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因緣際會03
雨過天晴,日光熾烈。
許暮臉上模糊,看不清楚表情,向雨田一把掀了兜帽,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抓她,想到上次的教訓,兩隻手最終僵在半空中。
「我沒有害死誰!道心種魔不是只有一種練法。」
「哦,」許暮裝模作樣地點頭,收斂起冷意,「原來聖帝閣下在考驗我,你想知道,我會不會為了道心種魔,枉顧他人性命。」
向雨田沉沉注視她。
許暮卻沒看他,連爐鼎都出來了,不由得想起某部電影里的某句話妖孽,我要你助我修行。
「你笑什麼?」向雨田冷冷問。
許暮擺擺手,笑著往前走「別管我,我想起高興的事。」
向雨田沒有追問,他甚至沒有跟上許暮。
不對勁。
他高傲自負,目中無人,旁人愛誤會就誤會,他不可能解釋,就是有人指著他的鼻子,污衊他殺了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反應不過淡淡一笑,實在厭惡就甩出去一句是我殺的又如何?
反正這百餘年來,他手上三萬七千六十九條人命,沒有冤魂。
為什麼許暮誤解他,解釋的言語會不過腦子,脫口而出?
再看看那人,自顧自往前走,沒在意是不是有人沒跟上。
向雨田不悅至極。
許暮沒有懷疑。
鮮少有人能騙過她。
「不是這一種練法的話,你會練嗎?」系統問。
「不了,烈焰無相和天魔秘就夠我受的了。」
語調略顯疲憊,好像夾在正夫側室之間,左右不是人。
「聖君之位上不能是個甩手掌柜,練功啊,沒工夫了,好在天魔策……」
許暮頓住。
道心種魔是天魔策中最重要的部分,既然向雨田是試探她,那應該不會拿正品給她。
等等,向雨田人呢?
許暮左右環顧,最後一扭頭,看到仍然站在山坡上的人影,對他招了招手「你不走嗎?」
這是在招呼狗嗎?
向雨田不語,擺擺手,霎時間消失了蹤跡。
系統「他怎麼了?」
許暮放下手,慢悠悠地下坡「誰知道。」
系統警覺「我覺得你知道。」
許暮笑笑不說話。
回去之後,路過梅林,見一道頎長的人影立在白梅之下,刀插在地上,手中是信紙。
察覺到她,宋缺抬眸,目光極有力度,從上到下掃她一遍,「如何了?」
許暮照實說,宋缺眉心微動,似是不解,欲言又止,最後收回目光,說他弟弟來信,將至建康,他要搬出去。
「多謝你這些天的款待。」
「哪裡,你在美仙面前做了個好榜樣,是我要謝謝你,」許暮說,「解暉再去找你,就能大大方方的了。」
宋缺哼笑一聲。
他那是找我嗎?都不想拆穿他。
宋缺搬出去后,又過了幾天,天魔策的進度條往前滾了滾,她心滿意足地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外面炸開了。
了空大師鎩羽而歸。
這魔頭的魔功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一個大師治不了她,非要四個大師一起上才行。
呼聲一波更比一波高,最終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了確切的消息——天台宗、三論宗、禪宗四祖、華嚴宗那四位大師要出手了。
「圍剿石之軒失敗這件事竟然沒有削弱他們的威信。」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許暮剛解下圍裙,端著一盤剛做好的素肉,用手抓著吃。
「這樣吧,你們這段時間辛苦點,將我的意思傳達給兩派六道。」
櫻紅色的唇瓣一張一合,偷偷嗅香氣的下屬呆愣愣地抬頭「您、您說什麼?」
「耳背嗎?」
「不,屬下這就去……」
許暮叫住他,那盤素肉遞過去,看看她,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女子不知道說什麼好,她何德何能?可以吃聖君親手做的飯!
嗚嗚嗚她要為聖君效死。
見她走了,許暮回到廚房,打開大鍋蓋,裡面滿滿一鍋素肉,宋缺搬出去了,她可以吃個爽。
這場正道魔門之間的對決從月初一直持續到月末,誰都沒有看到碧秀心和魔頭、了空與魔頭髮生了如何驚天動地的戰鬥。
江湖人依舊津津樂道地猜測,飯桌上天天有新故事,重點自然是碧秀心和了空。
進攻方和防守方的話題度不一樣。
這次不一樣了,魔門居然反擊了。
——十日後百味樓,兩派六道將舉行大會,推選魔門聖君。
正道群情激奮。
前腳四大聖僧出寺門斬妖除魔。
後腳魔門就宣布要公開推選聖君。
如此張狂,是對正道的公然挑釁!
