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是個張牙舞爪的大怪物，一揮掌就是石破天驚，踏腳是驚濤駭浪。
但又有一個怪物闖入了她的領地，傲慢又威嚴，對她咆哮。
她怒不可遏，兇狠的撲上去，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因為池思茗醒了，她醒了半晌，看著天花板發獃。
啊……
上樓拿手機的時候家裡已經並無異樣了，但符蘇還是不想久留，她扯了件校服外套就走了。
走到樓下的時候，她看見了開著車一騎絕塵的林瑜帆和許天海。
林瑜帆坐在後面，開著車窗，他似乎在低頭看著什麼，俊逸的側臉凝聚著沉重。
還是許天海開的車，他有駕照嗎？符蘇情不自禁的想。
結果趕到學校的時候，符蘇被門衛攔下來了，原因是沒穿一套完整的校服。
符蘇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辯解道：「我褲子在宿舍啊，我出來的時候就沒穿褲子。」
她試圖撒個謊騙過門衛。
結果門衛爺爺很堅決的說，他沒見過沒穿完整校服就出來的人，除非她是逃課的。
好嘛，還被扒出來她逃課了，符蘇好無奈。
「哈嘍，看起來你似乎很麻煩。」一個歡快的聲音在符蘇背後響起。
明媚的像是溪水的小調。
符蘇在靠綠化帶的圍牆邊徘徊，看起來挺嬌小的卻在考慮要翻牆的可能性。
聽到聲音的那一瞬間，她腳步停下，詫異的回頭。
她看見了那個人。
嚼著泡泡糖的女孩身材高挑，單手叉腰，笑意盈盈的看著符蘇。
她梳著高高的單馬尾，眉眼自帶一股驕傲，卻因為穿著一身校服成為了痞里痞氣的少女。
有點不倫不類，不過依然很帥氣。
「少司命!」
符蘇挺欣喜的叫出了少女的代號。
貌似是在答應符蘇，被喚做少司命的女人沖她輕佻的笑了下，瀟洒的揮手。
少司命似乎天生背就挺得筆直，像是堅毅的松杉，高高在上。
從她在零字型大小事務所的代號，就彰顯出她的不同。
少司命，《詩經》有云：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綠葉兮素枝，芳菲菲兮襲予。
據符蘇所知，隸屬於湘夫人管理的區域里，有三號人物雖然明面上是湘夫人的下屬，但實則與湘夫人平起平坐，甚至身份地位隱隱高過於湘夫人。
少司命，大司馬，與東君。
零字型大小事務所里的人以代號相稱，湘夫人這塊地區里的人，所有代號都來自於《詩經·楚辭》
據說是因為湘夫人個人要求的緣故，上面的上面對此也持無所謂的態度。
用網路流行的話說，就是湘夫人高興就好，代號什麼的畢竟只是代號。
符蘇的代號是月出。
其實真名並不是什麼不能暴露，需要徹底隱藏的東西，至少對於符蘇這個級別的人是這樣。
「你怎麼……還穿著校服?」符蘇小聲問。
少司命輕快的說：「來找你唄，順便渡你點仙氣。」
符蘇被逗樂了。
少司命的天賦是一種類似於玄學的東西，她對很多即將發生的事情都有感應，能通過無法言喻的感覺判斷好壞。
如此就已經很強大了，偏生她的能力具有傳染性。
換言之，與她接觸過的人，都會擁有這種福澤一段時間，中途遇到致命危機的時候，身體是有反應的。
少司命的天賦導致她應該是個天生的領導者，庇佑大家前行。
但不知為何，這塊區域的守護者依舊是湘夫人。
少司命自己也曾調侃過，讓她領導人，不如讓東君那個自負傢伙來。
「其實我不是來找你的啦。」少司命目光盯著一處地面看，似乎有點惆悵的樣子。
符蘇說：「我還以為你給我送校服來的呢。」
少司命樂了，說：「行啊，等會就脫了給你。」
「對了。」符蘇問她：「你來這，因為我的任務么？」
符蘇感覺喉嚨有點乾澀，這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
