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反擊
瘦女人在吹迷煙,胖婦人盯著廊下靠著牆的僕婦壓低聲音問頭目:「大哥,她怎麼挨了咱們一下連聲悶哼都沒有?不會是直接給打死了吧!」
頭目伸手指探了探僕婦鼻息,「想多了,沒死。你不用怕,咱們今兒是來偷銀錢的不殺人。」
雨下得大,廊下站久了衣服也濕了邊兒,胖婦人終於忍不住問:「這迷煙能起作用了嗎?再等下去衣裳全濕了……」
被頭目瞪了一眼后,胖婦人的抱怨消失在了自己嘴裡,「要得風寒……」
「好了。」瘦婦人說。
三人一推門沒推開,便掏出把薄刀來塞進門縫一點一點的撥門栓。
帘子后的唐衣燃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正木著臉思考要不要把人一起全殺了。
唐衣燃靜靜的看著三人在屋內翻找。
動作小心,眼光精準,是當賊的一把好手。瘦女人拿著一布袋將小妾值錢又方便攜帶的首飾都裝了進去,偶爾遇到一個有明顯印記不好出手的,也毫不猶豫的丟了不貪戀。
不像是普通毛賊。
唐衣燃在心裡默默數著數,等著三個賊偷完走了再辦事,鮮血太重,不想多沾。
三個偷兒在房內不敢點蠟燭,接著雷電的光仔細分辨珠寶。
又一道閃電亮起,頭目忽然覺得帳子后似是有珠寶的反光,仔細瞧著又像是有個人形。
頭目制止住另外二人的動作,拔出刀弓起腰一步一步向簾後走去。
唐衣燃無聲的嘆了口氣。我想給你們留條生路的。各位千萬千萬不要尋死。
拜託了。
頭目自是不知。拿刀緩緩挑開帘子,唐衣燃的身影出現在三人面前。
麻煩大了。除了床上睡死的兩個,所有人心裡冒出這句話。
麻煩大了。
頭目把刀橫在身前緩緩後退,另外兩人也默默的手伸向後腰摸向自己的武器。
唐衣燃一身侍女的淺綠色裙子,沒挽髮髻,只用一根與衣衫同色的布帶草草的束起來。耳朵上戴著一對珍珠墜子,皮膚清透如涼玉,眉頭輕蹙,倚著柱子站在帘子后,整個人清新如雨後新葉。
頭目此時卻無暇欣賞。
因為唐衣燃手裡握著一把短刀,一把看起來便能輕易取人性命的短刀。
他如臨大敵拉開與唐衣燃的距離,腦中快速的閃過自己所了解的縣令種種。這人是同為飛賊還是刺客殺手又或是縣令的女護衛?
他不敢妄斷,行走江湖最忌諱看低人,尤其是女人。女人混江湖不易,能活下來的,活的好的,沒有善茬。
「敢問閣下,是哪路人士?」頭目穩定心神壓低嗓子問。
唐衣燃並未開口,只拿刀指了指床。
頭目與另外兩人互相看了看,胖婦人已經嚇的面色發白,不住的向頭目使眼色。她是偷東西的好手,打架殺人卻是不行。
頭目又仔細的看了看唐衣燃的短刀,看不出材質,看不出造價,看不出由來。真打起來他沒有贏的把握。
三人緩向著門的方向後退。
從現在就開始逃或許還有一絲機會。
「我們就是來偷銀錢的。閣下您行個方便,放我們離去,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從未見過……」
一枚簪子飛過來釘在頭目的腳邊止住了去路。
小妾散在床頭的梅花簪被唐衣燃拿來當了飛刀使。
不讓走。
「閣下高抬貴手,咱們也不是軟柿子,少了許多麻煩……」三人明白了唐衣燃的態度,也緩緩的吐出氣,做好了惡戰的準備。
唐衣燃並未再看三人。
這些人看清了自己的長相定不能留,但唐衣燃不願意去想自己遲遲沒動手的原因。她害怕自己會發現那點藏著的心軟,殺手不該有的心軟。
索性把思緒全拋在一邊。
唐衣燃看向縣令抬起來手……
「別!」
忽然聽到頭目一聲急促驚慌的聲音,「別殺!」
縣令不能死,至少不能在自己在的時候死。他們三人準備晚上偷了大筆銀錢就溜,所以白天探聽縣令時並未遮掩行蹤。門房,小廝,店鋪老闆,許多人都見過他們行跡。
一旦縣令死了,這殺手可以消失的無影無蹤,但他們會被當成兇犯。與這個殺手對戰一場或許僥倖能活,但被當成兇手,以那位大官的勢力,祖宗十八代都能被扒出來,是一點活的餘地都不會有。
三人都不算笨,互相看看定了心思。「不能殺。」
唐衣燃心裡煩躁。別怪我。
唐衣燃轉身直接撲向頭目,刀刃在空中劃過好似星辰軌跡。
頭目橫刀一攔,在空中發出金石之聲,尖利的像是能劈開雨簾。功夫不敵,被擊的後退幾步穩住身形,明白這是不死不休之勢。
倒了八輩子霉了攤上今天這麼個事。遇到個殺手還得護住這豬一般的縣令。
頭目往地上吐了一口被震出來的血,握緊刀柄又撲向唐衣燃。
即要不死不休,那便不死不休。
頭目和瘦女人一起揮刀撲過,唐衣燃穿著侍女的衣裙不方便移動,腿上的上也尚未全好,一時間竟然不能快速將三人解決。
因著雷大雨大,幾人打起來倒也沒避諱什麼,瓷器擺件碎了一地。
許是打鬥中開了窗迷煙散了,又許是這迷煙藥力本身不夠,床上的小妾悠悠轉醒。
起身看見滿目的刀光,小妾一聲尖叫:「啊!有刺客!來人吶有刺客!」
唐衣燃聽到尖叫抓起手邊的玉質送子觀音就往小妾方向砸去,貼牆縮著的胖女人只看到一道白光向床邊飛去,還以為是唐衣燃扔了飛刀,生怕縣令死了的胖女人驚慌之下飛身撲過去生生擋住了這一擊,被砸的心口直痛倒在床上一時動彈不得。
小妾還在驚聲尖叫,看著倒向自己的胖婦人抖著往床角縮。已經醒了在裝睡的縣令卻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胖女人為自己擋下一擊的畫面。
壯士!
