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渦流

第三章渦流

聯合先鋒太空巨構，距離蘇登洋麵65000公里的高軌道之上。

簡易的無人採礦機器人的尾部閃著淡藍色的離子推進器閃光，以及數條高分子納米鏈條。這不是什麼值得令人讚歎的科技偉業，就好比極地風暴下將凍死的屍體找個雪坑填埋一樣，沒有什麼好驕傲的。

這些機器人干著最粗淺的活，收集軌道上的殘骸與垃圾，炸毀小型的衛星，送入巨構中熔煉成合金。新的秩序的建立和他們沒有什麼關係，他們只不過是無情的清道夫，一旦身體有任何殘缺，就要被送入高溫的熔爐之中，和被程序洗腦下渴求的太空垃圾一樣，沒有任何區別。

就在幾分鐘前，作為高能物理學家的議長恩斯在眾目睽睽之下，強行通過決議，解除了最高指令的武器打擊許可權，按下了發射按鈕。小而簡潔的議會大廳已經完全不符合它所設計的初衷，現場一片混亂。

「這一切簡直糟透了，哪怕是事先聲明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試驗也會遭受國際社會的強烈反對，這是在往槍口上撞啊。」

「特殊時期特殊處理，與其在未來後悔，不如在未來祈求原諒。我們需要在特殊時刻增強我們的話語權，未來的後輩們會銘記現在的我們。」

「這是赤裸裸的霸權主義，這將為新政府的成立增添無數阻礙，讓一切雪上加霜，沒有人再想經歷一場熱戰了。」

......

「夠了，」恩斯將音箱的音量調到最大，一聲怒吼蓋住了大廳的混亂。「這一切絕對沒有大家想的如此膚淺，情況緊急，我也只能臨時進行一次不可靠的決議。想必大家都知曉數年前在南洋國際學術峰會上發表的幾乎推翻了過去對魔法研究史論的那篇報告，那些能夠在基因層面同超重穩定島元素結合的生物，操縱四大基本力信手拈來的生物真實存在，就存在於歷史之中。

同時，我要在這個現場發表這個史無前例的報告。在我們的空間高能物理實驗室的觀測範圍內，極難合成的離散態重核穩定島元素高過了任何歷史觀測地峰值，儘管數值增長還十分緩慢，但我們無法肯定未來是否在我們可控的觀測範圍內，所以今日我將告訴諸位一個遺憾且十分殘酷的消息，末法時代結束了，舊日的存在會重新的降臨。

但是，我相信在場的諸位，不對，有且只有在場或沒在場的諸位，一定能將科學的時代延續下去。

我們是神棄的子民，但我們的先驅最早手舉火把從森林中走出，最早踏入星空。我們是先驅者，是開拓者，我們將舉起火把穿過無盡的黑暗，我們是殉道者，或許會背叛同胞，或著被同胞背叛，哪怕見證著黎明，也有人會向我們提出例如『越界』，『這一切，值得嗎』的質疑，但這就夠了，因為只有領頭的先知，才會第一個見證黎明的日出。」

現場鴉雀無聲，緊接著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輕薄的高分子材料牆解開了擬態的白色，牆后是許許多多數不清的，坐在全息屏幕前的，高能加速器前的，電子顯像管顯微鏡前的，反應瓮前的，高速離心機前的，集成光子計算機前的......許許多多忙碌的，身披研究服或者其他整潔白色服裝的身影，他們站了起來，儘可能地放下手中的事，開始鼓掌，然後不異而同地整齊劃一低頭，開始繼續手頭的事。

恩斯向在場的所有人點頭致意，邁開腳步，走出議會大廳，沒人知道他的步伐莫名地沉重，

他知道自己在扼殺自己曾經的好友，而且他清楚地明白，新政府的決裂只是時間問題，儘管這次行為無異於火上澆油，但他必須為手下的所有人，乃至人類的未來謀求出路。

「親手扼殺生命，同時欺騙所有人的慾望如何?要知道這種事做多了可是會讓人無比地上癮啊。」一個古怪的電子音說到。

「事到如今，只能走到這一步了吧。」恩斯勉強忍住一種想將內臟都吐出來的噁心感，靠在無人通勤的走廊牆壁上，緩緩喝了一口咖啡說到，「真相不重要，人們只要知道他們覺得重要的真相罷了。」

