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時年

我環顧了下四周，發現大家都是往前面站，而後面就站了一兩個高個的女生外，接下來就是男生了。

心裡總覺得今天的事太過於反常，但又不敢亂講。捱著到了開會的點，主任和校長在主席台上講了一番場面話后，就輪到了下一個環節。

教官演練！

啥玩意？

我頭上頂著十幾個問號，但由於個有點矮，前面又有幾個比我高了半個頭的女生，視線嚴重受阻。

等前面的呼聲響起時，我和周思欣面面相覷。丫的沒聽說有表演這一環節啊！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都是站在那聽著前面那幾個花痴女如痴如醉的喊聲度過，她們嘴裡喊的：哇！好帥！『天吶！太有范了！』『快看快看，那個…那個…啊！』……..

她們喊了半天，我們墊著腳伸長了脖子看，愣是看不到那姐們喊的『那個』到底是啥！

白瞎了勞資半天表情！周思欣不悅的抱怨。

等所有教官亮相完畢，主任讓各班班主任上去抽籤領教官。

小矮的手氣不錯，抽到了一個比他高的….但是…..也比他黑的。

昨天在教室里大家簡單的認識之後，吳珍珍和吳雯粗略的統計了一下，周思欣是全班長得最黑的。這個她沒有否認，但是今天，居然還有比她更黑的！

看著那個站在我們面前做自我介紹的教官，我腦門前劃下幾條黑線…..

「大家好，我叫秦守。秦是秦時明月的秦，守……」教官一時詞窮，用手撓了下腦門有些不確定的疑問道：「守是……守靈的守？」

「噗！」全班笑噴。

吳珍珍站我前面，歪了下身子靠近我對我側耳道：「我以為是禽獸。」

再慢熱的我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送了個表情給她：Σ(っ°Д°;)っ！

小矮憋著笑乾咳了幾聲，然後站出來維持秩序：「大家安靜，聽教官講。」

笑聲漸漸下去，大家臉上掛著笑容不懷好意的盯著教官。

經過方才那麼一鬧，氣氛十分愉快。那教官有些不好意思，反正他長得黑我們也看不出他臉到底紅了沒有。

總之聽到他『嘿嘿』的笑聲時，我腦海里總迴旋著吳珍珍的話：禽獸！

教官笑完后說：「不好意思，我讀書少，又是第一次當你們的教官，所以一時緊張忘詞了。」

「哈哈哈！」

大家更不留情面的笑了起來。

經過這麼一鬧之後，大家對軍訓的恐懼減少了不少。

一個早上的操練下來，大家被火辣辣的太陽曬得苦不堪言。

這個時候更別提吃飯了！

吳雯昨天差點食物中毒，今天說什麼她都不願意去飯堂吃。拿著飯卡拔腿往小賣部跑。

那時候我們的飯卡可以在小賣部和飯堂消費，很輕便跟張銀行卡一般。不過要隨時往裡面充錢，保證資金充足。

我和周思欣也沒什麼胃口，去小賣部刷了幾個麵包拿到操場上吃。涼爽的樹蔭下難得有一絲涼爽的微風，宿舍里的風扇根本就比不了。

周思欣剛從宿舍里拿了手機出來，剛好玩膩了就扔在一邊自個靠著樹閉目養神。我詢問她的意見可不可以把手機借我玩一會，她閉著眼睛哼哼的答應了。

粉色的輕巧機身，不知道是哪個品牌的山寨機，拿在手裡特別輕。有點像是玩具城裡娃娃機。我打開照相機，找好角度對著操場拍了幾個鏡頭。

當初拿到錄取通知書時，我媽為了獎賞我特地給我買了個手機，800萬像素，是金立的一款粉色翻蓋機。比周思欣這個好點，到底是個叫得上名的牌子機，當時我不知道高興了多久。拿著它站在鏡子前比著剪刀手拍了個自認為美美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生有著一張平凡的娃娃臉，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還帶著點蒼白，嘴唇沒點血色，帶著些許病態。

我討厭見到這樣的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把那張照片給刪了。從那以後，我手機裡面什麼照片都有，就是沒有我自己的。

偶然一次我媽翻看我手機，看完整個相冊后十分失望，搖著頭說：「怎麼沒一張你的。」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長什麼樣不是我能決定，也不是她能決定，於是就一直沉默著，許久才找到一個借口說：「這手機只有後置攝像頭，不好拍。」

………

累了一天，從擁擠的水房裡出來的時候身上的衣服跟流出來的汗黏在了一塊。這學校落後得，宿舍里都捨不得裝一個衛生間。整層樓的女生都擠在最末的一個水房裡洗澡，不到十個位置，門外卻排了十幾個桶。

洗澡都要拿出跑馬拉松的精神來，不然排到你都要上晚自習了。

和周思欣站在走廊上晒衣服，這貨還在那碎碎念道：「等下想再去洗過一次澡。」

我抬眸看了眼她那黝黑的膚色，心裡誹謗著：別洗了，搓一層皮也白不了。

她又繼續說：「但是我怕輪不到我了。」

「可是好想洗，剛剛洗衣服弄了一身汗。」

「你站在那肯定聞到我的汗味了。」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我曬件衣服差不多要一分鐘，她在這個時間刷了滿屏的話。頓時愕然，想解釋一句：我跟不上你的聊天速度。

