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回 神魔1嗔為何苦 豈伊為書護仙林
越寒冰道:「不錯。兩派離開三界到了鴻蒙之後,依然惡戰不休。恩師去世時說,除非有人找齊了三本『赤帝金章』,練成了金章中的不世絕學,或有辦法化解兩派之間的血腥惡鬥,若非如此,這樣的相互仇殺必會世世代代延續下去,直到殺到一個人也不剩。」
莫十九娘說道:「依姐姐的說法,難道天殘教也找到了一本赤帝金章?」
越寒冰點頭說道:「不錯,外面的風聲是這樣傳,到底遺佚的那兩本赤帝金章是不是已在天殘教手裡,目前為止我只是道聽途說,也沒真的見過。我到寒冰林中開山立櫃,不是因別,就是我在這麼多年的打聽中,也打聽到了一個秘密,那就是三本赤帝金章有一本藏在寒冰林里,因何在此,沒有解釋。寒冰林極為廣袤,我來此已歷百年,依然沒找到據說藏在寒冰林中的赤帝金章,相反,我手裡有赤帝金章下冊的消息卻不知為何卻走漏了風聲,寒冰教和天殘教惡鬥經年,皆因此而起。」
大聖皺眉說道:「這些勞什子的東西,真是害人不淺。這本書還是好好保存吧,畢竟這是你師門留下之物;不過以貧僧之見,此物不祥,久留必會有害。」越寒冰道:「仙師說的是。不過天殘教咄咄逼人,小女子也確是沒什麼好的法子避免災劫,也許,這就是多臂族和鐵牙山的宿命吧!」大聖還要再說,忽聽頭頂轟隆隆地悶響,緊接著遠遠傳來尖嘯,聽出是寒冰教的人在傳聲示警,大聖忙帶了莫十九娘和越寒冰上到地面。
原來混戰一夜,天殘教受了不小的損失,赤練仙子聞報大怒,會合天殘教中的高手靈鶴道人、金背螭黃源、鐵鏡公主、霸王師承天、五火鬼王、南霸天趙天祿、西霸天鍾宗盛、北霸天西門截、東霸天樓野驢等,調集萬餘魔徒,再到寒冰林外布陣,由烈火老祖和五火鬼王當先,雙雙發動地水火風,地裂山崩,洪水湧起,烈火飛揚,再攻寒冰林險隘,寒冰教這邊,由先前來迎接大聖他們的天遵道長、天葉道長領銜,林時悲、譚煅鎧、趙心形、尊聖法王、千臂仙林鸞兒等人為輔,聚攏寒冰教眾,由千臂仙林鸞兒展動法寶古今幡,化出一團團的彩雲,放射萬道霞光,在陣前滾來滾去,任他雷火烈焰,罡風洪水,毒雲瀰漫,妖霧紛紛,一絲也不能近前。眾人因知本教一夜惡戰,傷亡太多,不敢出戰,只穩打穩紮防守谷口,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是林鸞兒的古今幡經過了一夜,沾染了不少血腥和邪污,古今幡的法力多少受了損傷,展動起來,未免有些力不從心了。好在天葉道長頗有調度,今早換上來的人,除了他自己的妻子林鸞兒之外都是昨夜沒參戰的生力軍,尤其林時悲、譚煅鎧和尊聖法王三人,都是飛劍高手,都煉有百步取人的飛劍,天殘教妖人根行淺點不知厲害的,挨著三人的劍光立即身首異處,絕無倖免。赤練仙子眼見天殘教轉眼死了百十來人,又恨又怒,便在陣中將狠毒法寶五彩沙放出,寒冰教眾挨著立即化成血水,那邊五火鬼王發動了子午雷,狂風烈焰,排山倒海而來,大聖他們在冰殿地下聽見的轟隆隆的動靜,就是五火鬼王發動了子午雷、驅動烈火所致。這個五火鬼王是赤練仙子請來的江湖散魔,他在天爐峰吃了點虧之後逃走,拿著赤練仙子的請柬前來投靠,沒料到他的老對頭烈火老祖也在天殘教,兩人險些打起來。赤練仙子連忙親自彈壓,叫兩人暫時先把相互的恩怨放下,事後再說。兩個魔頭因在別人的地盤,不好過分,
只好答應,各領一隊魔頭,天明來攻寒冰林谷口險隘。
