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三個月後。
丘喆登門拜訪申家,名義上是會見老朋友,實際上卻是想在離開之前,再看一看林紫涵,他本來想等申東炫他們的孩子出生再走的,可惜父母那邊催得急,硬是要他回去舉行婚禮,而眼下,申東炫他們是不能去喝他的喜酒了。不過這樣也好,否則讓自己喜歡的人來參加自己與別人的婚禮,他會覺得很悲哀的。
申東炫與林紫涵送丘喆去了機場,丘喆走的時候,故作瀟洒的背對著他們揮揮手,只因不想他們看見他眼中的不舍,他只想把自己放蕩不羈的模樣留給他們,也好試著做回自己。
申賢宇為了讓兒子多陪陪兒媳婦,公司的事情一般都不讓申東炫操心,反正有不少得力的助手,他也不會覺得忙不過來。
林紫涵坐在床邊,最近身子越來越沉了,她都很少出房間,申東炫這些天都會抽空陪著她,怕她一個人會覺得悶。他讓菲佣把碗筷結了,然後又坐回她身旁,說:「預產期已經到了,你還沒有反應嗎?」
她搖搖頭:「沒什麼反應啊!這幾天也不見孩子踢我了。」
他摟著她的腰,將耳朵貼在她腹部聽了半晌,然後抬首笑了笑:「這幾天是很安靜耶!」
「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她順口問了問。
「只要是我們的寶寶,我都喜歡。」他本來很討厭小孩,聽過小孩的哭聲,所以覺得很煩,可是現在自己要當爸爸了,他居然那麼渴望早點看著孩子出來,然後就可以把最好的東西統統都給他們的寶寶。是男是女都無所謂,他沒有重男輕女的傾向。
「那...如果是兒子,該取什麼名字好呢?」她當然知道他不在乎這些,不過她是必須要給申家生一個兒子的,申家都是三代單傳,這麼大的企業,申賢宇也不可能會放心讓它落在外姓手裡。
他從身側摟著她,思量著說:「恩...叫申宇林怎麼樣?」
「申宇林?好奇怪的名字哦!」她大概知道他為什麼會取這個名字了,雖然蹙眉撇嘴,但卻掩飾不住眼角的笑意。
申東炫解釋說:「諧音就是申與林啊!這樣人家一聽就知道是我跟你的孩子。」
林紫涵咬唇笑了笑:「傻瓜,全世界姓申林氏的夫妻不要太多哦!這樣哪裡特別了?」她猜得不錯,這個名字果然是提取了他們倆的姓氏而得來的,心裡忍不住竊喜一番。
申東炫揚了揚唇:「但我們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嘛!」
「那如果是女孩子呢?」她繼續發問。
他懶得思索,隨即回答:「那就叫申雨林。」他承認自己是沒什麼創意,不過這樣也不算差了!其實不管孩子叫什麼,都是他們愛的結晶,他會竭盡所能的去呵護這個家,讓幸福永駐他們的心田!
她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晚間,邵玘坐在床上愁眉深鎖,喃喃自語:「奇怪了,都到預產期了,紫涵的肚子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啊?」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抱孫子了。
申賢宇反正也不懂,隨意問道:「你那時不也過了兩天才生的嗎?」
「我急啊!真想快點抱上孫子。」邵玘一副按耐不住的模樣,她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
申賢宇被她猴急的樣子惹得忍俊不禁,「這種事急得來嗎?萬一的孫女怎麼辦?」他也很急,不過急也沒有用。
「孫女也行,大不了多生幾個,省的你喊後繼無人!」這麼大的產業,的確是需要一個孫子才行的。
申賢宇打了個哈欠說:「睡吧!等紫涵生了,有得你忙的呢!趁現在好好休息休息,養足精神再說吧!」說完,他翻身睡下了。
邵玘想了想,隨後也關燈躺下。到了關鍵時刻,她真的激動得睡不著覺,想著就這幾天就可以迎接孫子的到來了,興奮之極。
天色漸漸轉亮的時候,林紫涵忽然從腹部的疼痛中醒來,申東炫也被她陡然的一陣抽搐給驚醒了,打開檯燈,發現她臉色痛苦的捂著肚子低吟,看樣子是肚子疼得厲害,來不及多問,迅速的換上衣服,然後抱著她匆匆下樓。
邵玘被急促的腳步聲驚醒,急忙推了推申賢宇,二人換上衣服便趕出來看看,見兒子的房門打開,進去一瞧,人都不在床上,想必剛才是他們下樓的聲音,於是夫妻倆不暇思索的奔下樓去,見院子里汽車的燈亮著,徐嫂已經積極的跑去開院門了。
邵玘急忙拉著申賢宇來到車前問:「是不是要生了?」
