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個室友不太講究
鳳陽府,監牢。
「輕,輕點啊,兄弟。」宋懌顫巍巍的對押著他的幾名錦衣衛說道。
幾人也不搭理宋懌,推搡著便將他甩進了個「雙人間」。
宋懌是發覺了,這幾個錦衣衛是軟硬都不吃,朱元璋你他娘教的真好啊!
一個個都這麼「愛崗敬業」。
走一步看一步罷,宋懌心裡勸慰著自己。
「嘔。」
監牢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腐臭味,聞著著實有點泛酸,生理反應也是上來了,止不住的乾嘔了幾聲。
還有那撲面而來的臭味是怎麼回事,這「室友」有點不講究了啊。
還好宋懌今天也就吃了個早飯,勉強也吐不出什麼。
「誰啊,嚷嚷什麼呢。」
裡頭傳來這陣粗獷的聲音,給宋懌嚇得是雙腿一緊,希望這哥們是個正經人吧。
看著周圍石塊壘砌的牆壁,跑是跑不掉了,那高懸的方塊窗,也爬不上去。
採光也挺一般,宋懌只能摸著黑,慢步走近。
抬頭便看著了一個瘦骨嶙峋的大漢,坐在草席邊上,惡狠狠的盯著宋懌。
宋懌打量了幾眼,便迴避了目光,找了塊草席躺了下去。
這人骨架看著奇大,在外頭應該是個魁梧的大漢,如今卻是餓的只剩副骨頭架子,就身體樣貌而言,對方少說也在牢里呆了半年。
還有這詭異的氣氛,不像是關押普通犯人的地方!
不對勁!
宋懌連忙立身坐了起來,摸了摸兜,銀子還在!
沒等宋懌開口,那大漢倒是先扯出由頭道:「小子,犯什麼事了。」
宋懌有些愣神,便隨口扯了個謊道:「被小人污衊了清白,忍不了,給他捅死了。」
那大漢卻是笑出了聲,「哈哈哈,倒是個直率的性子。」
笑面虎?胃口可更大吶。
宋懌掂了掂銀兩,心裡有些打鼓,但願夠用吧。
……
鳳陽府衙內。
「王學政,這樣真不合規矩。」那青衫李學政質問道。
見氣氛不對,李學政又是接著說道:「文章我看了,當真不錯。」
那王學政倒是茗了口茶,不緊不慢的說道:「李學政啊,你還年輕,有些事,你不太懂。」
「你舟車勞頓過來辛苦了,這裡吶,有我的一點心意,你收下。」王學政又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遞了過去。
見著此,李學政頓時變了臉色,怒斥道:「你…你怎麼敢的,你怎敢貪污受賄,左右科考。」
王學政倒也不慌,冷然道:「話可不能亂講啊,這明明是辛苦費,況且出了這門,誰知道呢。」
「不敢苟同,王永年,此事我定然上報通政司。」李學政躬身別過,邁步想離去。
「給臉不要臉是吧,你莫忘了誰才是主考,這結果我說了算。」王學政看著此人軟硬不吃,也是沒有好臉色,猛的拍桌道。
「況且你我都是一家之言,你覺得上頭相信你還是相信我呢?」
接著又是拿起銀票,塞進了李學政懷裡,附耳輕聲道:「小李啊,科考裡面水太深,你把握不住的,拿在手裡的,才是最實在的。」
王學政看著李學政緩緩遠去的身影,不禁有些唏噓,曾幾何時,他也是這般,但現實總是不如意的。
「只有爬上高位,才能改變這一切啊,我沒有錯,是你們太過迂腐了。」
一番折騰。
那青衫李學政是心灰意冷的走出了府衙。
迎面還遇著個鼻青臉腫的傢伙,氣喘吁吁的跑來,手裡還提著禮。
那人看見李學政,連忙遞了過去,恭敬道:「李學政好,審卷著實辛苦,您一定要收下。」
這鼻青臉腫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剛著宋懌「搶劫」一番的張興旺。