魔陣中發動了厲害的地水火風,寒冰教眾紛紛後退,谷口防禦出現了一點鬆動,烈火老祖和五火鬼王放出的毒煙毒火燒死了不少在前面防守的寒冰教徒,尤不罷休,毒辣的火焰順勢燒進谷口,頃刻之間,谷口石壁上凝結的萬年寒冰便給融化,冰水倒灌,衝倒了不少寒冰教眾。天遵道長見敵勢太猛,正準備揮動令旗,叫埋伏后陣的人帶土袋上前阻擊,正有些著忙,忽見一道銀光和數道金光如同匹練飛來,金光影里現出大聖,金盔金甲,手持金箍棒,身旁是教主越寒冰和徒弟莫十九娘夫婦,越寒冰將手中寒冰令旗向天遵道長等人一揮,漫天飛霜雪片從天而降,瞬間澆滅了烈火老祖和五火鬼王燒進谷口的毒焰毒火,融化的冰水復又結滿石壁。要知寒冰林的險要和易守難攻,就在於寒冰林的入口是一個環形谷口,又是在半山坡上,谷口前面的有段天造地設的坡道,又長又陡又沒有半點掩護,四面都是厚達數丈的冰棱結成,無意之間,這些亘古寒冰結成的「冰牆」,就成了寒冰教天然的一道屏障和武器;更兼坡上坡下,和谷口之內一樣,到處布滿萬年不化的冰雪,天殘教教徒雖帶了雪具,仰攻谷口,其實極為不易,因是傷亡甚多。少時只聽一聲雷響,一幢彩雲緩緩飛出谷口。有個不知死活的魔頭金背螭黃源在半空中望了望,見谷內一團五彩祥雲緩緩移動,下有風雷簇擁,還以為五火鬼王和烈火老祖的毒火得逞,並沒放在心上。就中靈鶴道人、霸王師承天離魔陣較遠,忽見谷內湧出那團五彩祥雲,靈鶴道人和師承天都是天殘教有名的魔頭,法力高強,又都開過慧眼,一眼就看出祥雲之中金光閃動,定是有法力極高的人在內,否則一般的修道人不修行千年,身上絕看不出半絲金光,而且那團金光其光極正,半點雜質也無,心中十分驚異,料寒冰教主越寒冰沒有這等修為,不問青紅皂白,將劍光一指,朝五彩祥雲飛去。
偏巧那團金光中不僅有大聖和寒冰仙子越寒冰,大聖的兩個徒弟莫十九娘和石元慶也在其中,背後還有陰陽子文和公孫非。這四個人都是好事的人,早已手癢難熬,莫十九娘見前面飛來兩團黃光,便從彩雲中將紫霞劍和青櫻劍放出去。兩下相遇,才絞得一絞,靈鶴道人和師承天的兩把飛劍立即便成兩段。靈鶴道人和師承天見彩雲里飛出兩道劍光將自己飛劍絞斷,知道不好,想逃已來不及,就在這疾如閃電的當口,不約而同被劍光掃了一下,倒栽下地。幸而兩人法力不同尋常,又會五行遁術,見機還早,才得保住性命。二人腳才落地,只聽一聲地裂山崩,寒冰林中罡風大起,冰雪沖霄,十數道劍光四處亂飛,接著空中無數斷頭斷腳,殘肢剩體,與冰塊冰團,滿天飛舞。靈鶴道人和師承天震得頭昏目眩,見眼前不遠落下幾段殘軀,負痛近前一看,一個只剩半邊身體,一個只有上身,看出正是金背螭黃源,圓睜一雙怪眼,似是怎麼死的自己也不知道。正在驚疑,忽聽頭上風響,往上一看,但見赤練仙子被一個頭陀打扮的人夾在脅下,一道青光,如飛往西而去。兩魔一見,驚得魂不附體,知道此地難以久留,忙借妖法遁去了。
魔陣中人並不知赤練仙子已給人帶走,其他人並不甚著慌。東西南北四霸天見自己這邊的魔徒許多人俱被飛劍砍殺,心中大怒。趙天祿、鍾宗盛、西門截和樓野驢各帶飛劍法寶上前,趙天祿暗運真氣,一口鮮血裹在真氣中噴在寶劍之上,順勢發出寶劍,對準了騎著白鹿的沙紅浣。那口真氣裹著鮮血浸染的飛劍,登時火山爆發似地化成百十丈長一股紅焰,朝沙紅浣迫去。沙紅浣甚是精巧乖覺,一見紅焰飛來,腥氣滿天,忙拍鹿角,連人帶鹿,憑空隱去,背後閃過裘清風,迎著紅焰將辟邪衣一展,這裡紅焰剛剛飛來,辟邪衣發出絲絲白光,將紅焰盡數阻住,阿布飛起一團黑雲,雲中一支藥王杵,風馳電掣打來,眨眼之間,山崩地裂一聲大震,黑雲滿天,光焰匝地,將趙天祿的寶劍打成無數碎片,四周的魔徒非死即帶重傷,殘肢斷體與樹木砂石,在滿空火焰中亂飛亂舞。