申東炫慌急慌忙的替林紫涵繫上安全帶,看也來不及看他們一眼說:「好像是,我先帶她去醫院看看。」
「我們也去。」邵玘打開車門,跟申賢宇一起上了車。
一路上,他們每個人都緊張得要命,直到將林紫涵送進了產房,「撲通」狂跳的心臟才漸漸地緩和了下來。
邵玘激動又興奮的說:「太好了,我馬上就可以抱上孫子了。」她期待已久的一天總算是來臨了。
申賢宇還取笑她說:「瞧你心急的,好像恨不得馬上聽孫子叫你一聲奶奶似的!」
邵玘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他說話牙齒都打顫,還好意思取笑她心急。
等了很久,產房的門忽然被打開,醫生是個年近中年的女士,她滿手是血的吩咐身後的護士:「快,快通知胡醫師準備手術室,產婦血崩,需要馬上手術。」護士們推著病床匆匆出來,林紫涵此時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彷彿沒什麼知覺,臉色蒼白如紙,身上蓋著的白被單染上了點點腥紅。
等候在外面的一家人如同遭受晴天霹靂一般的僵住了,申東炫準備上前跟她說話,卻被醫生攔住:「我能夠明白你們家屬的心情,但請別妨礙我們進行急救!」
申東炫急忙拉住正欲離開的醫生問:「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這場意外來得太突兀了,他不能夠接受。
醫生簡單的回答:「子宮肌瘤影響產後子宮收縮,導致產後大出血的現象。」醫生說完便急著跟上了病人。
申東炫感覺渾身力氣彷彿被抽光了一般,兩腿無力的一軟,倚倒在一旁的牆壁上,一時之間無法消化這個突變的狀況。
邵玘從激動的喜悅瞬間轉為緊張的擔憂,她知道產婦大出血是件多麼嚴重的事情,稍有差池便會有生命危險。她看見後面又有一個護士走了出來,她懷裡抱著哭聲未止的嬰兒,她急忙問:「孩子怎麼樣?」
護士急忙回答:「孩子還好,我得先把他送去給專業人員照顧。」
邵玘只能不斷地摩拳擦掌,默默祈禱林紫涵不要有事,三人又轉移到了手術室門口,心裡一直忐忑不安。
手術大概進行了快一個小時了,邵玘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到九點了,她不禁急切的自語一番:「怎麼進去這麼久還不出來?」可惜看不見裡面的情況,他們只能盯著那扇緊閉的門。
手術室里陷入一片緊張的氣氛,林紫涵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幾欲陷入昏迷的狀態。主刀醫師雖然蒙著臉,但是從他的眼神里也不難看出心裡的緊張,額頭上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大概是感覺情況不太妙,吩咐身旁的護士:「產婦血壓太低,急需大量血漿,否則會有生命危險的。」
護士立刻按照他的吩咐去辦,讓後面的護士接替她的工作,然後急匆匆的走出手術室。
他們見護士出來,急忙圍了上來,申東炫迫不及待的詢問:「護士,手術怎麼樣了?為什麼還沒有結束?」他的心七上八下,感覺每一秒都是煎熬。
護士摘下口罩回答:「產婦現在很虛弱,需要大量輸血,我得趕去血庫。」來不及跟他們解釋太多,護士慌忙往血庫的方向跑去。
不一會兒,醫院的廣播響起:「各位同仁朋友,由於我們血庫存量不足,現在急需RH陰性O型用血,請廣大的熱心朋友們幫忙,儘快到急診室捐血,謝謝!」
申東炫聞言大驚失色,見那護士遠遠而來,他疾步上前滿眼緊張的問:「是不是我老婆需要的血型沒有了?」
護士表示很無奈的點點頭:「是的,我們已經開始徵求了,但願好心人能夠出來獻血,手術后也需要輸血,現在的血量不夠用的。」她手裡拿著血漿急忙趕去手術室。
申東炫幾乎快要失去理智了,很不冷靜的說:「那就快點啊!你現在去跟他們說,只要有人肯獻血,我一定重謝,多少錢都沒問題!」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她,好不容易才過上幸福的生活,他不想再發生任何意外了。
護士為難的說:「先生,這不是錢的問題,RH陰性O型血很稀少,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配對的。你先冷靜啊!我們會儘力想辦法的。」
「你讓我怎麼冷靜?你們這些人都是幹什麼吃的?血庫庫存不夠,平時為什麼不採集?」他把罪責都推到了醫護人員身上,覺得是他們辦事不利,否則今天這樣的狀況就可以輕易的解決了,而不是聽天由命!
