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回 初識鴻蒙何為惡 聚首輕敵為哪般

第3回 初識鴻蒙何為惡 聚首輕敵為哪般

大聖心知這夥人定非良善,有心要探個真假虛實,在雲頭上左看右看,正在疑惑:「此地無舟,水面上怒濤萬丈,難不成這十幾個傢伙游過河去?」只聽那兩個僧人發聲尖嘯,嘯聲方落,水面上轟隆一聲,竟緩緩鑽出一座廟宇。大聖納罕:「沒見過這等情狀怪異,把廟宇埋在水裡的。看來這幾個傢伙有點來路。」要看究竟,便捏著隱身的咒兒,先落在廟宇屋頂上,看那提禪杖的和尚把禪杖往水裡一丟,口中念念有詞,那禪杖就化成一條大船,一行人上了船,鼓起風帆,往廟宇駛來,轉眼到岸。大聖跳下房頂,只見那廟宇匾上,寫著「觀音禪寺」四個金字。大聖一看,怒從心起:「菩薩大士何等尊崇,容得你這群宵小竊用聖號!」把咒兒一解,現了原形,從院內縱到牆外,耳中掣出那定海神針,迎風一晃,丟開解數,金光萬道,見人就打。那幫人一時驚散,亂走亂叫,大聖就施展平生武藝,在人群中殺了個難解難分。那幫人不知何處來了個毛臉雷公,一陣慌亂,各取兵器,一窩蜂圍裹上來。大聖一個單身,恐他黑夜暗算,百忙中把鐵棒緊了一緊,沖圍就走。群賊見來勢甚猛,不敢去攔,大聖將腳一點,身子縱起半空,縱將出去,忽地回身一聳,鐵棒舞成丈許一團金花,哎呀連聲,轉眼打翻幾個,大聖心中殺得高興,回身就追。

那兩個和尚甚是兇悍,回頭一看,大聖飛來,相離不遠。其中一個便將身迴轉,取一口劍,手揚處,一道黃光,向大聖飛來。大聖火眼金睛一閃,立知那劍其光不正,把手一招,那劍輕飄飄落在大聖手裡去了。兩個和尚見事敗了,慌忙奪路逃跑,大聖催動法術,風馳電掣,從后追來。兩個和尚已跑入一片廟宇之內,大聖過處,鐵棒擦著就死,碰著就傷,那些幫凶一個個人仰馬翻,紛紛四散逃命。

大聖自閉關以來未開殺戒,此時身入鴻蒙界,再無禁忌,殺得群賊四散奔逃,不由得意之極,哈哈大笑。這時他鐵棒四處掃蕩,再加幾分力,群賊便要一個個身首異處。在這間不容髮的當兒,忽然不知何處落下一道青光,其疾如電,恰恰迎頭將大聖鐵棒擋住。大聖正殺得高興,忽然憑空來了個對頭,不禁驚怒,定睛抬頭一看,卻是一張明晃晃的精鋼鐵網,鋪天蓋地撒下,要將他罩住。大聖昔年吃過李天王天羅地網的虧,知用此等寶物者,必非凡俗,這廟宇中竟藏有高人,只是匆忙間看不出那人在哪裡,急化陣清風,一個筋斗雲翻上半空。他火眼金睛,微一凝神,便見一個陀頭,盤膝坐在廟宇中一個大香爐邊上。那陀頭披頭散髮,身背一個紅葫蘆,頭上帶著一個月牙箍兒,正閉目喃喃念咒,收回鐵網。大聖便趁他出神不備,拔根汗毛,念聲「唵」,變一塊巨大無比的石頭,照準那陀頭頂門心打去,咣的一聲打個正著,將那陀頭打跌一交。大聖正要跳下去取他性命,忽然耳邊傳來隱隱的破空之聲。有個人在耳邊悄悄說道:「不可逞強戀戰,快隨我來!」但見一線毫光,向西北天際飛去,大聖心知有異,不顧陀頭,也往天際飛去。

那大聖藝高人膽大,緊隨毫光,御空飛行。飛到一處大山山前,毫光向下一落,已不知去向。大聖左看右看不見人,正在納悶。忽見眼前紅光一閃,面前站著一人,手搖鵝毛扇,正笑吟吟地望著大聖,說道:「毛臉兒的,快隨我來!」大聖定睛一看,原來是個神清氣爽的書生,正待要問,那書生又化道毫光,向山中飛去。大聖仔細看他光芒,

