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銅錢自述（2）
再到後來，他便帶著我遠離了那座城市，來到了這個陌生而孤寂的地方……
說實話，來到這個地方后，不知為何，我時常會陷入沉睡，記憶也變得模糊起來……
但每當看到他的時候，那被掩埋在當年時光之中的一些東西，在這一刻，在這樣一個黃昏漸落的地方還是會被慢慢重新回溯而起，依舊讓我感到十分美好。
我時常在想，如果時光可以逆流，我想回去，帶著他重新回到以前的世界，回到那個初次見到他的地方。
那樣的話，我就可以一直注視著他，在心靈之境陪伴著他，就可以知道他為何會變的如此……沉默和冰冷。
此刻的他正仰頭望著那因為大地的顏色，也同樣顯得有些赤紅的天空，以至於這種狀態持續了有多久，似乎就連他自己都忘記了……
最近不知道為何，他時常會看著天空發獃，有時候一看便是一天，或者……會更久。
眼睛深處不知何時也多了一股令他都感到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情感，我知道那是一種若有若無的迷茫之意。
他對這個世界感到迷茫……
這個世界似乎和別的地方不一樣，天空的太陽總是昏沉的斜掛在那裡，沒有生機，終年不變，如同一位步入遲暮之年的老人。
這裡沒有日出和日落，沒有晝夜更替，自然也沒有了四季輪迴，如果真要比喻的話，這個世界的星空像極了一副畫卷，一副由紅白黑三色構成的水墨畫。
不知過了多久，他醒了過來，耳旁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他沒有絲毫意外，似乎早已習慣。
「哥哥……」
「哥哥……你終於醒了。」
這聲音響起的剎那，少年沒有察覺的是他腰間的銅幣竟然輕微抖動了一下，似有一道虛弱到極致的意識在緩慢的蘇醒。
出現在這個世界里的，是一枚銅錢，一枚系在少年腰間的銅錢，此錢圓形圓孔，背有星雲，竟然和阿鬼手中的「通寶」一模一樣。
「哥哥，那邊的凶獸太多了，血腥氣可能隨時會飄過來，要不你先離開。」
說話之人是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十一二歲左右，身上還沾有斑斑血跡，在我模糊的記憶里，此人名言三！
言三知道自己的哥哥從小就不喜歡血腥氣，有種天生的厭惡和排斥，神情匆忙說道。
少年慢慢轉過頭，看著眼前這個只比自己小三歲的孩童，臉上有著笑容浮現出來，聲音柔和的說道:「阿三，無妨。」
這股柔和傳入言三耳中的同時，也傳入了我的意識世界內，心中竟產生一股異樣的情緒，那是來自內心深處不一樣的悸動，我不知道我為何會有這種情緒……
就彷彿……是另一個我……
我是一枚銅錢，一枚全宇宙獨一無二的通靈之寶，我雖然無法擁有和人類完全一樣的情感，但我卻可以體會到那種情緒波動。
阿三雖然年齡看起來比少年要小許多，但周身卻散發著一股莫名的氣息，如淵似海，這讓我很是詫異！
而我能做的就只是靜靜地看下去，因為我發現的記憶不知從何時起有了一些殘缺……
我不完整了……
「阿三，我們來這多久了？」少年似乎感受到了空氣中所散發的絲絲血腥氣，微縐的眉頭隨後又漸漸舒緩開來，在這個世界里待久了，他似乎也慢慢適應了這種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哥，已經過去三年了啊，你不是昨天才剛問過我？」阿三伸出右手有些無奈地撓了撓頭，
帶著不解的回答道。
阿三很奇怪，自己的哥哥最近怎麼了？不過他沒有多想，因為在他來這裡之前，娘親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過，一定要讓他照顧好自己的哥哥，這可是娘親下的死命令啊！
阿三最聽娘親的話了，在阿三眼裡，娘親就是他的天，哥哥大概就是那輪大日。
「娘親說必須讓我們待滿五年才可以回家的。」年少的阿三掰著手指頭算了一會後，才焉聲焉氣地說道。
「哥哥，我有點想娘了。」阿三情緒有些低落，低聲說道，似乎他也厭倦了這裡，只是其說話間，一雙小眼睛還是露著些許膽怯，似乎有些害怕哥哥會責罰他。
直到過去許久后，不見少年有任何動作后，他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悄然放下心來。
只是他沒有聽到的是一聲若有若無的呢喃從這少年口中傳出，永恆回蕩在了這個世界……
「三年了嗎？為什麼我感到……我們似乎在這裡已經待了……無數年。」
少年抬起頭，看著昏暗的天空中那輪大日，心底里突然湧現出一股無法言語的孤寂以及深深的悲涼之意。
隨後他內心輕嘆，眼中透著些許眀悟，緩緩閉起了雙眸，隨著他閉上眼，整個世界似乎瞬間變成了黑夜。
再他閉起眼睛的同時，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冰冷，他的意識世界里一片漆黑，空曠虛無，這裡沒有昏暗的天空，沒有太陽，甚至連他身旁那個名叫阿三的少年都不復存在……
有的只是無盡的黑暗，萬古如是，亘古不變，唯獨他左肩處一團稀疏的火苗，在漆黑的夜空里發著微弱的光……
不知過了多久，他又重新睜開了眼，似恢復起了往事的神情，可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懼……
「阿三，你有沒有想過，整個世界也許就只有我們兩個人，沒有娘親，沒有叔伯，更沒有我們的族人……
我也更不是什麼南國之子，或許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南國，也許存在過，但卻已經覆滅很久很久……
他就這樣平視地看著阿三，語氣淡然，只是他的目光棱厲而可怕，似乎要洞穿人心！
「哥，你又說胡話了，怪不得娘親說你自小就愛說胡話，這個世界上當然只有我們兩個人了，因為這裡是荒域，我們只是奉命來這裡試煉的啊？」
」試煉？」聽到試煉兩個字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他的頭在刺痛，因為每當這兩個字出現的時候，他的頭都會莫名的出現疼痛。
這種痛苦即便不去窺探他的內心，我也會從他的神情上觀察到。
過了許久，當疼痛消失，他再次恢復到了那張玩世不恭的神情，目光再次平靜地看著阿三，似乎在等待著一個答案……
也是我要等待的答案……
「對啊，這是你成為南國之子之前必須經歷的考核，哥哥，你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竟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對了，哥哥，我今天已經找到了那頭龍的藏身之地，等我休整一天，明天就把它屠掉，這樣你就可以安心睡覺了！」
「哼，你不知道，這些年每當你睡著后，這頭龍總是出來搗亂，最近它甚至聯合了其它幾個山頭的妖獸，一起來對付我們。」
「不過哥你放心睡覺，這次我要打的他們滿地找牙，讓它們知道誰才是這裡的老大！」
阿三握起他那還沾有絲絲血跡的拳頭，昏沉的陽光下，稚嫩的小臉上透著一股令我都感到震驚的認真與執著。
少年伸出右手輕輕撫摸了幾下言三的腦袋，眼睛深處浮現出溺愛的神情，昏沉的陽光映照在他的側臉上，陽光而燦爛，彷彿回到了曾經……
但大概只有我知道，他並不開心，因為一聲呢喃早已穿過內心世界在我耳旁悄然傳來。
「不管這世界是真的還是假的……有你陪著我，也挺好……」
「通寶，你說呢？」
聽到這句話后，我哭了……因為我知道，他是說給我聽的，但卻不是對我說的……
在夢裡，我是一枚銅錢，一枚可以窺探到人內心世界的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