護士抿了抿嘴,知道他現在的心情不好,即使他這麼無禮,也沒敢說什麼。
他從來沒有在這種場合跟別人大聲說話過,這次他真的是急得發瘋了。
碰巧的是,Anny今天也送她表嫂來醫院分娩,剛剛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準備去前台付費時,居然聽見了申東炫的聲音,她開始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於是狐疑的朝著聲音的方向尋覓,拐了一個彎,居然真的看見他跟一個護士談話,見他臉色很不好,申賢宇跟邵玘也是滿臉頹廢的站在一旁,想來應該是林紫涵出什麼事。她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態上前詢問:「發生什麼事了?」
申東炫見她后,更加煩躁,懶得搭理她。護士隨口說了句:「他妻子急需要RH陰性O型血,否則會有危險,我們正在向熱心人士徵求。」護士戴上口罩進手術室幫忙。
Anny大喜過望,附在申東炫耳邊低語:「我就是RH陰性O型血,這種血型的確很稀有吧!恐怕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捐血的人。」聽她的語氣彷彿話中有話。
申東炫原本黯淡的眸子驀然一亮,但是他知道Anny不會這麼好心的,於是冷冷的問:「說吧!想要什麼條件?」
「我的條件很簡單,我救她,你娶我。」Anny沒想到自己嘔心瀝血爭取了那麼多次機會都以失敗告終,這一次居然誤打誤撞,白撿了這麼一個大好時機,不好好利用一下,怎麼對得起自己?
他就知道她會提類似這樣的要求,心裡掙扎了很久,最後決定打電話給蔡錄,號碼一直沒撥通,他又給蔡家家裡打了電話,是蔡家管家接的,結果知道蔡錄父女倆都不在T市,他又氣又急,差點沒有把手機摔掉,Anny見他的表情自然知道沒有搬到救兵,唇邊綻放出一個極其得意的壞笑。
手術燈已經熄滅了,醫生與幾個護士推著病床疾步走了出來。
申東炫急忙攔住醫生說:「還需要多少那種血型?」他心裡掙扎得厲害,到底該不該答應Anny的要求?
醫生急得汗如雨下,對身旁的護士說:「你趕緊去急診室看看。」說完,他們繼續推著病床趕去指定的病房,邵玘跟申賢宇也尾隨其後,可申東炫卻呆愣在原地,真的計劃趕不上變化,他本來還打算等她身體康復后,就帶著她環遊世界去,度一次真正的蜜月之旅,可誰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大家都跟著移到林紫涵的病房外,護士從急診室趕了過來,進入病房跟醫生說:「加上庫存,已經收集得差不多了,但還差一點,估計還要一兩個人捐血才勉強夠用。」
Anny得意洋洋的問:「怎麼樣?你可以考慮,但是她可等不了了。」只要能夠留在他身邊,哪怕他恨她也無所謂了。
申東炫拳頭緊握,他真的好恨別人趁人之危,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委曲求全,他要自己最愛的人活下去!深呼吸了一下,語氣沉重的說:「我可以給你一個婚禮,但我法律上的妻子,只能是林紫涵。而且...等她康復了,我再跟她說。」
Anny本不想同意,但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心念一轉,很爽快的說:「好,你要她當你挂名妻子我無所謂,反正我只要能夠跟你一起生活就行了。等她身體一好,你馬上請她離開,接我進申家。」有他陪在身邊就行了,至於名分,她不是不想計較,而是她也計較不了。
做出這樣一個決定,申東炫真是心如刀割,因為林紫涵,他嘗過好幾次心痛的滋味,但是這一次,真的疼得痛不欲生,他不敢想象,如果生命里失去了自己的摯愛,那麼生活還有什麼意義?
