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通武技
「腳下生根,手展成門。」
「先練習眼力,又集氣於臂,再注重腳步站位,腰腹發力。」
伴隨著劉叔的一聲聲提醒,周文在那個寬大的演武場的一角上努力的學習著武技的入門。
吳知縣答應他做了捕快,於是周文當天便辭去了教書先生這個行當,第二天一早便到了衙門報道,領取了一身黑色的衣裳,普通人稱之為「黑皮」的捕快專用服飾。
當這一身打扮出現在周文身上的時候,就連劉叔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一個教書先生竟然就這樣在他面前變成了一個捕快,儘管這捕快的臉色有些發白,臂膀瘦弱,身高雖然不錯但是卻給人一種搖擺不定的感覺。
但是無論怎麼說,周文現在已經算是一名捕快了。
當周文背著身子換上衣服的時候,劉叔恍惚間似乎是看到了周武的背影。他們兄弟倆的身形類似,只是周武要強壯一些,周文要文弱一些。
周文首要的事情,就是要修鍊武技。
大周朝文武並重,但也並不意味著能夠有很多技巧書籍可以學習。傳說中的那些道術和法術都是少數人才能習得,更有一些妖術那是屬於妖怪們才能修鍊的東西。
無論是修鍊武技還是秘術,都會有很多艱難險阻。
最為不同的是,周武是一個練武的好苗子,這一點已經得到了整個衙門捕快的承認。這規模達近百人的捕快隊伍中,周武的武藝武藝是首屈一指。
武藝是捕快最主要的能力之一,就如同知識是一個教書先生的本事一樣。周文棄武從文,第一個要做的轉變便是如此。
尤其是用刀的技巧。
因為刀是捕快們的制式裝備,也是所有捕快的第一個武器。刀法精湛,武藝高強的捕快們往往也會被大人們徵召過去,做一個人人羨慕,威武無比的帶刀護衛。
劉叔原以為這個周武的弟弟即使再不濟,也會有一絲哥哥的本事吧。於是他便用自己那些淺薄的武藝來教導周文,或許真真的能夠發現另一個周武,將周文那隱藏的潛力激發出來。
為了能夠讓周文入門,用心良苦的劉叔特意將自己的武器與另一個捕頭交換,換來一把樣式相同但是重量要輕了大半的黑色長刀,作為了周文的第一把兵器。
同時他這幾日又用幾頓鳳眼樓的好酒好菜,請了捕快中武藝頗為不凡,當初僅次於周武的海三來指點周文。
哪知幾天下來,海三說什麼也不幹了,即使是鳳眼樓的招牌菜也無法讓他回頭,劉叔卻是也有些失望了。
望著那歪歪斜斜的一招一式,揮動大刀幾步便氣喘吁吁的周文,用最輕的弓箭卻只能拉開一半射出十幾步遠的弓箭,劉叔嘆了一口氣。
這兄弟倆果然是天定的不同道路,周文卻是一個天生的教書先生的料。而前天發生的一件事情,更是堅定了劉叔的看法。
那天是周文的第一次巡邏。
為了讓周文熟悉了一些捕快的流程和事務,劉叔帶著周文開始了他作為捕快的第一次當差。說是當差,實際上就是在三條街上來回巡邏,問問每一家商埠酒店是否有事,順便拿一些人情回扣,不亦樂乎。
似乎當差並不難,一開始周文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很快他們遇到了一個突發事件。
一個吃霸王餐的混混被酒店的夥計圍毆奪路而逃,竟然朝周文他們沖了過來。劉叔有意讓周文學些經驗,他扯著周文,讓他提刀呼喊,震懾那人的膽氣。
一般的小混混見了官差不是轉而逃走,就是低聲求饒,極少數敢於頑抗。只是這個混混前不久竟然犯了一個偷盜的事情,此番見了周文以為自己的事情暴露,竟然心下一橫便朝周文撲了過來。
周文本是一個教書先生,除了平時假意呵斥一下那些小孩子,連打架都不曾有一回,哪裡見過此番的架勢。他慌亂之中都不知道自己的刀放在哪裡,一摸之下卻是摸了個空,連口中那聲:「何人在此喧嘩」都沒有喊出來,便被那混混一腳踢中,遠遠地滾了開去。
等他顫悠悠爬起來的時候,卻是發現一個壯漢正站在他不遠的地方,單手提著那混混,輕輕瞥了他一眼,將那混混往地上一頓,便轉頭走了。
那壯漢周文見過,是前不久吳知縣派去請他的那個人,據說是京城來辦事的。那混混在他手中宛如童稚,不堪一擊。但是周文從他那一瞥之中,看出了不加掩飾的失望和輕視。
一個捕快被一個混混當街一腳踹走,連反抗都不曾有,當真是失敗了。就連周文也是深深愧疚。
周武是習武天才,這大夥都有所公認。當初大家聽說周武的弟弟棄武從文,也來到衙門中做了一個捕快,心下對他也是頗為看重。認為這個周武的弟弟生的人高馬大,雖然文弱但是身材擺在那裡,說不得也有他大哥的某些天分。
但是周文的表現,卻是說明了一切。儘管周文也是極為努力的學習,但是他實在是對武技一竅不通,無論是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還是利劍長弓,弓弩袖箭。
數日之後,對這個天份的期盼卻是煙消雲散了,只是成了他們酒飽飯足的一個談資玩笑。雖然大部分人對這個周文為了大哥而投身官府的事情頗為感動,但是他的實力卻是擺在那裡。
這樣的人,如此作為,卻是有些負了他大哥的名頭了。
這一些語言傳到了周文的耳朵中,他只是微微一嘆,埋頭繼續苦練了。除了每天跟隨劉叔走街串巷例行巡邏之外,就把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修鍊武藝之上。只是即便如此,周文卻是沒有感覺到有多少進步。