頗為正道,心想不是邪魔一類,便緊隨其後。兩人一前一後,轉眼到了一座洞府門前。那書生轉身落地,迎著大聖施了一禮,笑道:「毛臉兒,你膽子不小,敢去招惹鴻蒙教的人。」

大聖呵呵冷笑道:「天帝神佛,都不在俺老孫眼中,這幾個魑魅魍魎算得個甚!你是誰?」

那書生也是一笑。說道:「小生裘清風,我到死寂河時,看見你鐵棒上的金光極正,知道有個有本事的人在此和鴻蒙教作對,急忙下來相助,誰想尊駕手段高強,並不要小生多管閑事。萬一給鴻蒙教的人認出我的行藏,我反而惹禍上身,所以叫尊駕跟我去。」

大聖道:「如你所言,鴻蒙教厲害得很,不知你是何人門下,竟敢到太歲頭上動土?」裘清風哈哈大笑,卻不回答,只說道:「鴻蒙教的確厲害,卻還不在我的眼下,我要和鴻蒙教作對,鴻蒙教亦無可奈何於我,只是我目前形單影隻,沒一個羽翼,就算一時討好,日後也必為鴻蒙教所算。」

大聖道:「依你所言,難不成鴻蒙界上,還有比鴻蒙教更厲害的?」

裘清風聽了,半晌沉吟不語。大聖追問他是什麼緣故?裘清風說道:「適才在禪寺之中,用混元一氣網罩你的人,是鴻蒙教的徒子徒孫,鴻蒙教在死寂河北經營多年,就為了和河南面的魔眼天宮作對。近幾年來不知從何處來了四個來歷不明的和尚,和魔眼天宮的人混在一起,荼毒不少良善百姓。小生路見不平,出手教訓過他們的人。后因法術未成,被對方看破來路,又孤掌難鳴,不是魔眼天宮的敵手,故爾只好遠遠逃走,這倒無關緊要。那個陀頭所用的混元一氣網,卻是有點棘手。混元一氣網是魔眼天宮的鎮宮之寶,他們的寶物出現在鴻蒙教的人手中,豈不奇怪?」

大聖說道:「我初來乍到,不知此處厲害,你給我好好說說,怎麼鴻蒙教就厲害到這般田地?」

裘清風請他坐下,從山洞中拿出茶碗茶壺來篩茶喝,一邊說道:「你是外鄉來客,哪裡知道。我這鴻蒙界起於混沌時,傳至今日,已有萬載。數百十年前,鴻蒙界群魔爭霸,正鬧得不可開交時,忽然有個手持金斧的怪人出現,無論正邪兩路,黑白神魔,除非與他通同一氣,不然極少有人在他手裡倖免。那怪人不但法力高強,身形可以隨意變化,而且來無蹤去無影,不可捉摸。起初人家不知道他的來歷,因他行蹤飄忽,法術高強,一來就佔據死寂河北面的鴻蒙谷,人家便與他起個外號,叫做鴻蒙老人。後來才訪出他的來歷,原來他竟是七大魔神之首甲元神的後裔。甲元神是鴻蒙界上聞名喪膽,見影亡魂的神魔,他自混沌時因作惡太多,為盤古天神所制,天神將他封在死海之底寒冰林中,自盤古天神去后,鴻蒙界上久已不見甲元神的蹤跡,人家都說甲元神已死在寒冰林中了,誰想他還有後裔尚在。鴻蒙老人橫空出世,到河北定居之後,殺過幾次魔眼天宮的威風,魔眼天宮的宮主吃了幾次虧,只好嚴命門下,無故不準跨過河北無端生事。後來兩家倒也相安無事,百十年中不見有什麼大舉動。前些日子聽說鴻蒙老人忽然失蹤,沒一點情由,便神神秘秘一去不歸。魔眼天宮數次派人打探消息,音信全無。而正好是在這當口兒上,那四個僧人忽然在鴻蒙界出現。外界猜測鴻蒙老人定是遭了這四個僧人的毒手,否則鴻蒙界上也沒人有這般本事,能教鴻蒙老人這麼一個厲害到極的梟雄消失得這般無聲無息。」