Anny用她的血救了林紫涵,可是究竟是誰付出的代價更多一點?如果林紫涵自己可以選擇,或許她寧願死得幸福,也不要活著痛苦,但是她只能是被動的接受別人的決定。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申東炫一直陪著林紫涵身邊,可以說是寸步不離的守著,連公司也沒有去過,他想好好利用這有限的時間,牢牢的把這份幸福留在心裡。今天,他忽然心血來潮的說:「紫涵,我想給寶寶取名叫申思涵。」他表情很寧靜,心裡卻五味雜陳,她還在身邊的時候,他就這麼思念她,如果她離開了,他該怎麼活?
林紫涵不知情,所以不清楚他為什麼會突然改了先前想好的名字,她只是淡然笑了笑:「隨便你吧!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吧!」她伸手摸了摸寶寶的臉,覺得自己真的好幸福,總算有了個完整的家了。
申東炫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把寶寶交給林紫涵,然後掏出手機一瞧,臉色頓時僵住了,是Anny的來電。他心裡躊躇著:「算了,該來的還是躲不掉的。」調整了一下情緒,才慢慢將電話放在耳邊,「喂!」
Anny挑了挑指甲,一副悠閑的樣子說:「人家已經等了很久了,你到底要拖到什麼時候嘛?」她知道申東炫捨不得林紫涵,但是她了解申東炫的為人,所以不擔心他會出爾反爾,只是希望他趁早了解了與林紫涵之間的關聯。
「再給我三天的時間就夠了。」他多想做一次言而無信的小人,可是他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這一關,也許是經商太久,誠信一直是為人處世的基本原則,他不想破壞這個原則,可他也捨不得心愛之人離去,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無措。
Anny也不逼他,答應了下來:「好,三天後,我們離開舉行婚禮,希望你別讓我失望了。」她害怕夜長夢多。
「好,一言為定。」他不等Anny回答,就掛斷了電話,天知道,他現在有多麼的憎惡Anny,可是林紫涵的命是她救的,所以他沒辦法。
林紫涵見他臉色很差,不禁憂心的問了句:「你怎麼了?是不是公司的事情?」想來他也一個多月沒有去公司了。
「不是。」他頓了頓,繼續說:「紫涵。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離開我了會怎麼辦?」他雖然希望她也捨不得自己,但是他不希望她痛苦,他願意一個人承擔所有的苦,也不願意她再落半滴眼淚了。
她先是怔了怔,隨即抿了抿嘴:「恩...這個問題我沒有認真的想過,以前我覺得,反正我的去留都掌握在你的手裡,所以我想再多也沒有用,離不離開都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Anny出現后,我倒是覺得我越來越捨不得離開你了,也許是害怕會很難過吧!對了,你幹嘛突然問這個?」她有種不祥的預感,好像即將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似的!
他強忍著心裡的刺痛,艱難的擠出那句話:「如果,我讓你離開我呢?」他本來想過兩天再說的,可是越是不舍,就越是心痛。
她抱緊寶寶的手一松,不可思議的問:「你說什麼?」她心裡一直抗議著:「不可能,我一定是聽錯了,一定是聽錯了!」她不相信他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她不相信他對她的關懷都是假的!
他狠下心來,一字一句的說:「我說。我請你離開我,離開申家。」每一個字都深深的刺進他的心裡,這些天,他一直偽裝著很幸福的樣子,可是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麼的心痛!
「你在開玩笑對不對?」林紫涵一聲一聲的哼笑著,她還是不敢置信,他肯定是在跟她開玩笑的。
「你沒有聽錯,我要娶Anny進門,所以...你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他避開她受傷的眼神,害怕自己會更加悲痛。
她六神無主的將寶寶輕輕放在床上,眼睛不再看他,面如死灰的問:「你...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她的語氣里沒有怨氣,也沒有恨意,只有一種淡淡的憂傷,她知道,他這麼做有這麼做的苦衷,她只希望知道一個明確的答案而已!