「你可一點負罪感都沒有，真是天才啊，要不現在從實驗室辭職，來我們這？」生硬的電子音誘惑道。

恩斯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想想來自考古學的報告吧，恩斯教授，那些近乎完全隱匿的第一古代種報告和那些被你銷毀的第二古代種化石，啊，應該是先王，聖賢，英雄，或者說你的偶像的聖骸骨......尤其是那顆非常脆弱的核心......舊日的榮光根本不足為懼，因為榮光僅存在於舊日。」

「你閉嘴！」恩斯彷彿要將自己的牙齒全部咬碎，瞳孔像瀕死的人一樣劇烈收縮，握著咖啡杯的手不斷顫抖，飛濺的咖啡液在白袍上。

「哦，對了，還有我傳輸給你那份百年前的絕密檔案，叫弧光計劃......好像，那時候就沒有人願意回到舊日，就好比說恆星是黑夜中的一盞明燈，能在虛空中自由航行的存在是飛蛾，而飛蛾又恰好有智慧，那絕對不會願意去撲火，哪怕是瞬間的焰火。哈哈哈哈哈，歷史上最大規模的深空探測行動，不是為了給未知的存在贈送禮物，而是數光年外奧拉特雲的一場超大型煙火秀。哪怕是神的存在也早就結束了。」

「你早該告訴我了，你這樣做到底有什麼目的。」恩斯沒喝上咖啡，甚至還賠上了個絕版的馬克杯，一切都成了地板上的一堆碎片，掃地機器人開始清掃垃圾。

「我想，我很早之前就告訴過你了吧，這只是一次例會，像這樣的事，不論過去，現在，將來，哪怕在科學還未誕生的時候就已經發生無數次了。歷史不可能由烏合之眾來譜寫，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可能是。你是科學家，負責一邊探索理論一邊進行實證，而我負責告訴你現實，科學沒有國界，而科學家有。」

「你這個惡魔！」恩斯想怒吼，但全身彷彿都沒了力氣。

「彼此彼此啦，你還記的我們最初討論的那個問題嗎？如果科學可以造出潘多拉魔盒，你會去做嗎？你的回答是......」

「做之前肯定會猶豫，但是一定會做出來，但是是否打開就是另外一回事，這就是科學。」

「那我的回答是？」電子音挑釁地說到

「負責打開。」

「時間不早了，你還有很多事要做，教授先生，想想你的女兒。順便把腳鬆開，你踩到我的牙齒了。」

恩斯憤怒地鬆開腳，在掃地機器人頂上狠狠的踩了幾腳，走向了主控室，故障的機器人很快回爐，沒有留下一點痕迹。

走進主控室，恩斯迅速向一旁的操作實驗員詢問起了打擊情況。

「教授先生，新武器的毀傷效果十分理想，氫能聚變束完全抹除了攻擊範圍內的一切有機物和大量的無機物，我們對聚變能量的運用更上一個台階，新式的動能武器『神杖』在高功率電磁力的推動下，速度在瞬間可以超過目前任何動能武器無法達到的極限，毀傷效果嘛，這......」

「說吧，畢竟是我下的命令。」

「南洋，開始陸沉了。我們擊穿了大陸架，還引發了海嘯，理論上，在這一片攻擊範圍內，沒有任何活物能夠存活，」試驗員在全息屏幕上演示波及範圍，其正中間是一個可以從近地軌道看到的恐怖的巨大渦流。恍惚間，恩斯彷彿看見名為命運的大洋將一切捲入其中，自己，朋友，巨構，聯合先鋒，全球陣線，新政府，甚至是即將復甦的舊日，一切的一切都將被裹挾其中，自己就好像一個玩著水箱永遠裝滿的馬桶的頑童，將一切捲入虛無的渦流永遠不會停息。「希望舊日的那些存在也是如此吧。」

「放心吧，哪怕是那些存在，也抵擋不住這樣的攻擊，就好比有智慧的飛蛾一定不會想著去撲火。」

「有教授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話說成本，啊不，我的意思是是否會對巨構的運行造成嚴重影響。」