大聖一聽「四個僧人」,心中立知這多半是十八羅漢之類,於是說道:「甲元神的名頭,我也聽說過。」

裘清風問道:「還未請教尊姓大名,是從何處來?看你猴形人聲,莫不是也是七大神魔的後人?」

大聖呵呵冷笑道:「就是七大神魔犯在我的手裡,不死也要脫層皮,我怎會是他們的後人!我見你不是惡人,方肯說與你知道:我叫孫悟空,別名行者,乃是從鴻蒙界外來。」

裘清風一怔,問道:「鴻蒙界外,尚有他方世界?」

大聖哈哈一笑,說道:「鴻蒙界雖大,也大不過我佛如來並立三教的五行三界。」便將自己所來為何,一一說與裘清風知道。

裘清風聽得心馳神往,稱羨不已,接著說道:「我請你來,不為別故,只因我師太乙乾元祖師,就是與鴻蒙教、魔眼天宮結的血海深仇。當年我師因不忿兩大邪魔橫行鴻蒙界,不顧性命,約鴻蒙老人與魔眼宮主在死海斗劍,被魔眼宮主偷襲傷損一臂。我師氣憤不過,回到太乙乾元山中,自思無法報仇,後來便鬱鬱而終。只因我尚在年少,法術未成,不能為我師雪恨。我正為孤掌難鳴著急,誰想上天便送你來到鴻蒙界上,你看,你我相遇,豈非緣分么?」

大聖笑道:「我為鴻蒙界的事受師友重託,來此幹事,也要尋個幫手。你還有同道么?」

裘清風黯然說道:「自我師去世,師門眾友飄零各地,所從不一,眼下雖有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力量終究還是嫌單薄了。不知行者兄有沒有什麼好法子?」

大聖道:「我看鴻蒙教和魔眼天宮雖是人多勢眾,終究還是烏合之眾,日後總有辦法,此時倒不必多慮。」裘清風道:「話雖如此說,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們不得不多作準備。況且鴻蒙教的人既在死寂河南面出現,早晚之間,兩教難說必有一場惡鬥。不過他們打他們的,我們不要出面就是。」

大聖說道:「如你所言。兩教耳目眾多,遲早會找到此處來,我們捲入惡鬥,亦是在所難免。」

裘清風笑說道:「這倒未必。這座山嶺名叫陰陽山,是盤古天王兩大副將之一陰陽子後人的居處。陰陽子跟天王清分混沌,造福萬民,他去世后,陰陽子後裔世代相傳,居住在陰陽山中。到了這一代,陰陽子後人有弟兄十八個,因都是天性孝友,四方有名;排名第九名叫陰陽子文的,就是我的好友。我這子文好友天性聰穎,甚得家傳,又有安定一方的雄心壯志,一手混元劍可以百步取人,手段頗為了得。因陰陽子名頭太響,兩教邪魔,還不敢來到陰陽山地方胡作非為。我們尷尬之間,只靠他家庇護,養精蓄銳,可待來日。」

大聖心中不喜,睜眼說道:「七尺昂藏,託庇於人,說出去哪有半分臉面!明日我便去挑了鴻蒙谷再說。」

裘清風道:「話也不是這樣說,數有大小,運有長短。養精蓄銳是兵家良策,可不是向人示弱做小。行者兄要去,我陪你一起去罷了,只需多等幾日便好。」

大聖道:「為何多等幾日?」

裘清風說道:「這鴻蒙界上,能和鴻蒙教、魔眼宮抗衡的,就只有公孫家的鐵頭兵。我好友子文和公孫家是萬年交情,日前子文已寫書去請公孫家的人來陰陽山,合力先打一陣,摸摸那兩家的底細,行者兄稍安勿躁,等大家人手到齊再說。」大聖心中萬分不耐,轉念想道:「想我當年未得正果時,在花果山中也有七兄弟左右幫襯,八十一難取經路上,亦有八戒沙師弟作為幫手,所謂『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我奉佛旨剪滅妖魔,初到鴻蒙界上也要幫手,否則四面皆敵,縱有三頭六臂,終是掣肘;不如等他幾日,看他同夥如何。他同夥堪得一用,我便留之,不堪一用,再走不遲。」便說道:「也罷。我就再等幾日。」便在裘清風洞府中休憩,不提。

過了三四日,果然有人來到。裘清風迎出洞府,接引進來,把大聖引薦了。大聖細看,裘清風的師弟陰陽子文,神光滿面,豐頤隆準,目似朗星,神氣黯然;公孫鐵頭兵的首領自號公孫非,豹頭環眼,長須如針,身高體壯,其勢甚雄。這兩個便是盤古大帝當年兩大副將陰陽子和公孫梟之後,見了大聖,不知來路,只是淡淡行禮見過,便與裘清風議論去了。大聖見兩人有以貌取人之意,心中暗暗冷笑,也不來近前。

