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準備
「水系圖就這麼給人了,你心疼?」穆予城怎麼想,都覺得是她大方。
「心疼歸心疼,大不了以後尋個機會再弄回來就是了。」夏芷容心裡早就有了計較。
這丫頭機靈的過分,讓穆予城愛到心坎里,長臂一勾,把人帶進了懷裡。
夏芷容嚇的趕緊掙開,「幹什麼,堂堂小王爺,耍流氓啊!」
穆予城情深如許,定定看著她,「芷容,他們都不懂你的好,你比這世上女子,好千萬倍。」
夏芷容愣住了,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說這樣的話。從前別人只會說她小小年紀心思毒辣,說她身為女子拋頭露面不知檢點,說她心機深沉,長大定然是個蛇蠍。
「凈說些甜的誆我。」她轉身低眉,難得露出幾分嬌嗔來。
「你知我,從不恭維人。」穆予城攬過她,將頭放在她肩上,貼在耳邊輕聲說。
「穆予城,你當真覺得我好?」饒是心硬如鐵,可她畢竟是女子,總過不了情關。
穆予城自然點頭,「你最好。」
兩人溫存了好一會兒,他憂心道:「明天是最後一日了,你打算怎麼辦?」
這兩日,她登夏府大門,去面會賈康,說到底,沒有做什麼實在的事情,反而把事情的扯的越來越複雜。
整個水患案已經差不多顯露出來,可這一切對於夏松濤來說,並沒有什麼用。
真相,救不了人。
夏芷容拍了拍他的手,從他懷裡出來,坐在了梳妝台前,「你可知這件事里,我最恨什麼?」
鏡子里的人,卸了脂粉,平添三分稚氣,穆予城賞心悅目,「安邦教打著大義的旗號,可孫志洲一邊分發賑災糧餉,一邊半夜著人搶回來,再以安邦教的名義拉攏百姓。花著朝廷的錢,干一些禍國殃民的事兒,著實可恨。」
「你我初遇那天,就在酒館門口,一個頭髮都花白的婆婆倚在我這門檻上要飯。流民何辜,要做他們成就大業的炮灰。」夏芷容只要想一想孫志洲的所作所為,就恨的牙痒痒。
「所以,你要為這些流民,做點什麼?」穆予城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夏芷容點頭,鏡子里的目光堅定,「我要讓流民認清安邦教的真面目。這只是水患的導火索,但沒有誰是無無辜的。」
若是沒有安邦教做這個導火索,水患也好,流民也罷,甚至於黨爭,都還能徐而圖之。然而現在,一併都爆發開來,整個河西內憂外患,滿目瘡痍。
拉開妝台的抽屜,她取出了一張紙。
裡面的東西,在回京后的當天,她便寫下了。
「你早就想好了?」穆予城深蹙眉頭,有些詫異。
「是,早就想好了。」夏芷容依舊是那樣的堅定。
「你可知,若是這麼做了,後果如何嗎!」穆予城顯然是不同意的。
夏芷容猛的起身,目光前所未有的銳利,「穆予城,你醒醒吧,你睜開眼睛看看這個大金。河西只是七十二州府當中的一座,你的邊關雖然只能溫飽,但百姓安居,外患有疾,卻無內憂。可是腹地呢?你知道下個河西是誰?你知道下個黨爭的犧牲品是誰?只會是百姓!」
不破不立。四個字就在嘴邊,可穆予城不敢說,不能說,更說不出口。
他穆氏世族,守護了百年的王朝,如今走到這一步。
身為臣子,責任在肩,無可推諉。
「穆小王爺,覆巢之下無完卵,夏府如此,王朝如此。我不敢想,再有第二條導火索,會怎麼樣。安邦教亦不能坐看它勢大。他們所處貪麓谷,腹地之中,宛如在這個王朝的心臟上橫插一把刀子,你是武將,結果如何,你最清楚。」夏芷容的話,猶如當頭棒喝。
穆予城比任何人都清楚後果,貪麓谷地處洮南府與河西府的交界處,近可破寒陽入京城,退可破烏木出中原。位置極佳,進退都可戰。
他的手指在抖,之間的信箋字字分明:引流民入京。
夏芷容的理由實在太充分,甚至沒人可以指責她是為了救夏松濤的混賬之舉。
上面想動夏松濤,是因為知道這場流民案沒有那麼簡單,夏松濤不過就是上面人推出來的替罪羊而已。想用他一個人的死,來掩飾貪墨舞弊,掩飾監察失職,甚至掩蓋安邦教的罪行。
這一個人的死,來結束這場荒唐的鬧劇。
不,她就要引流民入京,告訴所有人,水患沒有結束,真正的流民還沒有安置,安邦教還在作亂。
她不要息事寧人,夏松濤這一時的活,是為了以後正確的死。
閨閣里,燭火明滅。
穆予城在擔心,「流民當中,必然會混入安邦教教徒的。」
「我知道。讓他們自己露出馬腳,讓朝廷不能不管,安邦教再不能迷惑世人,是好事。」夏芷容心裡比誰都清楚,每一種可能她都推演過上百次。
「你知道,京城會死多少人嗎?」穆予城難得殺神動佛心,看性命重要。
「打仗會死多少戰士,那仗就不打了嗎?試藥會死多少大夫,難道醫科就不進步了嗎?我放出了留人醉所有人,你通知顏千越幫忙,能救多少救多少吧。」夏芷容輕蹙眉頭。
她不是不心疼,只不過狠不下心,往後會死更多的人。
「我去準備。」穆予城最終還是妥協了。
他粗糲的手指,夾著那張信箋,湊近了燭火。
乳白的紙張瞬間燃盡,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一夜,夏芷容躺在床上,一夜都沒合眼。
天剛亮時,她就聽到了外面的兵戈響動。
呼嘯的聲音,像是冬日裡的大風,一樣都是刮在人心裡的刀子。
直到瑾瑜拿著短刀闖進她房間,她才翻身坐起來。
「幹什麼?」夏芷容哭笑不得。
「哎喲!你快起來,聽說不少流民闖進來了,四處燒殺搶掠呢,你聽外面這聲音。你倒好,把人都派出去了,現在店裡面就咱們這幾個人。」瑾瑜警惕的看著外面。
「不礙事的。你把刀子放下,別一會兒再傷了自己。」夏芷容起身,握住她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