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信任

吳牽啞然，林青大人想要問什麼？

微涼疑惑道：「這個很重要嗎？」

神木仙人解釋道：「微涼姑娘想必是不會將錢財放在眼裡的，那位公子能用什麼來換取仙界之人才能采植得朝露蘭，在下很好奇。」

微涼麵色如水，深藍色的眼眸似乎閃爍著一種戲謔，但是開口依然是沒有溫度的：「這件事情不太好辦，我已經答應了那位公子不得透露他的身份。但是我說過，我並不講人情，只看能給我什麼？」

吳牽暗道，這小姑娘簡直沒心肝啊，怪不得說話都不帶情感。

「那姑娘能否解釋一個香料鋪子為何終日不可見光？」神木仙人不著調地問道。

「你不懂品香，五官本是相同相連，共耗心神，若是要會品的香，須得關了這雙眼，方能讓神思完全散入空氣之中。」微涼並未拒絕而是不緊不慢道。

「哦？但是在下不巧聽說過一個古老陣法，需要五十九種香料，置於幽室之內，點上以附魂絲為燈芯的蠟燈，祈願七日。」

微涼秀眉微揚，不置可否。

「你還缺種香料，也是最難得到的一種，姑娘要聽我說下去嗎？」

幽藍的結界光芒下她膚色也是詭異的藍色，周圍縈繞的香氣讓她顯得更為神秘。

「往生草。」微涼輕輕嘆道。

「不錯，我的交換條件，就是往生草。」

沒有青木之魂的人是看不到往生草的。

此話一出，微涼的臉上居然有了表情。「木族，少主？」她似乎有點想不明白。

微涼並未要求林青先交出往生草，而是幽幽道：「也罷，他用一條消息與我交換的。」

「青木之魂在青州沈召南身上。」

微涼伸出手，道：「我相信少主不會食言。」林青閉目念訣，一株長相併不起眼的紅色小草出現在他眉間，緩緩落在他手心。但是在昏暗的店鋪內，卻依然可見往生草血紅色的光澤。林青將它一推，往生草合著掌風飛向了微涼。

微涼微微側身，身形極為美妙，掌風似乎全被她化解了，於是往生草輕輕地落在她的手心。微涼瞥了瞥燈陣，笑道：「少主可千萬不要滅了我的燈。」

「我知道這一顆往生草來之不易，微涼不喜歡做不公平的交易。」微涼淺淺笑道，「同陸公子往來原只為了往生草罷了。我不妨再告訴少主一件事情，陸公子還買了龍腦香。」

「多謝微涼姑娘。」

這時吳牽突然插話道：「微涼閣主，我好奇，這陣法是用來做什麼的？」

「找一個人，」微涼凄然笑道，「他的往生。」

吳牽似乎聽到了冰山裂隙時的聲音，心裡有點淡淡的苦味。

出了貽香閣，天色將晚，夕陽已沉沉地落到酒家的旌旗旁，街道在這橘黃色的光芒中顯得昏昏欲睡。

神木仙人的確忘記了很多，但是他總覺得微涼擺的陣法他也擺過。當初自己擺著陣法是到底為了做什麼？

往生，那自己要找的，是誰的往生？

吳牽突然停下來抓住神木仙人的袍子道：「我懷疑這個陸西亭已經被人掉包了，他接近沈小姐怕是為了青木之魂。」

神木仙人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吳牽對看上去有些失神的神木仙人道：「林青大人，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往生陣法的？」