裘清風、公孫非與陰陽子文三人計議定了,算計三股人馬,除裘清風一人孤單,其他兩家,各帶三千人馬,浩浩蕩蕩,刀槍雪亮,到死寂河北討伐鴻蒙教。大聖何等大場面不曾見過,冷笑道:「這般土雞瓦犬,見了鴻蒙教的兇狠魔頭,不過白送性命罷了。我看你吃虧再說。」也不來理。裘清風心似明燈,早見大聖不悅,忙來安撫。大聖也不應,只是冷笑。公孫非和陰陽子文各帶部伍,扎束停當,便就出發。

大聖走在最後,卻將身一晃,只留個假身混在人群中,真身卻跳在半天雲里,左右提防。他不喜公孫非和陰陽子文,卻高看裘清風幾眼,只覺裘清風甚對脾胃,有心將他回護,是以一團烏雲,不離裘清風頭頂。

大隊人馬剛到河北,猛聽天崩地裂一般吶喊,山上山下,河裡水裡,冒出無數魔頭。原來自大聖驚擾了一陣,鴻蒙教已有準備,小心防範對頭,兩家人馬渾然不知,一到地界,立即陷入包圍。這兩股人馬興沖沖而來,個個耀武揚威,正在興頭上,哪想到敵人有重兵埋伏,鑼鼓響處,殺聲震天。眾人手忙腳亂,一個個四處亂跑,只顧逃命。鴻蒙教兇徒趁勢掩殺,六千人馬,立足未穩,先損大半。鴻蒙教中,一個魔頭飛在前面,把手揚處,一道黃光向陰陽子文飛去。陰陽子文雖是驚慌,法術還在,見黃澄澄一樣東西飛來,偏偏身邊到處是人,施展不開,知道大事不好,「呀」的一聲沒喊出口,肩膀劇痛,吃了一鈸。那鈸鋒利,斬入陰陽子文肩膀,立時血流不止。裘清風在他身前,忽聽子文一聲慘叫,又見一個黃東西在半天亂飛,等到看見陰陽子文受傷倒地,才知這是鴻蒙教魔頭的暗器白骨鈸。說時遲,那時快,雙撥起落,連殺數人,裘清風急忙兔起鶻落,在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從背後將寶劍拔出,如流星趕月,劍無虛發,趕來的鴻蒙教徒,轉眼被殺了幾個。

大聖雖是不喜公孫非和陰陽子文,他到底是心地慈悲,見兩家殺死甚多,不禁動了憐恤之念,收了假身,跳下來對裘清風道:「敵人勢大,早有準備,你們快退,我來殿後。」裘清風道:「好,有勞行者兄。」急忙救起子文。陰陽子文中了有毒的白骨鈸,周身早已痛得麻木,渾身酸楚,寸步難移,又不敢不走。萬般無奈,站起身來,勉強由公孫非搭著,率領殘部,向木靈山且戰且走。鴻蒙教勢力在死寂河北,木靈山卻是在西面陰陽世家地面,鴻蒙教徒固是兇殘,不敢越界追殺,追兵於是漸少。大聖在後,打殺十幾魔徒,退入木靈山中。

陰陽子文給裘清風個公孫非送回洞府,漸漸覺得肩膀酥麻,疼痛難支,到得洞府之前,實在支持不住,又見死了那麼多同袍,兩家六千兵丁,只剩七百有餘,且各帶傷痕,不由悲從心來,一屁股坐在亂石堆上,放聲大哭。

大聖冷笑道:「堂堂男子漢,雖逢敗績,哭有何用?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似你等如此魯莽,有幾千個腦袋,也不夠人家殺的。」

陰陽子文驀地醒悟,知道現在千鈞一髮,若教鴻蒙教主知道木靈山的事,自己這點實力,鴻蒙教大舉來攻,自己轉眼就要身首異處的。再一想到部下戰死的慘狀,不由心驚膽裂。見大聖殿後惡戰,毫髮無傷,心想這毛臉雷公不知是何處來的高人,竟敢於萬軍叢中一人殿後,手段果真了得,當下鼓足勇氣,忍著痛楚,向大聖單膝下跪,說道:「請恕小子有眼不識泰山!小子不知底細,貿然招惹鴻蒙教,以至於部伍淪喪,狼狽如此。小子如今雖得逃活命,明天魔頭若捲土重來,定然一損俱損,這點人手,決不是鴻蒙教的敵手。小子死了不要緊,連累了部屬性命,於心何忍!願乞上仙搭救,否則我等休矣!」公孫非也急忙跪下求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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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遊之十八羅漢斗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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