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暴力

燕子在小學的剩餘時光非常孤僻，周遭人對他「有一個犯罪爸爸和瘋子媽媽」的事情並沒有多少包容，有的人私下裡對他嘲笑，有的人明面里就顯露出了對燕子的厭惡。在他十四歲這年，燕子來到了Z市上初中，這裡有一位父親的朋友，會給他學業上進行資助。

「下面給大家介紹一下新來的轉校生……」

在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後，燕子一聲不吭地坐到了最後一排靠窗的單獨位置。

課間的時候。下午放學的時候。

「聽說那個轉校生的爸爸有暴力傾向，把人都打住院了！」「哎？真的嗎！我說他的眼神為什麼這麼壓抑，他不會也有暴力傾向吧？」「我還聽說了，他的媽媽精神也有問題哎！」「哎？真的嗎！哇，我現在看他感覺越來越可怕了！」

燕子聽見他這組第二排兩個女生正在竊竊私語，他緩緩起身，走到她們身旁。

「喂。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在兩個女生驚愕的神情中，燕子冷冷地看著她們。

「我聽著很煩。」

「對！對不起！」那兩個女生立馬花容失色，慌亂地說道。

「喂，新來的那個暴力狂，離我的女朋友遠點！」就在這時，班門外一個男生闖了進來，一把推開了燕子，燕子一個踉蹌，撞在旁邊的桌子上。燕子看向新來的男生，見這位人高馬大，似乎是學校田徑隊一位赫赫有名的體育生。

「暴力狂？」燕子撣了撣校服，站直看向體育生。

「小李，快救救我們！」女生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向體育生喊道。

「快滾！」體育生沖燕子揚了揚拳頭，喝道。

「我為什麼要走？」燕子森森地說道。

若是現在的燕子，他便會想，其實這兩個女生說的也是事實，雖然有些地方誇張，但謠言什麼的有所歪曲畢竟無可奈何。自己在這種時候用冷冷地態度過來給兩個女生施壓，女生不能不怕，而這個趕來的男孩子自然也是聽說了自己「暴力狂」的謠言，出於保護女生，以及女朋友面前不能失了面子的心態，出言不遜、動作浮誇也是再說難免。在平平淡淡李桃之的無為思想、善良大方曲不才的溫柔性格的影響之下，燕子對這等事情自然不放在心上，一笑了之便是了。

可那個時候的燕子，又怎麼可能會受得了被人羞辱、推搡？陪伴著他的只有暴力、瘋狂、羞恥、受傷。此刻的燕子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他只剩下了一個念頭：「既然你們說我是暴力狂，那不妨就對你們暴力一下吧。」

「怎麼？想打架？」體育生看著燕子弱不禁風的模樣，心中有恃無恐，左手抓住燕子衣領，右手拳頭便揚了起來，一拳打在了燕子的右臉上。

燕子頭被打的側了過去。

「！？」體育生並沒因這一擊感到得意，因為他見到燕子緩緩將頭轉了回來。

「你是沒吃飯嗎。根本不痛不癢啊。」

體育生並不知道，燕子看似弱不禁風，可實際上他的肌肉擁有著極強的爆發性，密度偏大，以至於觀感較小，單論力量便不在體育生之下。不僅如此，燕子被人挑釁的事情原本也不是一次兩次，在燕子的小學時光里，打架幾乎就是家常便飯一般的事情。燕子今天把挑釁的人揍了，明天被揍的人帶兄弟過來揍燕子一頓，燕子養好傷以後經驗豐富，過些天往往一個人就把那一批人全部揍上一頓，這種不講理的打架能力，一度讓燕子成為小學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什……」

「砰啪！」

燕子右手突然一拳暴起，斜著打在那人鼻樑之上，隨後跟上一腳踹在那人小腹之上，將他擊倒在地。

「啊！」體育生一聲慘叫，鼻子那邊最是脆弱，這一下便讓他涕淚橫流，小腹上傳來的劇痛感讓他身子縮成一團。燕子看著雙手捂臉，狼狽不堪的對方，心中湧上一股快感。他轉過頭來，狠狠橫了一眼那兩個女生，登時便把兩個女孩子嚇跑。

「你剛剛說我是暴力狂……對吧。」燕子一腳踏在那人側腰，那人慘叫一聲，翻滾起來。

「你懂什麼是暴力嗎？」燕子踩著他俯下身去，說道。

「喂！你在幹什麼！」就在這時，門外喧鬧，三個健壯的男生沖了進來，「李哥別慌，我們來幫你了！」

兩個逃掉的女孩子通風報信了嗎……燕子轉頭看向衝來的三人。一人手拿接力棒，狠狠地往燕子的身上砸去。

「咔！」燕子左手橫出，用手臂硬生生吃下這一棒。

另外兩人撲了過來，一人抓住燕子因被砸脫力的左手，將他手腕反擰過來。一人趕緊將被燕子踩著的體育生救出了燕子的腳底。

疼痛感。疼痛感。只有這種時候我才能感覺到肉身確實存在，「我」是確實存在的。真是噁心的人啊，寧燕子。

「哈哈哈……」

反擰燕子左手的人在此刻聽到了笑聲，他幾乎無法理解，顫抖著看向燕子——這個人為什麼在笑？這個人為什麼在笑？

「你在笑什麼！」他像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恐懼一般吼道。

「愉悅。」燕子眼神迷離地抬頭看向他，嘴角含笑，「你們四個都別走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傍晚，燕子清洗著自己右臉頰上因指甲劃出的長長血痕，看著洗手台前的鏡子，鏡子中的自己，渾身是傷。

暴力……讓我感到我的存在。

沒有人會認可我，但是暴力會認可我。

暴力狂嗎？其實也沒有錯。

暴力對我而言就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