「沒有為什麼,我必須這麼做。」他側過臉去,刻意忽視彼此的痛苦。
「好,我可以離開,但孩子,我必須帶走。」她遲疑了很久,才做了這個決定,只因不想他為難。
申東炫咬了咬嘴唇:「不行,孩子必須留下。我們的契約關係還在,你仍是我的妻子,如果...如果你想孩子,隨時可以過來看他。」他不過也是給了彼此一個再見的機會,只要孩子在身邊,她也不會離自己太遠的。他知道這麼做很自私,但是,他真的別無選擇!
林紫涵急道:「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要我了還要綁住我?你明明知道,Anny她不會善待我們的孩子,我不能讓他留在你們身邊受苦!」她還是忍不住激動了起來,她真的好捨不得他,真的好捨不得!好景不長,她以為自己得到了幸福,卻沒想到得到幸福的同時,就是痛苦的開始。為什麼老天要如此弄人?她究竟犯了什麼錯?
「你沒有權利帶走他的,我只能給你回來看望他的權利,其他的,你就不要多想了。」他好想緊緊的抱住她,可是他忍住了,只能任憑痛苦在他們之間蔓延。
她強忍著內心的酸楚,不讓眼淚流出來,她不想在他面前哭,真的不想。她一心只想著逃避現在這樣悲涼的氣氛,毫不猶豫的起身跑開了,就在她奪門而出的時候,晶瑩的淚珠還是不爭氣的滾落了下來。
申東炫壓抑住想要追她回來的衝動,只能懊惱痛苦的捧著自己的頭,因為他也哭了,他以為自己不會流眼淚的,可是他的心已經有了感覺,學會了喜怒哀樂,不像以前那樣的冷漠無情,有情的人,總是會免不了情不自禁的時候。
林紫涵一口氣跑到了樓下,沒注意,撞到了一名菲佣,菲佣見她滿臉淚痕的模樣,不禁嚇了一跳,她們在這裡工作這麼久了,從來不曾見林紫涵哭過,於是吃驚的問:「少夫人,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她搖搖頭,壓制住自己悲凄的心情說:「沒有,你去忙你的吧!」她心裡自嘲的笑著:「少夫人?從今以後,我不再是這裡的少夫人了,為什麼許多事情都是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發生?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看見邵玘從院子里走進了大廳,她慌忙抹掉臉上的淚痕,盡量不讓她看出什麼端倪來,乾笑著沖邵玘打了聲招呼:「媽。」
邵玘興高采烈的一個箭步衝過來摟著她說:「怎麼不在房間里陪寶寶?」
林紫涵偏著頭看向頭頂的樓梯,不讓邵玘看清楚她的表情,努力擠出一個笑意:「東炫在哄寶寶睡覺呢!」
「是嗎?他還有那耐性?我上去看看!」邵玘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孫子,沒有注意到林紫涵情緒不對。
林紫涵點點頭說:「媽,我要去參加陳彬的婚禮,可能不回...」她想想覺得這樣說不妥,還是等離開再說,就由申東炫跟邵玘解釋好了。於是立即改口說:「可能今晚不會回來了,你們不要等我。」她儘力隱藏著離別的傷感,不讓邵玘察覺出來,她知道邵玘不會同意她離開申家的,可是她不想令申東炫為難,她說過,只要他需要她,她會隨時在他身邊,除非他親口叫她離開。儘管有太多的不舍,她跟寶寶才相處了不到兩個月,就要從此別過了,身為人母,叫她如何割捨?
