,就要逐筆核對今天辦理過的業務,直到找出差錯並更正為止。

回到周貴身上。連續三天,每天下班的時候都要給周貴的客戶放貸款。把整個營業廳都搞得雞飛狗跳。有兩次差點沒按時結賬退系統,被總行及省聯社點名批評。三級櫃員告訴周貴下次一定要叫客戶早點過來放款,絕對不能再出現前面的情況。周貴呲著板牙,表示一定會的。結果,第二天還是那樣。白天周貴跟廚房大師傅(村裡的一個婦女,每天給我們做三頓飯)屁股後面聊了一天。晚上開始打電話給客戶,讓來支行放款。我作為未過實習期的新人,盡量忍住心中的怒火,給排著隊的客戶放款。十幾、二十幾個人堆在窗口,拿著借據吵吵嚷嚷的等著放款。我一邊處理報文,一邊發放貸款。有個客戶,嫌我給他放款比別人時間長,在防彈玻璃後面罵罵咧咧。正常來說,此時周貴應該過來組織客戶有序排隊,並做做解釋工作,安穩一下客戶。可是此時周貴和一個女貸款戶聊得熱火朝天,根本不理會這邊的情況。

大部分人是很容易被其他人引導的,尤其是有共同目標的群體。有一個貸款戶抱怨放款速度慢,立馬一堆人附和。他們的談話內容也從之前的張家長李家短,變成一致的抱怨。一旦大家開始集體不滿的時候,一定會有一個或者幾個人冒出來,帶頭鬧事。剛才罵罵咧咧的貸款戶轉身剛走,後面一個把借據使勁拍在取錢口,並說道:「我家裡有事,著急!你快點!」我沒有理會這個人的態度,拿過借據開始錄信息。這時候押運車已經回來,要把所有的現金入保險庫。其他櫃員已經碰完庫,就差我自己了。押運隊長抱著槍和三級櫃員站在旁邊等我。好不容易放完一戶,開始碰庫、交尾箱。下一戶過來又是剛才的說辭,心中怒火慢慢升起!這個客戶是個碎嘴子。趴在防彈玻璃前不停的念叨:「這個是新人吧!動作怎麼這麼慢!以前好像沒見過。你能不能快點!」

忍耐需要千萬個理由!爆發只需一瞬間!我終於按耐不住內心的怒火,一把掀了鍵盤,拿起身邊的狼牙棒,衝到防尾隨門前,被三級櫃員一把抱住,「小程,你要幹什麼?」

「不幹什麼!我就要干這個孫子!」我怒氣沖沖的說。

「快!李隊長,幫我拉著點小程!」三級櫃員喊道。

李隊長從金庫值班室衝出來,把我拽到值班室。

聽到三級櫃員在現金區喊道:「死周貴別聊了!一天天地就知道聊女人!趕緊滾過來,把你那堆貸款戶歸攏歸攏。都擠在櫃檯前嗡嗡地,吵死啦!」

李隊長把我按到值班室床上坐下。安慰說:「年輕人怎麼這麼衝動!多大點事啊!大不了今天不放款了唄!還至於要打人嗎?」

我委屈的說:「李叔,不是我要打人。而是這幫人太tm欺負人了!每天下班的時候過來,不能正常下班不說,還要挨總行的罵!現在倒好,還要挨客戶的罵!」

「哎-沒事!咱們說白了也是服務行業,這都難免!慢慢適應吧!」李隊長說。

「另外,那個周貴腦袋是不是有毛病?白天瞎聊天,非要趕到晚上讓客戶來!」我說。

「別提周貴了!死性不改!之前就因為男女問題離過一次婚,在行里鬧得雞飛狗跳!」李隊長搖著腦袋說。

「什麼玩意?!明天要還這樣,我先干他!」我說。

「小夥子可不敢吶!你還沒過試用期呢!周貴是個小人,沒準這次就要打你小報告呢!」李隊長說。

「愛咋咋地!他要是沒完,我奉陪到底!」我說。

眼看著過了結賬退系統的時間。三級櫃員進來喊我結賬。氣歸氣,不能因為我耽誤大家的時間,更不能給支行帶來麻煩。回到櫃檯結賬。外面的客戶還在等著放款,我根本沒理會。三級櫃員把周貴喊到櫃檯前,告訴他系統關閉時間到了,只能明天放款。而且一再叮囑他,讓客戶明天早點過來。客戶們又罵罵咧咧的走了。這些客戶對農信社的信貸員言聽計從,簡直像大爺一樣供著。

第三天,客戶果然一早就過來等著放款,說話也客客氣氣的。我本來就沒過實習期,而且客戶已經很客氣了,也只能好聲好氣的伺候。本以為這個事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第三天下班后副行長在監控喇叭里喊我去他辦公室。現金區的同事們看著我直撇嘴,不敢說什麼。因為,此時副行長正在監控里注視著我們。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聽著我們的一言一行。

結完賬、尾箱入庫后,來到三樓副行長辦公室。副行長個子很矮,坐在辦公桌前,斜著眼看著我。讓我講講前一天發生的事情。其實根本不需要我講,他通過調監控早看得一清二楚了。但我還是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的講了一遍。副行長臉色陰沉,一字一句的說:「你這個事情很嚴重。你還沒有過試用期,我要向總行如實反饋!」