英武無比的壯士!
為我戰鬥吧壯士,我會撫恤你家人的!
縣令眼裡湧出鱷魚的淚花,不知是被嚇的還是被感動的。
唐衣燃一邊應付頭目的招數一邊心裡不住的煩躁。
她是擅長隱匿的殺手,不是正面打鬥的士兵。
唐衣燃一個飛身將頭目踢飛,不去看在地上滾成一團兩人回頭向縣令撲去。
縣令躺屍一樣眯著眼睛看著飛過來的刀刃,眼見那寒光朝著自己脖子飛過來,縣令顧不得裝死,猛然起身將床腳縮著的小妾往前一拽。
小妾驚恐的尖叫止在喉間,不敢置信的試圖轉頭去看縣令,隨著唐衣燃抽出短刀的動作,小妾倒在了床上不再動彈,白天還水靈靈的眼睛僵成了石頭珠子,直直盯著縣令的方向。
唐衣燃起身再刺,這時方才捂著胸口的胖婦人試圖爬起,床上狹小無處可躲,縣令癱坐著後腿,拽過胖女人直喊:「壯士,救我!」邊喊邊將動作笨拙的胖婦人推向唐衣燃。
此時頭目已經撲到唐衣燃背後,舉起了長刀!
長刀帶著風落向唐衣燃後背,唐衣燃只能就地一滾,躲過殺招。
縣令向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在床上匍匐這向頭目伸出手又重複喊道:「壯士!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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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
村口的小亭子里,陸安點了一堆篝火。
雨天,鄉野,亭子里坐著的紅衣小姑娘。
李大牛看著面前詭異的場景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坐。」
陸安指了指火堆另一邊的一個木頭墩子,平靜的說。
李大牛狐疑的看著面前的一切。
這小孩就是自己要來找的那家人,怎麼大半夜的在這裡坐著?還穿著一身紅衣裳……不對,她怎麼瞧著知道自己要來?莫不是有詐?
李大牛站在破亭子里勾著手向四周謹慎的瞧,亭子里點了火,稱的周圍愈發的黑。什麼都看不清。
「冷嗎?」陸安往火堆里丟進一節枯竹子,語氣波瀾不驚,沒有抬眼看他。
聽到問話,李大牛發覺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經完全濕透了,裹著身子愈發的不舒服。猶豫了一會把身上的蓑衣脫下放在一邊,大馬金刀的往木頭墩子上一坐,身子前傾烤起火來。
哼,不就是個黃毛丫頭,能玩出什麼花來?
來都來了,怕個球?
木頭有點受潮,火堆里冒出白色的煙,身體一動帶起氣流,煙柱便在空氣里扭曲纏繞,似是在火焰尖上跳舞。
陸安抱著一個小竹筒一口一口的喝水。
這是下午陸景堂削竹子剩下的一段,出門前陸安把它洗乾淨帶了過來。
水有點涼,還有點苦。
「要喝點水嗎?」
陸安把空了的竹筒往前遞了遞,示意李大牛去接雨水喝。
李大牛屁股沒離開凳子,只伸長了脖子往竹筒里瞅了瞅,空的。
身上了濕衣服烤了火似乎往外蒸騰著水汽,把李大牛的呼吸連帶著都粘膩起來。
「裝神弄鬼。」李大牛冷哼了一聲,沒伸手去拿竹筒。
遞東西過來莫不是下了葯?
瞧著空的沒盛水,一準是抹在了竹筒上,老子行走江湖多少年,才不會上當!
身體靠近火堆的一面被烤的有點燙,背上又連著掃進亭子的雨,一冷一熱及其不舒服。
李大牛在木頭墩子上扭了扭,憤憤的盯著火堆瞧,這火怎麼就不能燒的勻實點?
「你在怕什麼?」
老子才沒在怕!
李大牛又扭了扭身子,伸伸胳膊聳聳肩,有點不自在的活動著。這什麼破地方,坐著怎麼這麼難受!
「你怕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