倪小文與陳彬已經去過教堂了,到了開席的時候,林紫涵還沒有出現,二人給來賓敬酒完畢,才得以偷閑,一起焦急的守在大門外眺望,但是良久不見林紫涵蹤跡。
倪小文擔憂的問:「會不會是不來了?」
陳彬肯定的搖搖頭:「不會,她答應我的就一定會來,即使因故不能來了,她也會打電話給我的才是!」說到打電話,他才皺眉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趕緊掏出手機給林紫涵打電話。
林紫涵一個人愣愣的坐在一條河邊,她實在不知道該去哪裡了!有家不能回的感覺好悲哀,她回家一定會讓夏毓擔心的,她不想再因為自己情感的事情,害別人替她操心了,媽媽本來可以過得很幸福的,是她的存在,影響了媽媽的一生,她真的不希望媽媽再為她皺一次眉頭了,自己的酸甜苦辣,理應由自己來背才對。
她的思緒被陳彬的電話驚醒,看著熒屏上跳躍的名字,她心裡猶豫了許久,「今天是他們大婚的日子,而我卻跟東炫別離了,像我這麼不吉利的人,怎麼可以去參加他們的婚禮呢?」可是,電話打了一遍接一遍,最終,她還是接聽了。
「紫涵,你在哪裡呢?」陳彬急切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想必他們一定等了很久了,她只顧著自己傷心難過,竟然忘記打電話告訴他們一聲。
「我...我今天臨時有事,不能趕過去了。」她慢慢的說著,生怕會把自己的心情泄露出去。
陳彬覺得她的聲音不對勁,更加緊張的問:「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哭了?」他跟她認識這麼久了,除了小時候見她哭過幾次,後來一直沒有看見她落過半滴眼淚,一定是發生了特別大的事情,讓她無法承受,所以才會哭的。
「沒有。」她矢口否認,鼻子一酸,更多的眼淚流了出來,她居然現在還要偽裝,傷心時,連個能夠訴苦的人都沒有。
「你別騙我了,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什麼沒有來參加我跟小文的婚禮?」
她假裝堅強的笑著,臉上卻淚流不止,「呵呵...沒什麼,今天是你們大喜日子,可我卻離婚了,你說是不是很不吉利?」
「你說什麼?你離婚了?怎麼可能?」陳彬不敢置信的說著,申東炫對她那麼好,怎麼可能捨得放手?
她苦笑著說:「雖然沒有離婚,但跟離婚一樣。」她也很想知道為什麼!他明明不喜歡Anny,可是他為什麼突然又要娶Anny?她實在是搞不懂為什麼!
「怎麼會這樣呢?你不是還跟他有了寶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過幾天,我想出國一趟,祝你們新婚愉快!」她急忙掛了電話,因為她已經忍不住哭了出來,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把所有不快統統哭出來,然後才能繼續微笑著度過每一天。
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回到自己的家裡,夏毓正在廚房裡忙著,一見她回來,驚醒的問:「紫涵,你怎麼回來了?」她習慣性的看了看她身後,可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以前申東炫總是會跟她一起回來的,極少見她單獨回家,於是夏毓順口問了句:「東炫呢?他怎麼沒有一起來?」
林紫涵淡然笑了笑:「他在忙呢!」說他不要她了,馬上要娶Anny了嗎?她實在說不出口。
「哦!寶寶呢?你這樣回來能行嗎?」夏毓沒有覺得哪裡不妥,又把話題轉移到寶寶身上,她真的好像抱抱外孫,可惜,畢竟她不是奶奶,只能偶爾去看一眼,心裡實在是相思成疾了。
林紫涵嘴角抽搐了幾下,若有所思的說:「有他奶奶在,應該沒什麼問題的。媽,我過兩天就要出國了,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回來看你了,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別累著了!」她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親,至於孩子,邵玘那麼疼他,Anny不能把苦給他吃的,她現在只想出去散散心,等把傷口療好了,回來就可以面對這裡的一切了。
夏毓十分詫異的問:「出國?又是跟東炫出差嗎?你們現在有了孩子,即使再捨不得對方,也要對為了孩子考慮考慮啊!」
「是我一個人去,媽,你不要再為了我的事情操心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能夠解決的。以後,我就有更多的時間陪你了。」
夏毓順了順她的頭髮,一臉慈祥的說:「媽媽只要你過得幸福開心就好了。」
林紫涵偎進她懷裡,沉默不語。她想等她回來的時候,母親應該就知道了,晚一點知道,就少一點操心,所以她決定暫時不說。
此時,邵玘已經知道申東炫要娶Anny的事情,她當然的竭力反對的,雖然她知道申東炫娶Anny的原因,可是她真的捨不得林紫涵,她早就把林紫涵視如己出了,更何況寶寶還這麼小,怎麼能夠沒有媽媽呢?