曬完衣服后我倆坐在床上聊天，因為我們選的都是上鋪，視野十分開闊。

打坐半天，她才吐出一句話：「下鋪那同學真會疊被子，跟豆腐塊似的。」

我「嗯」了一聲，回答：「大概秦…教官的被子也是這樣的。」

媽的，差點說禽獸了。

周思欣沒有否認，接過話說：「以前看小說，總覺得那種拿著一個刀片就能稱霸整個黑道的男生最帥。現在發現，會疊豆腐塊的男生才是最帥。」

我贊同的點點頭，「畢竟年紀小閱歷少，目光膚淺也是有的。」

周思欣：「.……」

我覺得她的目光不太友善，馬上改口：「到底現實成不了童話，童話也變不成現實。上了高中后壓力一大，二次元的世界就終結了。」

這下，周思欣的目光變得怨毒，懟了我一句：「會不會聊天！」

在學校住宿最不好的一點就是，要上晚自習！

不管有課沒課。

晚上，小矮站在講台上翻著花名冊。底下同學們都在竊竊私語。

我拿出周思欣的手機打開藍牙傳送今天在操場拍的照片，她看我專註的模樣以為拍了什麼好東西。等傳完后她拿過去一看：

臉癟得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

「沒點追求。」

相冊里的十幾張相片全是一些風景照，觀眾席上紅的黃的藍的椅子，一條繞著足球場的紅色塑膠跑道，偶爾還能看到幾個人在上面散步或者慢跑。

每張照片看似平常又枯燥，但背後又帶著攝像者的不一樣的心情。看似尋常實則又覺得很有紀念。我亂拍有我亂拍的意義，那個意義或許是一顆草，或許是一張椅子，或許是跑道盡頭那個長方形沙池裡的一粒沙。

這些在很久的以後看起來，都充滿了年代感與回憶。

周思欣不懂那種無病呻吟的文藝感，她很鄙視的用一個野蠻詞總結了我的作品：神經病。

我沒理會，趁小矮無心維持秩序時，大膽的拿起手機對著講台黑板上的那八個大字進行對焦…..在按下快門的那一刻，小矮突然抬起頭，而且目光十分精準的瞅准了我。

手一抖，對焦失誤。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這八個大字被虛化，唯有小矮那張自帶喜感的笑臉精準無比的對焦到……

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起來，手心裡開始浸出了汗水。學校沒有明確規定不能拿手機來學校，但有三令五申的強調過不可以在上課時間拿出來玩。

被抓到是要上繳的，輕點的要寫檢討，嚴重的要叫家長，更嚴重的要到期末結束再領回去。無論哪種結果，對我都是不太友好。

小矮盯著我不放，有不少同學注意到他的變化開始安靜下來。不到一會，整個教室里鴉雀無聲。甚至有大半人都循著他的目光往我這個角落看來看去。

我被晾在那大氣不敢喘一個。

半響，小矮嘿嘿一笑：「那些帶手機來的同學，別老拍我了，我不上鏡。」

大家哄堂大笑，有幾個調皮的男生開始起鬨。我臉紅了，想把剛才拍的那張照片刪掉，想了想后，還是算了。

不少同學渾水摸魚，拿起手機對著小矮各來一張，班級的氣氛瞬間輕鬆了很多。他合起那本花名冊，倚靠著講台目光深邃的望著我們。

我至今還記得他當時看我們的眼神與我現在的是多麼的相似，留戀、懷念、羨慕、還有一絲絲的嫉妒。

他沒有立即整頓教室的秩序，而是讓我們隨意的起鬨。在那吵亂的哄鬧聲中語重心長的講述著自己的高中。

沒有多少人聽得進去，但是從頭到尾我都靜靜的聽著，講到畢業離校時他低下頭，用拇指輕輕揩去眼角的淚光。然後用沉重的語氣講道：「其實青春並不憂傷，像你們這樣的活力四射，天天笑顏如花。可是在很多個不經意間，都被我們演繹的如此凄涼。同學們，我們不能做到在青春里活得不留遺憾，但要做到活得心安。」

「為什麼我要做老師，因為我喜歡看你們懷鉛握素的姿勢。剛開始我申請教你們語文，可批下來的是歷史。」

「許多人討厭那種咬文嚼字、文縐縐的玩意，可我覺得正因為這些味如嚼蠟的枯燥文字使我的世界充滿了精彩，它的世界很豐富，有些字組合在一起就像你們看見了自己喜歡的人一樣。怦然心動、讓人跟著了魔一樣想要去深入的了解。」

小矮說到最後，許多人已經靜下心來津津有味的聽他講。當他說起『文字如同見到喜歡的人』時，我的心底里忽然變得柔軟。

轉頭對周思欣說：「願靜守時光，以待流年。」

她愣了一下，隨後捂著嘴不可思議的笑了起來。

我知道這在其他人聽起來會覺得很好笑，因為沒人懂我心底里那柔軟的一角。

小矮結束他的回憶，重新回到正題上去。

「大家安靜一下，有件事我必須要跟大家講啊。很多人關注的那個分座位問題，雖然很多班級遵循著唯成績論來調。但我看到了咱們班有很多高矮胖瘦和視力不均的問題，因此，咱們按照個頭大小來排。如果哪位同學有哪裡不方便的話可以找我來調整，現在，按照你們軍訓的站位上來排隊，女生先來吧。」

於是，我和周思欣兩個人被挪到了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