神木仙人忙笑著解釋道：「木族最擅長往生之術，你忘了？」

「這樣啊，」吳牽有些失望道，「我還以為這個陣法你用過。」

見神木仙人恍若被戳中心事的表情，吳牽立刻恢復了往日嬉皮笑臉的樣子，憤憤道：「我腦子轉了一天了，林青大人有沒有地方可以休息啊。」

「恩。」也不知道這是回應的是哪句話。

神木仙人在青州城郊的確有個居所。

但是那居所小的緊，大概只是神木仙人歇腳的地方，一個廳子、一間廂房。

「看來只能和林青大人一起睡了。」吳牽故作皺眉試探道。他現在已經不是很怕神木仙人，連敬語都很少用了。

神木仙人沒好氣道：「我都沒嫌棄你了……」

吳牽笑道：「那就不客氣了！」

奔波了一天，吳牽終於躺在了床上，故意把四肢撐得開開的，努力擠壓神木仙人可以躺著的地盤。神木仙人瞧著他，只是淡然一笑坐在了床邊上。

吳牽閉上眼睛才感覺到，整個屋子裡都是神木仙人身上朝露蘭幽雅的香味。

只聽神木仙人幽幽問道：「為什麼注意到朝露蘭？」

「我剛剛翻查陸西亭記憶之時，見他從來沒有用香料的習慣。進了貽香閣后，我問道朝露蘭的味道非常新，浮在所有氣味上頭，就像是剛被翻出來一樣。所以一定是有人買了朝露蘭。」

「你認識朝露蘭的味道？」神木仙人嗅了嗅自己的衣物。

吳牽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翻了個身子道：「我有個師叔，強聞博識，酷愛香料，我同她學過一陣子。所以我知道，朝露蘭是木族的守護草，家家戶戶都會種植朝露蘭，廳堂、卧室、修鍊室內也定會擺上朝露蘭，久而久之，木族人身上都會沾上朝露蘭的氣息，即使不熏香也有。林青大人應當是就久入芝蘭之室，習以為常，才不會留意的。」

吳牽嘆道：「那應該是個非常了解你，也知道沈小姐喜歡你的人。林青大人，我在明處，敵人在暗處，不好辦，不好辦。」

神木仙人笑道：「所以才拜託你幫我找回失去的記憶，好讓我知道是誰對青木之魂起了歹意。」

吳牽忽然轉過身來，亮亮眼睛直直盯著神木仙人，似有懷疑之意：「你想知道只有這件事情？」

神木仙人有些臉紅。

「那是不是別人的安危其實不如你的青木之魂重要？」吳牽有些無端地惱怒了。

神木仙人見他有些生氣，柔聲道：「我原是不明白自己怎麼找到她的，但是今天我似乎有了一絲頭緒。哪怕是故意接近，我的心境大概和微涼閣主有些相似。我要是只在乎青木之魂，你壓根就見不到活著的沈小姐了。」

吳牽笑了笑，他看到神木仙人那雙令人感到安定悠揚的眼神總覺他不會騙人。

「好吧，姑且相信林青大人了。」吳牽說著打了個哈欠。

「我雖然是你的契約人，要對你負責，但是我並不想傷害沈小姐。」吳牽解釋道，「我答應過師父，要做個正直善良的人。」

神木仙人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頭髮，笑道：「小道士，我似乎開始相信你了。」

吳牽別開他的手道：「喂，林青大人，我和你好歹是平等契約，我不叫你木頭大人，你也不許叫我小道士。」話雖這麼說，但是吳牽卻擺出肖念無欲無求的神情，語氣平淡的很。

「你是跟今天哪個微涼姑娘學的？」

吳牽不否認，不緊不慢道：「我發現，高手都很沉得住氣。」

「那個其實，」神木仙人張口本想說些什麼，但是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忘了你叫什麼了？」

「給我記好了！」頂著困意吳牽也要從床上跳起來，「『無牽無掛』的吳牽！」

「好了，吳小道人！剛才還說要沉住氣的。」神木仙人從床邊起了身，把跳起來的吳牽按了下去。

「吳牽，我夜間不需休息，先回族內了，明天再接著商議。」

吳牽一臉不耐煩道：「小爺要睡了。」

吳牽很快睡著了，夢裡似乎看到了渾身是血的師父和一片大大的黑沼澤，他冷得打了一個哆嗦，蓋上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