道理大家都懂,別人扇你一巴掌,你肯定要還手,不然就一點血性都沒了。
但大家不管,我正道踩在你魔門的頭頂,你晃晃腦袋都是對我們的冒犯,更何況把我們摔下去。
稍微知道點內情的世家大族也很震撼。
「據我所知,魔門大會是二十年一次,上次是十六年前,」與宋缺面容有幾分相似的青年說,「魔門其他人沒意見?」
除了向雨田,很少有人知道兩派六道的實際領導者換成了許暮,而宋缺親眼目睹她如何殺安隆,掌握天蓮宗,心中有些猜測。
「到時候,你看其他人去不去,不就知道了。」宋缺邊為自己斟茶,邊說。
宋智心中佩服,不愧是大哥。
「提前四年,應是破釜沉舟之舉,輸則顏面掃地,贏則……」
這位聖君的威望將是空前的。
無論是在魔門還是正道。
宋缺啜飲一口,說道「以我對她的了解,不是破釜沉舟。」
「大哥是說她篤定能贏?那她未免太剛愎自用了。」
差不多的問題,幾乎同一時間,祝玉妍也問了許暮。
魔門大會,陰癸派宗主自然要到場,她帶著祝美仙回去沒幾天,就又趕回來了。
許暮閉目打坐,膝上放著幽蘭劍,無奈地睜開眼睛,說「那依你之見,我該如何?」
祝玉妍噎住了,換做是她,除了逃跑,她想不到別的路。
「那不是一個,而是四個,你若輸,魔門臉面掃地。」
許暮重新闔目,室內香煙裊裊,木棍支起窗戶,日光照進來,勾勒她如畫的眉目,寧靜恬淡。
「所以,我不會輸。」
所有人都很緊張。
唯有許暮不,不僅如此,她還拉著祝玉妍詢問天魔秘的傳說,祝玉妍不甚優雅地撇嘴,「你不練劍了?」
「大晚上的練什麼劍,快說快說。」
其實祝玉妍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師尊的師尊傳給師尊,師尊再傳給她。
「莫非你有喜歡的郎君了?」祝玉妍語氣警惕,好像只要她說有,她就算死也要把人殺了。
「沒有,」許暮說,「發愁啊。」
沒有愁什麼愁?
祝玉妍不解其意,目送她離開,許暮走之前不忘讓她早點休息。
她不明白,系統卻嗅到了不對勁「阿枳,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個實驗。」
系統「找個喜歡的人,□□做的事,然後試試能不能練到十八層?」
許暮一個戰術後仰「你是蛔蟲嗎?」
系統掀桌「每個世界作一遍是吧?你往身體里種生死符的樣子,跟現在沒有兩樣。」
許暮一攤手,笑著安撫它「可是危險程度不一樣,對不對?」
系統一想,也是,前者搞不好丟了命,後者的話,頂多是天魔秘練不下去了。
「你不需要天魔秘平衡烈焰無相了?」
「不用,我對烈焰無相的改動已經完成,」許暮說,「以後再變紅只會從發尾開始。」
系統「好吧,下一個問題,你有喜歡的人嗎?」
許暮略有遲疑「又不是愛人,只是喜歡的人,找個順眼的發展一下,很簡單吧?」
說干就干,許暮回到房間,隨手點上蠟燭,攤開一張白紙,想了想,提筆寫下一個名字。
系統「不行吧?他有喜歡的人,會願意嗎?」
再寫。
系統分析「要是他真的按照向雨田所說那樣,那出家人的身份不成問題,可是如此不擇手段,你不會喜歡。」
許暮失笑「可以啊你。」
系統挺起不存在的胸膛「那是!好歹相處了那麼久。」
繼續寫。
系統沒來得及說話,許暮身後響起男人疑惑的嗓音「你寫我的名字做什麼?」
向雨田無聲無息地出現,單手撐著桌案,目光一掃,神色疑惑。
「你還真是神出鬼沒。」許暮放下筆,隨著她起身的動作,向雨田自然後退,她靠坐在桌上,頭一次用看一個男人的眼光看他。
他很高大,目測要有一米九,沒有戴兜帽,那張臉上光影輝映,更襯得五官深刻,緊實的衣物勾勒出有力的身體線條,很有讓人想入非非的資本。
山一般巍峨,自有英偉剛毅的氣度。
啊,雙手環臂了。
典型地防備動作。
她略微收斂,搶在他前面說「向雨田,冒昧問一句。」
向雨田頓覺古怪,這麼客氣,肯定沒好事。
「你可有心悅之人?」
向雨田「……就這?沒有。」
女人只會影響他破碎虛空的速度。
許暮摸下巴,「有過女人嗎?」
向雨田目光冰冷。
許暮瞭然,他沒有撒謊。
系統「真看不出來,他活了兩百歲,竟然是個大魔法師。」
許暮跟著點頭,世間有這種不是和尚,還潔身自好的男人?
她有點懷疑自己的測謊能力。
望見她眼底的質疑,向雨田險些拂衣而去,一轉身,想起過來的目的,硬生生停下,「那四個和尚,你可有必勝的把握?」
「有。」
他似乎還有問題,然而不想理她佔了上風,戴上兜帽想走,面前火光一閃,他身前那盞連枝宮燈從低到高次第竄起小火苗,點亮他狹長的眼眸。
「別走啊,我們再聊一會。」
向雨田轉過身來,不自覺皺眉「你到底要做什麼?」
許暮一手拿壺,一手拿杯子,倒了杯水遞給他,向雨田覺得許暮不對勁,開始懷疑她在水裡下毒,可是以大宗師的境界,喝了也沒關係。
「單純好奇,」許暮眼睛里的探究好似化作實質,「你活了這麼久,是不想找,還是找不到?」
向雨田不耐「這次該我先了,你寫這些名字做什麼?」
「也沒什麼……」
向雨田喝口水,掩蓋內心的不以為然,這種鬼話誰信?
「我想找個人喜歡。」
「咳咳咳!」
這位大宗師看上去要被一口水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