「媽,你別說了,你不是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娶Anny。我不能言而無信,我會給她一個婚禮,以後,就走一步算一步吧!」他也沒有打算跟Anny過一輩子,只是目前,他必須先履行自己的承諾才行,然後再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邵玘抱著寶寶,無可奈何的嘆息了一聲:「也罷,你就娶她一回,隨後我來想辦法把她逼走,總之,我們申家的兒媳婦只有一個,那就是林紫涵,她Anny永遠都沒份!」
申東炫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只怕請神容易送神難。想要逼她離開,可能還要下很大的功夫才行,她完全變了,不像以前那個真實善良的Anny了。」
「管她是什麼樣的,我吃過的鹽比她吃過的飯還多,就不信制服不了她一個毛丫頭!」邵玘見多識廣,也在商場上打滾數年,什麼世面沒見過?爾虞我詐的事情她更是輕車熟路了。
很快,三天的時間到了,林紫涵知道今天,就是申東炫與Anny舉行婚禮的日子,而她想在他們禮成之前就離開這裡,她傻傻的以為這樣就可以當做一切還跟以前一樣。
提著行李箱,在夏毓的陪伴下來到了機場,做完了登記后,陪夏毓聊了一會兒,她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她只想多聽一聽母親的嘮叨,如果在國外寂寞了,還可以回想一下這些溫暖的話語。
與此同時,一輛接一輛的花車趕去教堂的方向,準備舉行一場婚禮儀式。申東炫故意沒有選跟林紫涵去過的那個教堂,他只想保留住他們倆共同的美好,不想玷污了那份幸福的回憶!這次的婚禮,比起上次明顯低調了很多。
Anny無比幸福的笑著,她終於達成目的了,她開心是自然的,可是她哪裡能夠體會到申東炫是以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她的呢?
參與婚禮的賓客倒是無所謂,反正他們大都抱著一顆看熱鬧的心情觀禮,新人相不相愛他們也不能切身感受到,對於他們來說不過就是喝喜酒而已。
新娘紅光滿面,完全沉溺在無邊的喜悅當中,可是新郎卻愁眉苦臉,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好像這場婚禮完全與他無關似的!
神父又開始了那不變的愛情宣言:「申東炫先生,你願意娶Anny小姐為妻,不論貧窮富貴,健康殘疾,生老病死,你都願意愛護她,守護她,一輩子不離不棄嗎?」
申東炫沒有反應,他的心裡一直挂念著林紫涵,渾然不知身處何處。
神父面無表情的又重複了一遍,他還是沒有反應。Anny隔著面紗,雖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內心其實是不願意跟她結婚的,擔心他臨時變卦,她心急的用手臂拱了拱他。
申東炫這才清醒過來,機械的回答:「我願意。」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腦海里閃過林紫涵的身影,他覺得這句話是跟她說的,而不是Anny。
Anny終於滿意的笑了笑,還好他比較信守承諾,不然她可真要哭天喊地一番了!
神父心裡覺得奇怪,但沒有擺在臉上,看了Anny一眼,繼續發問:「Anny小姐,你願意嫁給申東炫先生為妻,不論貧窮富貴,健康殘疾,生老病死,你都願意愛護她,守護她,一輩子不離不棄嗎?」
「我願意!」Anny幾乎不等神父的話說話,就迫不及待的回答了,惹得台下親朋好友們一陣竊笑私語,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猴急的新娘!
「那麼我宣布,申東炫先生與Anny小姐,將在主的見證下結為夫妻,願主保佑他們白頭偕老,永浴愛河!現在請雙方交換戒指!」神父嘴角竟然也忍不住有了一絲笑意,他也沒有見過這麼積極的新娘,強忍著想笑的衝動,因為他的身份特殊,必須保持嚴肅才行。
伴娘和伴郎分別拿著戒指走了上來,Anny動作很利索,她當然想用戒指套牢他,好讓自己永遠留在他身邊。當她拿起他的手準備幫他戴上戒指時,居然發現他原先跟林紫涵結婚的戒指還沒有拿掉,心下一陣駭然,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她趕緊握住他的手,企圖擋住那枚鑽戒不讓別人看見,同時也用眼神暗示他趕緊把那鑽戒取下。
申東炫這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大意,其實是他下意識的不想拿掉罷了!即使眼下這樣的情況,他還是捨不得拿掉那象徵著一個幸福婚禮的鑽戒。就在他無比掙扎得抽回自己的手,準備不著痕迹的娶下那枚鑽戒時,教堂的大門忽然被推開。
那人的身影在刺眼的陽光下顯得格外銳利,使人看不清楚她的臉龐,但聞她氣喘吁吁的喊道:「你們不可以結婚。」顯然,她這一路跑得很急,彷彿是刻意趕來阻止這場婚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