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丑婆
大疆，有很多的傳統習俗，比如大疆人們信仰萬物有靈，祭祀先祖，供奉雨神，叩拜聖人，以祈求時和年豐，倉箱可期。
在著名的明·馮夢龍《喻世明言》裡邊的第四十卷有說：「聖人在位，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別樣的風俗，沒有那麼隆重卻很古樸，例如大疆女子出嫁，大都在十八歲左右，因為這一天過後若沒有心儀的男子上門提親，就意味著這個女子會孤獨終老一生。
因此十八歲，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是一生當中最為美好的時刻，也是最為殘忍的一刻。
雙九年華本是一個少女最美麗的年紀，也是最受當地男子心動的年華。可惜，它並沒有在婆婆身上出現。
因為天生的緣故，婆婆竟越長越丑，臉上的疤不但沒好，反而越顯得嚇人了，身子骨也越發粗獷。
賣藝的老麽實在看不下去，說婆婆在那影響了她的生意，便將婆婆攆走了。
臨行前，老麽塞給了婆婆五兩銀子，婆婆轉過頭悄悄地摸了兩行淚，也沒說話，拿著錢便走了。
自那之後，婆婆在外幾經輾轉了數年，做過長工，干過學徒，甚至還被衙役抓去當過苦力，數年過後竟又重新回到了村子，連婆婆自己都不相信！
她說可能是她阿娘想她了，所以讓她回來看看，畢竟丑婆這一走就是四十年，十歲離家，歸來已是半百，讓人唏噓不已。
路過那座古廟的時候，婆婆順便進去，又給老石像添了添香火，磕了三個頭，便走了。
自那后，婆婆便靠著一些針線活，在村子里安穩的生活了下來，再到後來，便撿到了小阿鬼。
這一老一少，互相有個伴兒，倒也有趣，日子也就跟著一天天的過來了。
翌日清晨，太陽才剛剛升起，大疆的霧氣還沒來得及散盡，婆婆便將一碗早已熬好了的葯遞給了阿鬼。
「阿鬼，喝了這碗湯藥就好了，是老藥頭親自給熬的，可別浪費！」
婆婆的性格與阿鬼正好相反，阿鬼性格活潑，古靈精怪，就是自小頑皮了些，因為這也沒少給婆婆惹麻煩。
婆婆則不愛說話，也不愛與人交談，即便與人說話也是生硬的很，在村裡沒幾個朋友，老藥頭便是其中之一。
老藥頭，名叫文年生，一個村裡活了很久很久的老古董，膝下無子無女，性情古怪，喜怒無常。
婆婆說往年他不是這樣的，可自從他醫死了一位有錢人家的僕人，便性情大變，整日飲酒，誰勸他也不聽，瘋瘋癲癲的。
阿鬼聞言是老藥頭熬的葯后，一張小臉瞬間變得皺巴巴的，看了婆婆一眼，極不情願的捏著鼻子一口把葯灌了下去。
老藥頭的葯實在是太苦了，每次阿鬼喝完都感覺全身跟脫了一層皮似的，阿鬼一直都懷疑老藥頭是不是真的會看病。
婆婆說是因為他的命太苦，又走不出來，久而久之，葯也跟著越熬越苦，不過他給人治病的本事倒是還在，沒有落下。
按照婆婆的話說，就是一頭豬給人看上百十年的病，也早通竅了，更何況老藥頭都活了一百歲多了，肯定厲害著呢。
記得有一次，老藥頭還因為這個跟婆婆大吵了一頓，說婆婆罵他連豬不如！甚是氣人！
婆婆身量大，倒也不怵他，兩人竟然大打出手了起來，第二天阿鬼就看到老藥頭鼻青臉腫的，下巴都快脫臼了。
再後來老藥頭每次見到婆婆都格外的老實，
久而久之，也就混成了熟人。
「婆婆，村頭的那座古廟還在嗎？」喝完葯，阿鬼有些好奇的問道。
自從昨天他從富貴那裡得知大疆的深山裡，真的有老狼拜月的傳說后，就自然而然對那座古廟有了些好奇。
因為村裡的老人曾說，那座古廟裡住著「邪祟」！會給人帶來不祥！
「問那破廟幹嘛，又臭又硬，荒蕪了這麼多年，估計早踏了。」婆婆不耐煩的嘟囔了兩句，顯然對於當年她娘的事還有些生氣。
「奧奧，我還想著去看看呢，我長這麼大，都還沒去過呢。」阿鬼小聲回應道。
少年心中很是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古廟，以前每次想偷偷溜去，都會半路上被婆婆給逮回來，為此阿鬼從小到大沒少挨揍。
阿鬼一開始還不理解，直到上次他忽悠富貴一起去，結果他倆前腳還沒出村，後腳就被劉嬸給追了上來。
當時劉嬸擼起袖子對著富貴的屁股猛抽了好幾下，看得阿鬼都直打哆嗦，竟然安分了好幾天。
再後來阿鬼才知道，原來婆婆是在那座古廟出生的，一出生臉上便帶著一道疤，一直到現在，那道疤依舊還在。
村裡人說那古廟不祥，住著一些髒東西，很不幹凈，所以從來不讓孩子去那邊玩耍，時間久了就再也沒有人去過。
「不行，那破廟有什麼好看的！裡面除了一個爛石像，連個落腳的地都沒有，你老實再躺一會，我去做飯。」
婆婆說完，沒有再理會阿鬼，一出門便走了，她似乎也不願提及那座古廟。
當天夜裡，阿鬼親眼看著婆婆睡下后，一直等到半夜子時，才趁著月色悄身溜了出去。
現在正值寒冬臘月，天氣有些冷，去古廟的路途並不遠，但阿鬼卻感覺自己走了很久，直到後半夜他才來到了古廟前。
古廟不大，四四方方，規規整整，周圍長滿了雜草，因為長時間不修整的緣故，屋檐破損的有些厲害。
古廟有左右兩扇門，門上各刻有一異獸頭顱，獠牙淺露，頭顱上赫然有一雙巨大的眼睛，沒有瞳仁的眼睛高高凸起，瞪著阿鬼，似乎一下子要將他洞穿！
「果然跟村裡人說的一樣，邪乎的很。」阿鬼小聲嘀咕道。
踏過雜草，走到廟宇前，阿鬼小心翼翼的推開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開闊地，以及前方不遠處一座殘破的石像。
「這就是那座古廟，婆婆出生的地方嗎？」少年看著眼前的廟宇，明亮的眼睛里充滿了好奇。
古廟內很大，也很空曠，透著一股讓阿鬼說不清的滄桑感，彷彿它存在的時間太過久遠，逐漸被世人遺忘。
只是在這遺忘中，似乎還有一股世人無法察覺，瀰漫在陳年時光里，沉澱在漫長歲月長河中，若有若無的濃濃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