趙天祿仗著妖法護身,還想作困獸之鬥,忽聽有人喝道:「魔頭,還不退走,敢是一心尋死么?」一位身披袈裟的胖大和尚,手中拿著方便連環鏟風車一般轉動,連環鏟每轉一圈,便有五色火光發出,遇著的人非死即傷。定睛一看,認得正是天爐峰的高手百智上人,不由又驚又恨。再回頭一看,自己這邊的魔徒俱已東奔西逃,沒來得及跑的,死得凈盡,赤練仙子已不知去向,五火鬼王和烈火老祖也沒了蹤影,還待頑抗,忽然一道青光從空而下,光影中一個長身女子高聲喝道:「業障,認得我大荒台許青蓮么!」說罷,手一張,一道光華,直朝趙天祿飛來。趙天祿認得來者是天爐峰九龍尊者的女兒,知道不好,急忙借遁逃走,與其他三霸天一起,徑回天聖淵去了。
大聖和莫十九娘夫婦站在雲端,見魔徒漸漸潰敗,死傷無數,血流成河,雪白的大地俱被鮮血染紅,滿目狼藉,不忍卒睹,大聖慈悲心起,不由雙掌合十,口誦真經,超度亡魂,念經畢,和莫十九娘夫婦一起降下雲頭。天遵道長等人上前迎接,驀地忽見又是一道銀光從天而降,現出一個妙齡女郎,走上前來,對著大聖襝衽施禮,說道:「仙師法力了得,我鐵鏡佩服之至,無以為敬,請仙師將我收為侍者吧。」莫十九娘認得來人是鐵鏡山無憂河的鐵鏡公主,也是個不正不邪的散魔,便對大聖說道:「恩師,她是鐵鏡山山主李天書的徒弟,有點根骨,也不算大奸大惡之人。」鐵鏡公主聞言急忙雙膝跪地,口稱:「只因恩師兵解太早,小女子得傳不多,又心智不堅,以至於誤墮魔道,後悔無及。今見仙師正氣浩然,難得一見,小女子願改惡從善,洗心革面,從此追隨仙師左右,為奴為婢,無怨無悔,萬請仙師垂憐收錄,感謝不盡!」
大聖略想一想,說道:「我看你法力還不算走了邪路,還有根正的機會,我就看在我徒弟十九娘的面上,暫且將你收下,看你根骨,其後再說。但若你違心違諾,異日我想除你,易如反掌。你起來,先給我說說天殘教的事吧!」說罷,從身上脫下山河袈裟,飛起空中,不消片時,將地上殘物都收在袈裟之內去了。寒冰仙子越寒冰見大聖法力簡之神鬼難測,不禁佩服到極,連忙說道:「請仙師回玄冰殿。」大聖命莫十九娘押著鐵鏡公主,也一同回去。路上陰陽子文和公孫非一肚子氣,說沒遇上幾個厲害的魔頭,殺得太不過癮,大聖假作生氣,說道:「我這就吹口氣把你們吹到天聖淵去如何?叫你們殺個夠!」眾人哈哈大笑。
回到玄冰殿後,寒冰仙子仍覺心神不定,知道這次魔教敗走,很快就會捲土重來,寒冰教三萬教眾,只剩兩千人不到,只怕不是天殘教的敵手,主要寒冰林太過廣袤,寒冰教所屬範圍以內需要防守之處實在太多。兩千多人,算上將來可以痊癒的人,怎麼算也不足三千之數,絕難輕鬆敷用,還是得另想他法,便對大聖說道:「我此刻心神不寧,只寒冰教生死存亡,就在眼前。天殘教除了教主星河老怪十分厲害,手下像赤練仙子這樣的高手簡直多如牛毛,只怕他們再來,寒冰教便不堪一擊了,未知仙師是否有以教我。」說著離座,向大聖盈盈下拜,寒冰教眾仙也都跪下求肯。大聖連忙攙住,並叫眾人起身,說道:「我倒有個權宜之計,不知道你肯不肯聽?」
寒冰仙子道:「願聆仙師高見。」
大聖說道:「恕我直言,你這寒冰教和天聖淵的天殘教相比,力量懸殊,星河老怪要與你為難,這場浩劫便難以躲過,因是必須事先尋覓安身之所。教主宜保重玉體,則關係甚重,寒冰教存與存,亡與亡,還關係日後邪正兩派興衰,因此寒冰教如今雖只剩寥寥之數,亦彌足珍貴。寒冰林雖是險隘,教主真要覺著守不住,可將此地暫棄,且避他方,待日後羽翼養成,再回故地。此地留下禁制,敵人決不敢輕易進犯,再說,敵人就算來了,你們寒冰教守不住此地,焉知敵人就能守住?而且有獨門禁制在此,一時之間,敵人萬難奪取。此乃迫不得已保全實力以待將來的下策。」寒冰教眾仙聽了,倒有一半的人點頭,另一半人則默不作聲。