「說實話由於技術原因，能量逸散很大，但基本上可以說是沒有成本，聚變燃料可以從衛星上大量開採，動能武器只是要消耗大量的合金儲備，或者，垃圾？困難的還是能較在撞擊瞬間保存互作用力材料的製作，合金只是增加質量。」

「哎，只可惜我的女兒......以後竟要頻繁地面對這樣的局面。」恩斯顫抖著後退兩步，小聲地絕望的自言自語道。

「綠......你是說這個啊教授，你也覺得這個盆栽很不錯嗎？」試驗員笑著說到，沒有注意到教授言語和表情的異常。

「新的基因技術讓高產量作物成為可能，雖然一開始味道一言難盡，但是現在已經改善了許多。這個技術對於新政府治下的居民應該是種非常不錯的存在，我的父母現在準備前往聯合政府治下的新都赫姆凱特城居住，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不久就能吃上我種的菜了吧。」

「意外，你是指......」恩斯教授有些不解

「全球陣線的支部組織正在南洋進行援建，我們的工程部隊現在還在軌道轉輸中，在打擊開始前。」

這句話如同一桶刺骨的冰水將恩斯澆了個清醒，但他很快穩住了陣腳，「我會向聯合政府發起商談，同時將舊日復甦的情報解釋清楚。我們無法接受不可控的巨大損失，這是必要的犧牲，我們必須替全人類保護好一切，包括這些，味道不怎麼好的蔬菜。畢竟，我們是第一個見到曙光的存在。」

主控室響起了掌聲，恩斯覺得自己似乎對於欺騙行為感到上癮了。看來自己越來越變得和那個存在相似了。

「將標記為山風的目標抹去吧，這玩意兒不可能存活了。」

「是」

海浪遮蔽了天空，遮住了透過雲層的極小的光芒。「快卧倒，捂住耳朵張嘴。」沒有功夫和獨臂扯皮，嵐將這個強壯如熊的傢伙摁到，隨即，強烈的衝擊波裹挾以及後來的高溫蒸汽先巨浪一步衝擊至導彈攻擊快艇，將一切狀如玻璃或是其他固定不牢的部件撕成碎片，散落在甲板以及海面上。

「他們瘋了嗎，想把我們像寫滿證據的機密檔案以扔進核反應堆的方式銷毀是吧。」扛過衝擊波后活下來的獨臂為了掩飾心中的恐懼居然開始聒噪起來。

「沒時間逼逼了阿鋒，優先改變航向，脫離打擊中心，我們在『新都』赫姆凱特城匯合。聯合先鋒的那幫混蛋至少投了八發「神之杖」以及最大功率的氫聚變約束武器確保南洋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他們想將一切真相都掩埋在一場人為的海嘯中。」

突然，嵐開始發瘋般地大笑起來，「但是這幫自以為世界上最聰明地一群人都被一個名不見經傳地臭打工，臭下礦的給耍了，阿鋒，你剛才一直將船速保持在每小時130公里以上，船隻的驅動桿和引擎完全沒有損傷，雖然再過不到一分鐘，船隻主體的鋼架龍骨估計就會被巨浪撕碎......」

「那哥踏馬求你鱉載著理髮店，好嘛。」

「但是，阿鋒，我們可以用魚雷發射管。」

「你個呆逼，這艘船是導彈艇，只有火箭潛射魚類發射架啊，呆逼！」

「那船艙地下這兩發裝著mini救生增氧艙的魚雷是怎麼回事，我們可以把增程火箭部分卸掉部分燃料，然後從升天，再從海底進發。超空泡魚雷會順著渦流將我們甩出去的」

「你個大獃逼，泄露部分燃料再點火會直接自燃發生閃爆然後我倆燒得連渣都不剩直接物理升天啊。」

「這兩枚魚雷的火箭燃料只有一半哦。」

「你踏馬這個呆逼怎麼知道，除了游泳池和海水浴場沒下過水的傢伙。」

「我猜的」

「你猜你馬呢......」

沒有給阿鋒任何思考的機會，嵐把他打暈塞進了魚雷。正當他摁動閃著黃光發射按鈕之時，海水從彈孔衝進船艙，將因超負荷工作抽水而冒出黑煙的水泵捲入海中，消失不見。

「啊這，手提箱沒給一塊塞進去。」嵐自責地說道，「再見了，我的好兄弟，魚雷這玩意兒似乎沒辦法單人發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