長刀在手,就像是吃飯的時候拿了兩雙筷子一樣,從頭到腳的不自在。
此時的演武場上除了劉叔還願意在他身邊給些指導外,周文的身邊便沒有了那些初來時刻用好奇的眼光看著他的人了。不過這也讓周文的壓力稍稍輕了一些,不再像是一個被無數人圍觀的妖怪一樣,聽著「周武的弟弟也是習武奇才?」這樣的質疑。
他手中的長刀在身後打了一個迴旋,頗有模樣的停在了胸前,做了一個防禦的姿勢。此時手腕中傳來一股酸痛,差點讓他拿捏不住手中的武器,他身形晃了一晃,還是一口氣給忍住了。
「不錯,這一次你做的姿勢是對了,就是身體有些晃動。這樣多練習幾次,你就一定能夠掌握我們捕快的入門武藝了」,劉叔在一旁鼓勵道。
這些日子以來,也只有他肯如此鼓勵周文了。
周文咧了咧嘴,心中卻是嘆息的自嘲了一下。
花了三天才掌握一個入門的武藝,還是半生不熟的程度,他周文也算是捕快之中少見的「奇才」了。
他收起了長刀,此時才覺得渾身處處都痛,沒有一個地方是舒服的。周文不禁想起了前些時間教書先生的生涯,想到的不是那時的舒適,而是作為一個捕快的辛苦之處。
原來大哥都是這麼一步步走來的,當初他剛做捕快的時候,是不是也如他今日這般辛勞?當時的大哥一定是在想,家裡還有一個弟弟,說什麼也不能讓年幼的弟弟受苦了。
如今這些辛勞降臨到了他周文的身上,但是只要他大哥能夠平安回來,這些苦頭,這些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劉叔,今天交了公務之後,我去一次城郊」,周文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看了看空曠的演武場。
「我還是陪你去吧」,劉叔看著疲憊的周文不忍的說道。
「不用,我去去就來」,周文拍了拍身上的捕快衣裳,打掉了一些塵土,隨即一挽袖子,露出了自己的手臂。
用手一抹,便是一道黑黑的印子。
這些事情雖然武藝沒有入門,但是這些捕快們的風氣卻是學了不少。他甚至願意在短暫的閑暇時刻鑽到那些捕快們中間,聽著其中的某一位講述他是如何在聞香樓大戰花魁一夜風流的故事,和眾人一道放聲大笑。
這也是周文要融進那些捕快的圈子,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一來二去,雖然大家對周文依舊是那個不同武藝的文弱印象,倒是也沒有多少反感。之前他大哥周武在捕快們中的人員和聲譽一直不錯,大家反而沒有對周文有多少厭惡的情緒,也明白這是周文為了尋找大哥才不得不投身捕快,心中自然也留了那一份尊敬。
此時周文卻是不會有絲毫的放鬆,每日練習之後,在眾多捕快紛紛交班回家的時候,周文卻是帶著那柄十分不配的長刀,在臨州城的城門之外走上一便。
不為別的,就是期望某一天他能得到一些大哥的消息。
可是已經十幾天過去了,周武依舊音信全無,那個金角長鞭的怪物,再也沒有出現過。就像是一個天空的白雲一樣,屬於臨州城的過客,再也沒有回頭。
不過臨州城的那些百姓們,每日的傍晚和清晨,卻是看到一個身材高大、面貌有些白凈的捕快,跨刀在城門的郊外巡邏,每見又陌生人總會前去詢問一番,問的事情卻是關於一個妖怪,如此這般,風雨無阻。
數日後,人人都知道臨州城多了一個叫做周文的捕快,他對大哥的兄弟情誼和他不通武藝的事情,一樣深入人心。有人讚歎他兄弟情深,有人卻是嘲笑他文弱不堪,更有人認為他受到了失去大哥的打擊,得了失心瘋。
但是無論外界如何評論,周文依舊雷打不動
今天周文同樣是在傍晚的時候出了衙門,深吸一口氣舒緩了一下吃痛的全身筋骨,緩緩朝城門走去。
「兩位大哥,可有我那周武大哥的消息?」,周文在路過城門的時候,照例臉上帶笑,朝兩個城守問道。
「還是沒有消息」,其中一個當差的說道,「周捕快,如果我們知道一定會通知你的。」
另外一個說道:「周捕快今天還要去郊外嗎?」
周文點了點頭,說道:「多謝兩位大哥了。改日一定請兩位大哥吃酒。」
他臉上嘻嘻哈哈,打趣著從那城門處走了出去。
待到他身影遠去之後,兩個城守才收回了目光。
「唉,可憐人!他大哥被妖怪抓去了,哪裡還能回得來」,其中一人說道。
「算了,那也是個大孩子,讓他去吧。說不定過的幾天就會自己醒過來」,另一個說道。
「你說他恢復正常之後,衙門會繼續讓他做捕快嗎?」
「這就難說了。他不通武藝,不懂追蹤拿人之術,哪裡能夠做得了捕快?也不知那洪師爺看上他那一點了……」
……
周文沒有聽到這些評論,他走到了郊外的一顆大樹之下,微風拂面,似乎是吹去了他一天的疲憊。
「大哥啊大哥,你到底在哪裡啊」,周文暗自想道,「弟弟我雖然做了捕快,讓官府沒有停止繼續找你,但是不像你那樣通曉武藝,這幾日連妖怪都不曾見過一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他在郊外想著自己的心事,漫無目的的走著。
「妖怪啊!」,一聲大喊在夜晚的郊外尤為清晰刺耳,周文渾身一個激楞,竟然不由自主的朝那聲音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