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揀了徒弟
「宗主,這是今年招生名目,您看看哪裡需要改動。」
鄒韞琛打開書卷,掃了一眼,並沒有看到那個名字。
「止希仙尊呢?」
弟子面露難色:「仙尊說她資歷尚淺,無法帶徒。還說……以後這種事情不用問她,問了也是一律不參加。」
鄒韞琛頭疼扶額,可他也無計可施,只好順著她。
止希仙尊是宣涼的稱號,她與鄒韞琛是救命之恩,這才被破例安排做了無上宗的長老。
這位空降的長老在宗內的名聲不太好,有人說救命之恩只是個幌子,她其實是宗主的心中月,是破壞宗主和月上仙尊婚事的狐狸精。
宣涼獨來獨往,行事乖張狠戾,看起來不像仙門的人,反而像魔域的魔修。
謠言口口相傳竟成了篤定的真相,所有人都鄙夷她,將她當成宗門恥辱。
枯骨灘
宣涼揣著剛搶來的流光螢石,心裡美滋滋的,有了這個她就能找到神跡。
掠過枯骨灘時卻被一隻手拉住了衣擺,拽了拽,衣擺紋絲不動。
低頭看見拽著她的竟是一個七歲孩童,他的膝蓋以下已經陷入黑泥,看樣子僵持已久。
「救、救命,仙女姐姐。」軟糯的聲音撩撥著她的心弦。
太可愛了吧!長得好看就算了,聲音還這麼好聽。宣涼不是很喜歡小孩,因為在她的印象中,無上宗的小孩很惡劣,目無尊長。
可眼前的這個……
「仙女姐姐救救我,我可以給你當牛做馬,求求你不要不管我。」
他憋著一泡眼淚,聲音又軟又顫,看起來天真純良。他後悔極了,怎麼就信了那些人的鬼話,被騙到這裡要丟了小命。
宣涼難得來了興緻,捏了捏他的小臉,「我不是仙女姐姐,我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你求錯人啦。」
如她所願,這些話成功弄哭小男孩,他嘴巴一癟眼淚一串串掉落。
眼眶紅彤彤的,倔強地看著她,帶著哭腔說:「那求求魔頭姐姐救救我,等我長大了可以幫你埋屍體,姐姐就不怕辛苦了。」
宣涼眉頭微挑,這是吃定她了。
「你就不怕我是壞人嗎?小孩子不要相信陌生人,你父母沒告訴你嗎?」
小男孩垂下頭,沮喪說:「我沒有父母,只有小黃陪著我,可是它死了。」
宣涼看他不似作偽,掐著他的下巴問:「所以你死在這裡沒人知道對嗎?」
小男孩看著湊近的臉,驚恐萬狀,想往後退,卻陷得更深了。
宣涼抬起手,他趕緊閉上雙眼,不忍去看自己的死狀。
然而……
領子一緊,雙腿從泥里拔了出來,壓迫感驟然消失。
耳邊傳來笑聲:「哈哈哈哈,瞧你嚇得,我對欺負弱小沒什麼興趣。」
他竟然沒死,還被救了,男孩看自己完好無損,欣喜若狂,眼睛亮晶晶的,滿是崇拜。
「魔頭姐姐救了沈暮,沈暮一定為姐姐鞍前馬後,在所不辭。」
說著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
氣氛突然變得詭異,見宣涼許久沒有動靜,沈暮好奇抬頭看去,看見原本含笑的眼睛里全是凝重,還帶了些懷疑探究。
半晌,宣涼輕輕說:「你說你是沈暮,可你父母已死,誰給你取的名字?」
「其實我也不知道父母在哪裡,只是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我叫沈暮,朝生暮死的暮。」
他的名字很奇怪嗎?為什麼她看上去很激動。
宣涼吸了口氣,笑笑說:「朝生暮死的暮,嗯,沈暮,好聽又順口。」
她摸了摸沈暮的頭,詢問:「你可願跟我回無上宗,隨我生活?」
沈暮自然是願意的,他無父無母,天天被人欺負,去哪裡不是去呢。
就這樣沈暮成了無上宗止希仙尊的唯一弟子,獨得寵愛。
時光流逝,眨眼十年。
沈暮靈脈殘缺,無法修鍊,全宗上下都在說,止希仙尊沒本事帶弟子,就找了廢物搪塞他們。
所以當沈暮又掛著彩回來時,宣涼瞬間明白,他又挨欺負了。
「沈暮,今天是挨了哪位弟子的揍呀?」
沈暮放下做好的糖醋魚,搬了個凳子坐下扒魚刺。
「姐姐不必擔心,我揍回去了,他比我還慘。」
宣涼冷哼一聲,「臭小子還當我是外人,以後可別哭著求我。」
說著一口咬下送到嘴邊的魚肉,酸甜酥脆,真香啊。
十七歲的少年不僅生得一副好容貌,還燒得一手好菜,就算她早已辟穀也抵抗不住誘惑。
沈暮手下動作很快,一會又挑乾淨了一塊魚肉,送到宣涼嘴邊。
「你想修鍊嗎?」
這是她第一次問他,怎麼會不想呢,他想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想保護重要的人。
「你的靈脈並不是無藥可救,只是十年前你太小了,無法承受斷脈重塑的痛苦。」
宣涼悠悠開口,這話像是一聲驚雷炸響,沈暮騰地站起來,死死盯著她。
「我可以忍受那些痛苦,我不怕疼。」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帶著顫音,這麼多年了,他終於可以修鍊了。
突然起身嚇了她一跳,宣涼拿起筷子就要敲他的額頭,可是坐著完全夠不到,這人吃啥長大的,她現在都得抬頭看他。
沈暮雙臂撐著桌面,湊近讓她打。
宣涼如願得手,滿意的擦擦嘴,說:「那就明天開始吧,既然決定了就不要留退路,知道嗎?」
沈暮點頭。
第二天,宣涼抱著一桶洗髓葯倒在浴桶,攪和攪和就讓他進去泡著。
藥水黑乎乎的,散發著絲絲熱氣,沈暮毫不在意的跨了進去。
「這個藥水是獨家秘方,我只給你用過,你可要堅持住呀。」
沈暮不解,他並未感覺到任何不適。可是過了一會,藥水開始起效,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鑽心似的疼,像是無數條蟲子在裡面啃咬。
他不禁咬緊牙關,在水裡握緊拳頭不讓自己出聲。
斷脈重塑並不是那麼容易的,須得泡足一個月才能完成。
宣涼看他疼得冷汗直冒,呼吸都在顫抖,心裡不忍,便轉身離開。
眼不見為凈,她守著門口就好。
兩個時辰過得極其漫長,宣涼數著時間,等到時間差不多,又折回去看他。
「怎麼樣啦?可覺得渾身通暢嘛?」
她推門進去,頭一次沈暮沒有回應她,他低垂著頭,一動不動的泡在冷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