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陸遠舟指路
真元宗的早課,先是聚集弟子一塊兒誦經,然後教習拳腳功夫。
像徐不棄這種完全沒有武學底子的弟子,要比其他同門更辛苦些,壓腿拉筋跑階梯,跑步練拳踢腳,一樣都不能少,一通折騰下來,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又餓又累,今日他的早飯飯量是從前的好幾倍。
吃完早飯站起來,腿腳、胳膊還在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張運陽笑嘻嘻地說:「你以前太弱了,習慣就好。」
幸災樂禍!徐不棄懶得理他,一拐一拐地往門外走去,一隻腳剛跨過門檻,另一隻腳尚在門檻內,肩膀上突如其來地挨了一下,徐不棄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是哪個天殺的拍的他,已經膝蓋自動一彎,腿腳發軟,整個人倒栽蔥似的,頭朝下,摔成個大馬趴,好大一聲響。
吃過飯的真元宗眾弟子,原本閑聊的閑聊,往外走的往外走,整理碗筷的整理碗筷,霎時人人都沒了動作,食堂內外頓時全都安靜下來,人人皆不明所以地朝門檻處張望。
緊跟在徐不棄身後的張運陽頭一個反應過來,趕緊跨過門檻,蹲下欲把徐不棄扶起。
這時有把聲音響起:「發生何事?」一時間食堂外的弟子們紛紛讓開一條路:「見過宋監院。」
原來是宋望山來了。
另一部分弟子,則齊刷刷的望向門檻里的馬嵩。
「真元宗門規,嚴禁殘害同門,你可知道?」宋望山慢悠悠地說。
馬嵩一看,幾乎全場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更別說宋望山正緊盯著自己,忙否認道:「不是我乾的,他自己莫名其妙摔跤。」
此時張運陽已經把徐不棄扶起來,聽過後冷哼一聲:「人走得好好的,還能平地摔跤?你從後面推他一把,他才摔下去的,大夥都看見了。」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起來,還有人:
「我也看見了。」
「我也能作證。」
眾口一詞,馬嵩慌了,從門檻里一下跳出來,幾步奔至宋望山跟前,辯白道:「弟子只不過想打個招呼,於是輕輕在肩膀上拍了一下,完全是他自己倒下的,千真萬確,監院明察。」
他還沒說完呢,又有一個人跳出來:「不棄,你沒事吧?又是馬嵩打的你?」聲音不大不小,恰好教大家都聽見罷了。
當事人之一的徐不棄還糊塗著呢,馬嵩又沖回來:「衛思齊,這裡有你什麼事嗎?」
衛思齊不回答,朝他身後努努嘴,馬嵩立刻暗道一聲不好,回頭一看,果然,宋望山的臉色又陰沉幾分,看來在對方心裡,自己加害同門一事已經坐實。
不出意料的,馬嵩最後果然落得個閉門思過三日的下場,衛思齊樂得大牙都快笑飛了: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老徐,沒想到你還有如此心計,這趟多謝了。」
「我?」徐不棄指向自己,無奈地苦笑起來——有自己什麼事呀,要謝就謝老天爺吧。
回到藏經樓后,徐不棄一邊應付著前來借書的同門,一邊到處翻找有關吐納的更深入一點的經書。
原來昨晚他回來后,曾經對張運陽一五一十說起,張運陽只說那是修練必經之道,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然而所謂的另一個自己是什麼,他本人也是糊塗:
「大約是精怪一類,趁吐納之際企圖奪舍吧。」
徐不棄心頭一緊:「有人被奪過舍嗎?」
「當然不可能,有師父和前輩壓陣呢。」張運陽大大咧咧:「不過,聽說連敗三次的話就會被逐出師門。」
「逐出師門之後呢,精怪會繼續纏著他嗎?」徐不棄追問不已
「這我哪知道啊,人都被趕走了。啊!好睏,我得先睡了。」說完便聽見張運陽轉身時木床發出的吱呀聲,不多時,已傳來對方輕微打鼾聲。
疑問如大石,一直壓在徐不棄心頭。他才不信什麼另一個自己,世上有且只有一個徐不棄,昨晚遇見那個,若非精怪便是鬼魅。
真元宗所謂修練,到底在搞什麼鬼!
可惜今天沒時間去找秦伯英,只能自己跟無頭蒼蠅似的,繞著偌大藏經樓,上下兩層,翻朝找不斷。
「吐納吐納吐納……」徐不棄口中念念有詞,不妨被人聽了去。
「吐納?你在找什麼?」
徐不棄猛打一個激靈,連忙轉身:「陸遠舟?!啊,不是,陸師兄。」
陸遠舟的雙眼依舊蒙著黑布,嘴角微翹,神情冷峻,舉起手中的書:「我要借書。」
「你看得見啊?」又是一個衝口而出,沒說完徐不棄就後悔不迭——這叫什麼話!
「我不是瞎子。」陸遠舟這話反勾起徐不棄的好奇。他不敢耽擱,一邊為陸遠舟做登記,一邊小心翼翼打探道:「對不住,你眼上蒙著黑布,所以我以為……」後面的話隨著聲音漸弱而停留在喉嚨間。
「不妨,許多人不了解我,自然有誤會。蒙著黑布,不過是眼睛之前曾經受過傷。」
頭一回聽陸遠舟說這麼多話,不對,他之前壓根沒和陸遠舟相處過,豈能怪人家說話少呢。
登記完畢,徐不棄以雙手將書遞過去,陸遠舟接住后卻不忙著走,反問他:「你剛才為何自言自語?」
沒想到看著十分冷漠的陸遠舟會關心這個,徐不棄很是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就是根基太差,很多事想不明白,想要讀書解惑。」
陸遠舟點頭:「求知若渴,不錯。三樓左手邊第三個架子,從下往上數第五行,由左往右第三本,或許能幫你解開疑惑。」
看上去冷漠神秘的陸遠舟,居然為自己指了條路,這是突然交了狗屎運嗎?
徐不棄不可置信地一口氣衝到三樓,按照陸遠舟所指點的那樣,順利找到經書,他粗略地一翻,恰是自己顛來倒去尋找的,不由又跳又叫:「哈哈我找到了!」
一下子驚動了在四樓不知在幹什麼的張運陽,站在樓梯上張望:「叫什麼呢?」
徐不棄沖他用力揚著手中的書:「陸師兄也太神奇了吧,什麼書在什麼地方他都知道。」
「這有什麼奇怪的,想當初,這樓里的書全是陸師兄獨力分類擺放而成,他當然記得。」
「什麼?!」藏經樓里的書如何擺放歸置,不是由歷代前輩們約定俗成的嗎?
「說來話長,以後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