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入高中
吳菲菲的哥哥程健飛已經參加完了高考了,報了他喜歡的同濟大學。
七月底的時候,吳健飛的大學通知書寄到了學校,吳菲菲的父母開心壞了。
開著車拉著吳健飛去了學校。車廂里放了吳健國保存很久不捨得的酒,吳菲菲知道父親肯定給吳健飛的班主任老師送禮去了。
吳健飛從學校拿通知書回來后,吳偉國在附近的飯店訂了四桌酒席,請了他所有的朋友和單位的同事一起喝酒。
吳偉國還拉著全家人回了一趟老家,到吳家的祖墳上祭奠了一下。
吳菲菲的奶奶李蘭萍,請了廚子在院子里擺了三桌酒席,請所有本家的長輩來家裡吃飯,飯桌上讓吳健飛挨個給長輩敬酒。
聽著長輩們誇吳健飛才分好,李蘭萍的臉笑的像花一樣。很久沒有這麼揚眉吐氣了,自從吳振澤死後,家裡的這些人越來越不把他們家放在眼裡了。
看看,孫子考上大學了,還是去大城市讀書,這可是全村的第一個大學生,偏偏出在他們家裡。
李蘭萍送完最後一個客人,又拉著吳健飛回到房間給吳振澤的遺像又上了一柱香,讓吳健飛磕了一個頭,從身上拿出一個手絹塞到張健飛的手裡:「飛飛,這是爺爺奶奶這些年攢的錢,你拿去大城市裡花去,千萬別省著,委屈了自己。」
吳健飛的眼睛紅了,更咽著說:「奶奶,你留著吧,我爸會給我錢,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還是自己的奶奶心疼他啊。
這時吳偉國進來看到了,把吳健飛手裡的手絹奪了過去還給母親:「媽,你是幹嘛?飛飛是我的兒子,我還能虧待他?」吳偉國知道母親是捨不得這個從小養到大的孫子。
「知道你有錢,好,我自己收著,你快收拾一下回去上班吧,讓飛飛在家陪我幾天。以後再想見就不容易了。」李蘭萍把兒子推了出去,把錢塞到吳健飛口袋裡。
吳健飛留在了老家陪奶奶,吳菲菲和父母回到了單位。
吳菲菲看著父親吳偉國接連十幾天的臉都滿面紅光,走起路來腰板挺的特別直。在路上跟人打招呼都面帶微笑。
上輩子的程健飛在父親去世后,對這個妹妹很冷淡,家裡沒什麼錢,母親還供她讀大學,讀研究生,浪費了太多的錢。
吳菲菲的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吳菲菲每年還會回家去看看。母親去世后,吳菲菲幾乎和這個哥哥不聯繫了。
等到吳健飛去世時,吳菲菲也八十多歲了,只讓女兒回去送了他最後一程。
漫長的假期很快結束了,吳偉國開車送她到學校報到。送完吳菲菲,該送吳健飛去上海報到了。
車上裝著幾袋麥子,這是吳菲菲一個學期的糧食。還有吳菲菲的行李:一床被褥,枕頭床單,一包換洗的衣服和幾瓶子用油炒過的鹹菜。
當吳菲菲到了學校,校園裡已經排了長長的隊伍,學生們要先體檢。體檢很簡單,量個身高體重。
體檢完吳菲菲和父親去了教室見班主任。在門口碰到了薛穎馨。
班主任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姓楊,教語文課,長的很瘦,戴著一個眼鏡,文質彬彬的。
吳菲菲和薛穎馨一起跟楊老師打了個招呼:「楊老師您好」。
「你們去宿舍放好行李后,來教室開班會。」楊老師緊張的臉有些紅。
吳偉國幫吳菲菲把行李放到宿舍,宿舍很簡陋,像一個大倉庫,靠牆放著一排上下兩層的大通,一人一張床。
吳菲菲挑了一個靠窗子的床,她記得自己前世就是睡這張床,每當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就可以透過窗戶看天上的月亮。
薛穎馨要睡她的上鋪。前世薛穎馨也睡上鋪。
吳菲菲記得有一天半夜醒來,看到有個人從窗戶外邊伸進手不停的翻薛穎馨的東西,嚇得她大叫起來。薛穎馨和她嚇得幾個晚上沒睡好。
「我倆都睡下鋪吧,這樣晚上還能偷著聊天。」吳菲菲不想象上輩子一樣被嚇到。
薛穎馨看看確實下鋪好像還舒服一點,冬天的時候不會吹冷風。把行李放在了吳菲菲旁邊的床上。
回到教室開班會,吳菲菲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也看到了她高一時的同桌付偉。