我眨了眨眼睛,想再解釋一下。後來想了想,咽回去了。副行長問我還有什麼要說的么?我搖了搖頭,表示沒有。

回到宿舍后,同宿舍一個叫王強的兄弟給我分析了下原委。

「你知道副行長怎麼知道的嗎?」王強問。

「應該是周貴說的吧?」我說。

「什麼叫應該?肯定是他說的。別人不會嚼這個舌根子。」王強說。

「操!這個鳥人!還真tm孫子。」我說。

「何止孫子!沒事別招惹他!他是出了名的小人!」王強說。

「別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好色!」我說。

「可以呀!來這麼短時間就看出來了!」王強說。

「我眼睛又不瞎!那孫子每天盯著小姑娘看!小姑娘不搭理他,就成天聊騷廚房的王大廚!跟tm狗起秧子似的,成天跟在王大廚屁股後面!」我說。

「他都四十多了,你知道他媳婦多大嗎?才三十齣頭。」王強說。

「不是二婚嗎?」我說。

「他是二婚,媳婦是大姑娘。」王強說。

「還挺tm能忽悠!」我說。

「毛那個忽悠哇!他貸款戶的女兒。」王強說。

「我操!這也可以?!」我說。

「有啥不行?沒聽過咱農信有一套嗑嗎?」王強說。

「啥啊?」我問。

「夜夜做新郎,村村都有丈母娘!」王強說。

「牛逼!你有幾個丈母娘?」我問。

「這我可不敢有!否則姍姍得撓死我!」王強說。

姍姍也是我們現金區的櫃員。正在和王強處對象。

「你這事兒咋辦啊?想好沒有?」王強問。

「能咋辦啊?等著處理唄!」我說。

「操!你從住房公積金那麼牛逼的單位過來,家裡肯定有硬關係!找找,給你說說情!」王強說。

「我家都不是紅谷市的,我認識誰?找誰說情?」我說。

「你看你就是太低調!那嫂子家是紅谷市的,肯定有關係。」王強說。

其實王強是在套我話。在農信社十分講究背景關係。只要你能找上硬背景、硬關係,就能分配到好崗位,既輕鬆又掙錢。最基本的好崗位就是信貸經辦。這個不需要太硬的背景,只要跟總行部門老總或者支行長沾親帶故就可以。再好一點的崗位就是總行各部門的經辦。想要這個崗位的關係得是和監管部門能搭上關係,或者政府里能找到說上話的人。如果想當個科長之類的,那首先得有三兩年的工作經驗,然後家裡直系親屬得有在監管或者政府里任職的現任領導。如果想當支行長或者總行部門負責人,也就說人們口中常說的中層幹部,那必須直系親屬裡面有在縣裡或者市裡任相當職位的領導,或者在監管部門任職的領導。當然,你資歷特別老,又能拉來存款,也有可能。

王強也是有點背景的。王強的叔叔是個包工頭,大風縣聯社總行新蓋的大樓裝修就是他叔叔承包的。這裡面有多少貓膩不敢輕易揣測。但起碼他叔叔和董事長、行長的關係肯定差不了。所以王強入職不到一年,就從現金區調到信貸經辦崗位。正常沒個三兩年櫃員工作經驗,是不可能從現金區調出來的。

副行長找我談完話以後。心裡一直惴惴不安。嘴上雖然說著沒事兒,隨便。但是心裡還是不停的打鼓。畢竟還沒過試用期,如果總行真要追究,是有可能被辭退的。顫顫巍巍過完兩天。大行長出差回來了。又是在下班的時候叫我去辦公室。不用問,肯定還是跟客戶吵架的事兒。

小心翼翼的敲開四樓大行長的辦公室,進去後站在他辦公桌前。大行長點著根煙,低頭看手機,沒搭理我。只能繼續站著。大行長抽了兩口煙,放下手機,抬頭看著我,突然來了句:「跟客戶吵架了?」

我點點頭,說:「是的。」

本來等著大行長一頓批評教育。沒想到這哥們抽了口煙,然後說道:「沒j8事!年輕的時候我也干過!」

他這一句話直接把我整蒙圈了。不知道說啥好!想了想,還是得把副行長的說法跟他說一遍啊!要報總行處理我呢!

我剛說副行長要怎麼處理,他直接打斷我,說:「姚行長找我說這事了。我跟他說了,不用報總行,報什麼總行?多大點事兒?!再說,周貴tm的白天跑騷!晚上想起放款!是我我也得干他!」

一聽,大行長是個明白人。所以就大著膽子問:「那我這事兒就不處理了?」

「操!哪怎麼行?不處理你,從今往後營業廳不得炸了廟了!你們天天跟客戶吵架,我這不得被投訴整死!」大行長說。

「哦!那怎麼處理啊?」我問。

「你寫個檢討交給我。然後再到姚行長那交500塊錢罰款。年底表現好,再還給你,就完事了。」大行長說。

我心想,這太簡單了!連忙感謝大行長網開一面。

這個大行長就屬於資歷老,人脈廣,能拉來存款的那一種。退伍軍人轉業,為人豪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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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時代下的無名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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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五年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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