除了這個，符蘇想不到其他理由讓少司命穿著校服蹦躂到一個高中來的理由。
固然少司命在事務所里算非常自由自在的，總受四處蹦躂，經常能在世界各地轉悠。
她很少，幾乎不接取委託，卻依然能定期從湘夫人那裡獲得大比酬金。
不過對此，也沒有太多人有異議，有的人就是擁有天生的福澤。
可如果少司命都因為這個任務來了，那這個任務所隱含的信息量該多大，又為什麼會被指派到符蘇頭上。
符蘇神情有點凝重，她都快認命了。
沒想到少司命否認了。
她安慰似的拍拍符蘇肩膀，道：「安啦，這倒不是，我自己要來的。」
符蘇嘆口氣，其實她就是被這個任務束縛了吧。
她都不知道如何陳述這一年，太凝重了。
她試圖解救目標，卻發現她從未看透目標。
「放寬心。」少司命說。
少司命說話總是有種很輕佻的感覺，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個女生，不知道多少人會覺得她其實就是個流氓痞子。
符蘇與少司命是在一次委託里結緣的。
那次委託……不提也罷，符蘇想起來都覺得丟臉。
少司命滿臉無所謂的嚼著泡泡糖，「吧唧」吹出一個大泡泡，爆開了她又繼續嚼。
少司命自顧自的說：「我來找柏舟的，哎，具體也不是我要找，反正我就是要找他，所以我才找你了。」
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
符蘇大腦飛快的反應起來，柏舟也是《詩經》中的名字。
「同事么？我並不認識。」符蘇回答的飛快。
對於符蘇而言，很多記憶她完全不需要翻找太久，在她的腦海里她就是神，隨心所欲的掌控記憶的深淵。
畢竟她的天賦，就與記憶有關。
所以也實在不是個實戰型的天賦，要知道在符蘇小時候，也幻想過飛天，喪屍，異能和魔法。
少司命笑了笑：「你沒看你的個人檔期嗎？」
少司命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坐在花壇邊，雙臂枕著頭，悠哉悠哉的看學校與街道分界線的高牆。
符蘇明白了：「來援助我的人么？」
柏舟。
符蘇已經記下來了，並且不會再忘記。
「那麼。」少司命起身，拍拍屁股：「再見。」
真是個雷厲風行，說走就走的人，符蘇看著少司命。
少司命的洒脫是很多人羨慕的，也是很多人不懂的。
「再見。」符蘇說。
她找了個公共廁所，把少司命留下來的校服換上，再光明正大的進了學校。
這次門衛沒攔她了，但明顯認出了她，狐疑的看了符蘇幾眼。
符蘇踩點踏進教室門的時候，大部分人齊刷刷的扭頭看向她。
大部分，但不包括目標。
和一直以來的工作一樣，符蘇目光永遠最先鎖定在坐在角落的女孩，像是定向滑鼠一樣。
女孩在趴著睡覺，頭髮一團糟的蓋在桌子上，不過她肩膀動了動，好像在悠悠轉醒。
池思茗在睡覺是這個班級里最常見的風景線，甚至沒有之一。
符蘇呼吸一滯，緊接著垂下眼眸，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她其實昨天才同目標友好的說明天見。
腦里那跟弦繃緊了。
坐下的那一刻，符蘇覺得背後一涼，像是打了個激靈般的感覺。
符蘇坐下的時候，池思茗徹底轉醒，先是冷漠的揉揉眼睛，把頭髮不耐煩的撥到後面，眼神冷如冰。
池思茗起來第一件事是，竟然也是盯著符蘇看，她盯著符蘇齊肩的短髮看了一會，忽然就笑的很奇怪。
她拉拉嘴角，很是獃滯。
池思茗看起來真的非常平平無奇。
符蘇與池思茗的母親有很密切的接觸，她母親高雅漂亮，池思茗卻好像沒繼承到一星半點。
有人高傲的敲了敲池思茗的桌子：「給我倒水。」
符蘇將一切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