看到還活著的付偉,她感覺有點恐懼。
大學畢業後有次同學聚會,吳菲菲聽說付偉瘋了,後來自殺了。
付偉還是那個黑瘦黑瘦的沉默寡言的少年,上輩子他和吳菲菲不怎麼說話,吳菲菲認為他太害羞。
「我叫吳菲菲。」吳菲菲很友善的和付偉打了一個招呼。付偉的臉變成了黑紅色。
「我,我叫付偉。」付偉沒想到同桌是一個很漂亮的女生,還這麼熱情的和他打招呼,不自覺的結巴起來。
「嗨,我叫韓磊。」後面伸過一隻手來拍了吳菲菲一下,她一聽到韓磊,身體僵硬了。
吳菲菲回過頭,看到韓磊年輕英俊的臉,還是像前世那麼英氣逼人,眼睛亮亮的,閃著機靈和聰明,他熱切的看著吳菲菲。
吳菲菲不記得上輩子和韓磊怎麼熟悉起來的。
這輩子難以壓制內心的厭惡,她冷淡的對韓磊說:「你好,我叫吳菲菲。」
前世的吳菲菲和韓磊關係很不錯,韓磊有事沒事的拉著吳菲菲和付偉討論問題,還講笑話,逗的付偉那麼沉默寡言的人也跟著笑。
吳菲菲覺得韓磊是喜歡她的,只是像她一樣不想耽誤學習。
上高二的時候,吳菲菲從薛穎馨的口中知道韓磊喜歡隔壁的四班的一個女生。
吳菲菲再看韓磊的時候,心裡有點怪怪的,覺得自己有點傻,和韓磊保持距離的同時心裡也釋然了。
很多年後,同學聚會時吳菲菲遇到了韓磊。
那時的韓磊已經是一個有些謝頂肥胖的中年人,對她無比熱情,主動留了微信號碼和電話,接下來就是三番四次給吳菲菲打電話,懺悔當年沒有回應她的感情。
當吳菲菲真的以為韓磊對她曾經有過感情的時候,他竟然讓她約某個已經做到高位的同學出來。
吳菲菲當時聽了之後,只覺得心裡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從此拒接他的任何電話。
韓磊似乎沒有想到吳菲菲的臉這麼臭,他摸摸臉,難道他長的讓人看著不舒服?不至於吧,在初中很多女生還偷著給她寫情書呢。
真搞不懂這個吳菲菲怎麼想的,前後桌打個招呼至於那麼冷淡嗎?
這時吳菲菲記起了謝家成,那個讓她生活在痛苦和悔恨中的男人,在隔壁五班。
那時的謝家成長的比較高,看著瘦瘦弱弱,白白凈凈的,學習成績很好,乒乓球打的也很好。
那個年代學校的體育條件有限,學校在教學樓的後面用水泥壘了十幾個乒乓球檯子。
乒乓球拍不貴,又簡單好學,很多男生和女生都喜歡打。
上輩子她也喜歡打,經常和同班的一個叫陳心雨的女生一起去打球。
陳心雨是那種體育好,學習好,性格又爽快的女生。
每次謝家成看到陳心雨都會湊過來,主動要和她們打球。
陳心雨和謝家成的球技都不錯,每次都打的很盡興。大多時候吳菲菲只做一個觀眾看著陳心雨和謝家成打球打的熱火朝天,在旁邊為他們喝彩。
高考後吳菲菲來學校拿錄取通知書,遇到了謝家成。
幾個同學聊天的時候,說到了陳心雨。
他說在家裡等入學通知書的時候去找過陳心雨,去了才知道陳心雨有三個姐姐,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
陳心雨的家人很好客,讓謝家成在她家裡吃飯,滿滿的一桌子人。
當時他吃飯時看到大大小小的孩子腦袋一桌子,吃完飯也沒有分清楚陳心雨的姐姐妹妹。
謝家成說陳心雨挺不容易的,上有幾個姐姐,下面還有妹妹弟弟,能學習那麼好,確實是很努力。
謝家成還說起了自己,他說他很理解陳心雨的境況,他也有三個哥哥和兩個姐姐,都沒怎麼讀過書,父母也不在乎他們書讀的好不好,自己讀的好自然會供應讀,讀的不好,回家幹活或者出去打工。
沒想到吳菲菲到大學後接到了謝家成的情書。
吳菲菲很堅決的拒絕了,說心裡話,謝家成並不是她心儀的對象。那時的吳菲菲喜歡的男人是像劉德華那種充滿陽剛之氣,看著很有擔當有責任感的男人。
那時的謝家成更像一個文弱書生,不過考慮到是關係還不錯的同學,倆人一直聯繫著。
這時吳菲菲的母親張桂英住院了。吳菲菲經歷了人生最灰暗的日子。
比吳菲菲大不了幾歲的吳菲菲的哥哥吳健飛那時結婚了,剛剛生了孩子。
張桂英當時做個手術要花幾萬塊錢,吳健飛對吳菲菲說,如果母親活不過來,不可能再供她讀書了。
吳菲菲瑟縮著承受著吳健飛和嫂子的冷言冷語,感覺那麼孤獨無助。
這時她沒想到謝家成請了假去醫院看望她。這讓吳菲菲感覺到了一絲絲溫暖。
還好張桂英被搶救了過來,在母親的堅持下,吳菲菲回到學校繼續讀書。
