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李芳芳

春末，雖然沒有起風，但依然有點寒冷。李明沿著街道往南頭走去，街道不算長，南北只有三里路，北面是新開發的，街道兩側新蓋起來一些商鋪，南面屬於舊街道。

舊街道現有12戶住戶，根據鄉政府年初的規劃，舊街道為新農村點，鄉政府計劃在原來的土地面積上向南再推進1000米，統一規劃，一戶一個2畝大的四合院，總共安置51戶搬遷戶。

李明敲開了第一戶的門，開門的是一位姑娘，穿著淡紅色的毛衣，黑油油的頭髮濕中有水，看起來剛洗過頭。

「我是鄉政府的李明。」李明自我介紹。

姑娘帶笑說道：「認得。」

認得？

姑娘說：「你是新來的，支農的，管灶的。」

李明點點頭，沒有想到姑娘不但認識他，而且還知道得很多。

李明笑著說：「現在不管灶了，改行了。」

姑娘說：「是不是管舊街道改擴建的事？」

李明說：「我只管拆，不管建。」

姑娘笑道：「那你就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啦！」

李明說：「那也不一定，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拆舊的是為了建更好的。」

姑娘說：「既然如此，還是進去坐坐，聊聊。」

李明點點頭，跟著姑娘走進院子，院子裡面有個花園，月季花剛露出嫩嫩的芽，花園旁邊的韭菜綠得耀眼，陽光撒在院子里，院子里比外面暖和多了。

姑娘帶李明走進了客廳，客廳擺放著手風琴、二胡、葫蘆絲、笛子、鋼琴等樂器。

「我來的這段時間，每天黃昏的時候，總會聽到有人吹葫蘆絲，每次我無意間聽到，總會想，在這個偏僻的地方，是誰在用音樂表達著自己的情懷。」李明望著滿屋子的樂器說。

姑娘說：「沒有打擾到你吧？」

李明說：「挺好聽的，每次聽，就是一次享受。」

姑娘說：「你也來一首，讓我聽聽，我很長時間沒有聽別人吹葫蘆絲了。」

李明說：「我喜歡吹笛，我就來一段笛子吧。」

李明拿起了笛子，姑娘坐在鋼琴前，說：「我來給你伴奏，你喜歡吹什麼？」

「高山流水！」

「好！」

姑娘坐在古琴前，雙手輕撫琴鍵，古琴聲音沉悶，從慢到快，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李明一時忘記了吹笛，他沒有想到在這裡還能夠聽到如此好的琴聲。

眼前這位漂亮的姑娘，究竟是何許人也？

姑娘彈了一會，見李明還沒有吹笛，便停下彈奏，帶著淺淺的笑，問道：「你怎麼不吹？」

李明如實說道：「我在欣賞你的琴，忘記了吹笛，你彈得真好，你是音樂學院畢業的？」

姑娘點點頭，算是回答。

「你在那裡工作？」

「還沒有找到工作，二十天前，來到中心小學實習的，那天我們坐同一趟班車，而且……」

「而且我們在同一排！」

「你終於記起了。」

「是呀是呀，我當時還問你去那裡，你說你去中心小學，我說我去鄉政府。」

「是的，不過，你是去正式工作，我只不過是來實習的。」

「也不算正式工作，服務期三年，三年滿了后，也不知去那裡。」

「三年滿了后，你可以轉為鄉政府事業單位人員。」

「這裡條件太差，工資也太低，我都來後悔了，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堅持到服務期滿。

」

「現在就業壓力大，大學畢業后，能夠進入鄉政府工作，也不錯，許多同學畢業后，找不到工作，不得不考研。」

「你也想考研嗎？」

「我的英語不行，考不上的，你想過考研嗎？」

「沒有想過，我的媽媽為了供我上學，吃了太多的苦，我想早早參加工作，早早賺錢養家。」

「你是一個挺孝順的孩子？」

「還孩子啥呢？臉上都有了黑鬍子，一天不刮，就破皮而出了，兩天不刮，就有枝丫了。」

「一個月不刮，會不會長成參天大樹呀？」

兩個人說笑了一會，李明吹了一會笛子，姑娘彈了一會古箏，李明感覺到他又重新回到了學校。

在學校的時候，李明會報名參加學校舉辦的大大小小的文娛活動，在那裡，李明會遇到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們一起吹拉彈唱，一起瘋一起鬧，一起放開嗓子一起喝到天亮。

在學校的時候，渴望早早步入社會，步入了社會，又特別懷念學校的時光。人呀，總是一個怪物。

來到了單位，沒有一個真心朋友，同志們之間說話小心翼翼的，掛在臉上的笑都是職業的笑，能自然天真的笑只存在於學校中。

沒有想到，在這個有點古舊的小院子里，李明重新找到了自然天真的微笑，這是一種出自於內心不加掩飾的微笑。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兩個小時，李明想起了自己的任務，一個月的時間，必須拿下12戶的拆遷任務，必須拿下，無條件拿下。

這第一戶就撲了個空，房東全家外出打工去了，住在裡面的李芳芳只不過是一個客人。

「李明，十天前，房東還回來過，我聽說這裡會拆，和他還說過拆遷的事，他讓我放心膽大去住，他說沒有他的話，天王老子都拆不了他的房子。」李芳芳望著李明，遞給李明一杯熱騰騰的茶水。

「我就是來找他的，可惜他不在，只能電話和他聯繫了，麻煩你把他電話給我，我給他打電話。」

從李芳芳那裡弄來房東的電話后，李明便坐在鋼琴前面撥通了房東的電話。

「什麼，你的意思是白拆？」

「拆了，重新蓋時，你可以享受異地搬遷戶的相關優惠政策。」

「放屁，那還是等於白拆！」

「你之前欠下的地皮費也一分不用交了。」

「我不拆，也照樣不用交。」

「只有51戶的建房名額，你具有優先選擇權。」

「就那個鬼地方，還能優先到縣城去嗎？」

「潘叔，這拆是拆定了，你不拆，到時候也得拆，反正你們這12戶都沒有房產證，也沒有用地手續，你們的房子屬於違章建築，連小產權房都不算。」

「放你娘的狗屁，什麼都沒有，老子怎麼能把房子蓋在那裡，別人怎麼沒有蓋到那裡？」

「你有什麼，可以拿出來？」

「老支書在任時，這裡就是一片荒地，老支書讓我們蓋去，當時的鄉長也同意了，我們把房子蓋起來，鄉上還收過地皮費，如果不合法，也是鄉村的事。你小子，就不要和我說了，叫你們鄉長書記和我來說！」

就這樣，沒有任何進展，李明喝了一口茶水，茶水淡淡的清香讓他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