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前塵往事
酉時,程素衣聽了送飯給楊環雪的下人回報后不發一語,良久取下牆上佩劍出門向二人居住的院落走去。
看著踹開房門的程素衣,周身散發怒氣,絲竹轉身看見自家小姐仍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定定心神步出房間關上房門。
「鏘」,程素衣拔出佩劍扔在地上,嗤笑一聲,「想死的話何必絕食那麼麻煩,用劍不是更快!」
楊環雪仍是坐在地上並不回應。
程素衣冷笑一聲,坐在椅上,「倒是忘了告訴你,這兩日朝中發生了不少事情呢?」撫著自己的手指斜睨著地上的人,「聽說大將軍楊晉的女兒突染重症,和南昊國的婚事也擱置下來了,楊大將軍愧疚自己於國無功便自動請纓長駐邊境了,大軍今日恐怕已過了莆州了。」
楊環雪只是在聽到楊晉二字時眸光閃了一下,但這仍是入了程素衣的眼。
程素衣冷笑到起身,抑住走出去的步伐又道,「哦,對了,聽說太后見敏儀郡主突然暴病也鬱結成疾了,這下到好,不知道是白髮人送黑髮人還是黑髮人送白髮人呢?」說完便步出房中,徒留一地清輝。
遠遠地楊環雪彷彿都還能聽見他那冷入骨髓的張狂笑聲,不住冷冷顫抖起來,他還想怎麼樣?他狠狠戳破了自己心中的信仰之後,在她已經不對未來報有幻想之後,他還要來詛咒皇祖母,他到底想要怎樣?
絲竹瞧見程素衣離開,急急進了房中,看見地上佩劍忙問到,「小姐,你怎麼樣?」
楊環雪不作聲,良久,就在絲竹以為她什麼都不會說時,楊環雪忽地拾起地上劍刃架在絲竹頸間,看向絲竹的目光冰冷,「誰派你來的?」
「小姐,你在說什麼?」絲竹看著映著月光的寒刃驚恐道。
「還裝?怎麼?還要我將你的破綻一一說與你聽?」楊環雪嘲諷到。
絲竹看著楊環雪眸子,終是答道,「是宗主派我來的!」
楊環雪聽后,咬緊了牙關,握著劍的手也漸漸收緊,鋒利的劍刃在絲竹頸間劃出紅痕,直到鮮血將絲竹湖綠外袍染成鐵鏽一般的顏色。楊環雪扔了手中的劍,轉過身去抱住自己雙膝。進青州城已是昨日酉時的事了,若絲竹是皇上派來的,此時她恐怕已被擒住,那麼她說的就是真的了。
宗主!這兩字已讓她明白絲竹的身份。回想起過往種種,楊環雪更是不寒而慄,絲竹知道父親是楊家現任宗主,那麼她進府甚至做了她的貼身丫鬟必定也是父親安排的,若是以往她或許會認為這只是父親保護她的方式,可如今,在見到程素衣以後,她不知道該怎樣反應才是對的。
絲竹仍是跪在楊環雪身後任憑頸間血流,自從呱呱墜地起,她就註定了要擔負起保護楊家人的責任,早早地她便經受著種種將來可能為楊家效力的考驗,儘管痛苦可她堅定不移、沒有一絲地反感,她的血液里有著為楊家犧牲的父母所留給她的忠誠。四歲她便接受安排進到了將軍府,她那時起便知道了她要保護楊環雪,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楊環雪終是起身,「你起來罷!」接著走到房門口,「來人。」她知道必定有人守在附近。
「姑娘有什麼吩咐?」來人竟是周烈青。
「找大夫來,我妹妹受傷了。」說完旋身回到房中。
周烈青頷首離開,不愧是聞名天下的敏儀郡主,即便身在虎穴仍是那麼氣勢凌人。
楊環雪並未再同絲竹說過話,仍是抱膝坐著不過現在確是坐在床榻上。如今她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該怎麼走,回京?嫁給南昊太子?想到李乘風的陰沉,楊環雪沒來由顫抖了一下,沒錯,陰沉,雖然沒有見過他幾次但她就是認定他是陰沉又難以捉摸的,或許是聽音閣那一眼吧。身為郡主被人注目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但他一眼就讓她如坐針氈,甚至,有一點害怕。從來沒有會給她這種感覺,七哥……想到元若輝,楊環雪心中一陣絞痛,心中反覆吟著,七哥、七哥……眼淚又撲簌撲簌地掉了下來。她從沒想過他會拋下她,過去不論有什麼危險她總是告訴自己只要找到七哥她就沒事了,只要找到他她一定會沒事的……
猶記得十歲那年她貪玩便想去騎獵場棗紅的大馬,結果爬上馬背才發現自己的雙腳根本無法踩到馬鐙,馬卻在這時揚起前蹄,這時跑過來的元若輝看著緊抓著韁繩的楊環雪嚇得急忙跑過去大叫,敏儀、敏儀!楊環雪被拋下馬背,元若輝緊緊摟著她不讓她跌在地上,可他卻被馬蹄踩到了腿,後來皇後娘娘趕到看到他臉色慘白鮮血染紅褲腿罵道,「你不要命了,看到馬蹄也不知道閃躲,你這是要急死母后啊!」說罷淚流不止。楊環雪慘白著一張小臉,既是害怕也是擔心,可那時候她就知道元若輝為了她可以連命都不要。
想到這裡,楊環雪凄楚一笑,呵,原來在他心裡還有東西比她更重要啊……
房中搖曳的燭火讓窗外的程素衣看不清她的表情,可他就是知道她在哭泣,但他卻不知道他為何又會著了魔似的來到這裡,他只是一想到她是她的女兒就無法命令自己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