寒冰仙子看去臉色十分難過,說道:「我已坦誠相告,寒冰教在此開山立教,不為別的,就為了三卷金章中唯一不見的那一卷。既然金章關係重大,找齊三卷,足以平息兩派之間多年的積怨,我怎能說走就走呢?況且我們的對頭星河老怪又如此厲害,萬一我們輕易離開此地,星河老怪窮追不捨,如之奈何?因此我們是不敢輕易放棄此地,別適他方的。」莫十九娘勸道:「教主姐姐,此是寒冰教劫數當前,無有他法;二則教主姐姐身負重傷,元神受損,不能閉關靜養,將來後患無窮,縱有紫府靈丹,也難回本元,強行運動真氣,萬一一個不慎,身子便都會給內火煉成飛灰。恩師所言之法,全是為教主姐姐玉體多慮而已。再說那星河老怪,聽說他法力還在你我之上,還煉有七十二種陰毒狠辣的法寶,非常厲害,姐姐元神不復,萬一下次來的是星河老怪親自前來,姐姐將如何應付,難道真的為了一卷書,白白放棄了自己的金剛不壞之體么?」越寒冰聽說此話,臉上擔憂之色更重,半晌不能言語。
黑鷹道長見教主如此,便向大聖長揖說道:「上仙才說,我們寒冰教就此避適他方,養足元氣,再論雌雄乃是下策,貧道敢問,既有下策,豈無中策和上策呢?」
大聖又一陣沉吟,說道:「說來此事,下策之外,其實是只有下下策,並無中策與上策的。」
黑鷹道長道:「為何?」
大聖道:「眼見寒冰教教眾只剩這麼一點燎原的星火,貧僧實在是不忍多言。」
寒冰仙子忽然起身,向大聖一字一句地說道:「請仙師不吝賜教。」
大聖嘆口氣說道:「教主又不願率眾暫避,那就只有一個辦法,我們殺到天聖淵去,尋魔教一決生死了。」
眾仙聽了,不由面面相覷。只聽大聖說道:「就目下寒冰教剩下的這兩千多人,加上我們帶來的鐵頭兵三千多人,湊成半萬,來個偷襲,亦有相當的出路,雖會多增死傷,未必不能打天殘教一個措手不及。」
天遵道長聞言沉吟,撫須說道:「此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天殘教人多勢眾,經過了這一次兩場惡戰,想必損傷也不再小,此乃其一;其二,不知各位發覺沒有,為何天殘教這樣的傾巢而出的惡戰,始終未見星河老怪親自出面,連他的徒弟英伽羅也沒來?」
大聖豎起拇指,贊道:「這也正是貧僧想說的。按理說天殘教傾巢而來,星河老怪亟欲滅寒冰教而後快,教主給睡羅漢暗算重傷,正是將寒冰教盡數剿滅的最佳時期,星河老怪卻不出面,豈不有點奇怪?」
寒冰仙子猛地一省,說道:「仙師的意思是,星河老怪不出面,只叫他的魔子魔孫們來,是因為他本身已近臨劫了?」
大聖點頭說道:「貧僧正有此疑。未入真流的修士,每遇七百二十年小劫,三千六百年大劫,不論神通如何,總跳不出這個坎兒,須得兵解或屍解,洗筋伐髓,再造重生。我先前聽阿布和莫十九娘等人說起,鴻蒙界上法力高強的諸如鴻蒙老人和七焰天君,都是三千六百年限內兵解或屍解,星河老怪的法力尚不及這兩者,焉知他此時是不是也在兵解歷劫,轉生再造?我們來此之前,曾遇天殘教的魔頭英伽羅帶人偷入天爐峰盜取九龍尊者的分魂玦,當時一直沒想出來為何天殘教要偷這樣一件貌不驚人的法器,還是派出了英伽羅這樣的高手?今日說到此處,貧僧總算恍然大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