沒想到謝家成和吳菲菲大學畢業后,又都考到了一個大學讀研究生。
一起讀研究生的期間,吳菲菲覺得謝家成學習很努力,人也很聰明,漸漸對他有了一些好感。
研究生畢業后,謝家成向吳菲菲求婚,想到哥嫂這些年對她的冷臉,吳菲菲有些猶豫的答應了,雖然心有不甘,可是看看有病的母親,為了她讀書,在哥嫂的冷言冷語中委屈的生活,吳菲菲急於要逃離那個家。
他們結婚時,倆人回老家簡單請親戚們吃了一個飯算結婚了。
不過吳菲菲沒有想到的是謝家成的貧窮遠遠超出她的想象。
謝家成多年讀書的學費不僅是借哥哥姐姐及親戚的。生活費也是打了借條借的。
謝家成那身強力壯才六十歲出頭的父母在家靠兒子們給錢給糧養著。
謝家成的家庭像所有農村兒子多的家庭一樣,為了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吵得雞飛狗跳,兄弟之間大大出手。
謝家成的父母為了自己的私心,添油加醋的讓兄弟們,妯娌間的矛盾一次次升級。
謝母像所有的農村婆婆一樣不願意給兒媳婦們帶孩子。可是怕兒子們老了不管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帶孩子,於是婆媳關係急速惡化。
謝母來了之後經常趁吳菲菲不在家時候,和謝家成說吳菲菲欺負她,還說像謝家成這樣的人才應該要找一個有權有勢人家的女兒。這話一下子說到了謝家成的痛處。
那時謝家成單位里有好幾個農村出身的大學生娶了當地家庭非常好的人家的女兒,不僅有房有車,還有人幫著帶孩子。
那些大學生沒有謝家成的學歷和能力高,可是靠著女方家庭的勢力,在單位混的比謝家成好。
謝家成聽了心裡懊悔不已,在家裡開始摔東西,罵吳菲菲不孝順,無能。
謝家成回家越來越晚,經常半夜醉醺醺的回家,還跟外邊的女人曖昧。
有一次吳菲菲趁謝家成喝醉,偷看了她和別的女人發的曖昧信息,生氣的責問他,謝家成趁著喝醉酒打了吳菲菲。
從此只要謝母看吳菲菲不順眼,謝家成都會借酒在家摔東西,打罵吳菲菲。
甚至說吳菲菲是一個廢物,當年還不如和陳心雨在一起。
那時吳菲菲的心痛到了麻木,痛到想去死,可是想到幼小的女兒她忍住了。
當謝家成打罵吳菲菲的時候,謝母裝作拉架,轉頭偷著笑。
有一次,吳菲菲趁謝家成不在,問謝母為何總是污衊她,謝母洋洋得意的說:「你不是家庭好嗎?沒吃過苦嗎?有本事找你的哥哥來給你打回來啊。」
吳菲菲這才認識到謝母的心是多麼的惡毒。完全是一個性格扭曲人,看不得別人過的好,巴不得自己受的苦別人也遭受一遍才心裡平衡。
那時吳菲菲想想哥哥吳健飛的樣子,病弱自身難保的母親,吳菲菲只能一次次的把委屈忍下去,盼望著女兒快快長大,她可以義無反顧的遠離這群魔鬼!
此刻的吳菲菲似乎又聽到了謝家成摔東西、罵她的聲音,看到謝家成的母親得意的笑,吳菲菲瘋了似的跑到操場上,淚水流了下來。
她把手狠狠的打在樹上,手被樹皮劃出了血,她下定決心這輩子都不會和謝家成有任何交集。
像前世一樣軍訓一個月,初秋的天氣沒有那麼熱了,可是太陽依然很毒,把吳菲菲他們曬得烏黑,卻難以抑制少男少女懵懂跳躍的心。
有些大膽調皮的男孩子開始用語言挑逗女孩子們,性格內向的女孩臉紅著裝作沒聽到,性格活潑的女孩和調皮的男孩子們打打鬧鬧的。
這時的吳菲菲不怎麼說話,和女生還會說說笑笑的,男生偶爾也會說幾句。
每當韓磊想多和吳菲菲幾句的時候,她總會找借口走人。
「你是不是不喜歡韓磊?」有次薛穎馨問吳菲菲。
「沒有,我只是看不太慣他油嘴滑舌的樣子。可能脾氣不太投緣吧。」吳菲菲不想她想多,也不想解釋太多。
「韓磊對人多好,那麼熱心,你竟然看不慣人家?」薛穎馨很不滿意吳菲菲的解釋,在她看來吳菲菲是在找借口。
吳菲菲沒法解釋清楚,也不想和薛穎馨糾纏這事:「你知道我的,我不太喜歡和男生走的太近,我父母會誤會我戀愛。」
吳菲菲調皮的向薛穎馨眨了眨眼睛。
每當中午或者傍晚的時候,瘦瘦高高臉色蒼白的秦啟航等在他們教室門口,薛穎馨很自然的跟著走了。
薛穎馨已經不怕別人會說她和秦啟航戀愛,高中男女同學走的近一點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