他剛便是準備著送禮,可遇上那般事,也有點做賊心虛的姿態,爽快的就把錢借了出去,權當花錢消災。
人是走了,可錢也沒了。
張興旺沒得辦法,只好又回府順了些。
這才匆匆趕到。
李學政倒是無心搭理,婉拒著離開,卻又想起回事,轉過頭同張興旺問道:「你可曾見那宋懌?」
「啊?學政也知道他出事了?」張興旺疑惑問道。
那李學政本便在惋惜,這又遇見宋懌出事,頓時慌了神,急忙問道:「宋懌出什麼事了?在哪?」
「就剛剛,門口被人抓了,說是冒籍參考。」張興旺倒是一五一十的說道。
李學政聽著,頓時氣憤的罵道:「這不胡扯,還冒籍,考生冒籍不冒籍我還能不知道了?」
拉著張興旺便往監牢走去。
……
與此同時,蜀王府外。
劉大同跑了好些里地,總算是瞅見了那兩扇金碧輝煌的大門,楣上一扁,上書蜀王府三個鋶金大字,紫紅油漆在陽光的照射下,鮮亮的泛著光芒。
「什麼人。」兩護衛倒是伸過手,攔下了衣冠不整的劉大同,看著就十分可疑。
劉大同是一路莽沖,倒是忘了這回事,連忙沖著兩護衛諂媚道,袖裡不停遞著白花花的銀兩,「咱們見過的呀,有要緊事,通融通融。」
其中一精瘦的護衛,倒不情不願的開了點門縫,順手便將銀子揣進了兜里,嘴裡不停的嘟囔著:
「我呀,還是心太軟了,也是見你眼熟,不然這門我肯定不會開的。」
「是是是。」劉大同低聲的應和道。
另一護衛倒是十分爽快的拿過銀子,提醒道:「進了門,你便從來沒見過我倆,明白?」
劉大同會了意,又是應和道:「明白的明白的。」
進了蜀王府的門,劉大同倒是鬆了口氣,輕車熟路的朝正殿走去。
到了門前一個拐彎,趴到了窗戶邊上。
眯著窗戶縫再三確認,那濃眉大眼的的確是朱椿。
劉大同才擺弄整理了長衫,聞了聞,汗倒早已被風吹乾了,不過稍稍有點味了。
……
蜀王府正殿內。
古色古香的廳堂里,立著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
旁邊架著張血檀交椅,那「蜀秀才」朱椿倒是四平八穩的躺在上頭,有些少年老成的意味。
聽得輕輕的推門聲,朱椿才緩緩睜眼望去,見著來人,頓時便起身要走。
劉大同倒是熟練的一個衝刺滑跪,落在了朱椿跟前,緊緊扒著大腿。
「王爺啊,阿懌又被人抓走了,快去救救他。」劉大同擠眉弄眼的滲出點鼻涕淚,說道。
朱椿見跑不掉,是一臉嫌棄的推開了劉大同,冷然道:「怎麼,又犯什麼事了,說了別去那勾欄聽小曲,偏不聽。」
「不是,是那穿飛魚服的不分青紅皂白……」劉大同氣憤的說道,卻是被朱椿徑直打斷。
「飛魚服?錦衣衛?」朱椿本戲謔的神情變得凝重,急切的反問道。
劉大同呆愣的應道:「對啊,他們還說阿懌冒籍參考,這不胡扯嗎,那阿懌同我一塊入的書院,哪來冒籍這一說……」
「行了行了,我會解決的,你回去吧。」朱椿聽著,頓時變了面色,冷冰的回道,便招呼人要送劉大同回去。
「放開我,殿下,我還沒說完呢。」劉大同不明所以,試圖掙脫,嘴裡喊著。
「送客,帶他走!」朱椿冷然道了聲,撇都撇沒一眼,轉身朝裡間走去。
好一會,外頭才傳來敲門聲。
「進來。」朱椿沉悶的說道,接著問道來人,「到底什麼情況。」
那人微微沉聲道:「確實是錦衣衛,但我感覺是詐。」
「此言何意?」
「看著不太像錦衣衛的一貫做法,更像是針對我們來的,那劉大同走的時候,身後吊著兩尾巴,半道卻又折了回來,瘦狐說,現在門口可是有著好幾雙眼睛。」
「行,我知道了,你跑一趟,把宋懌人先帶回來。」
「可是…好的,我知道了。」
那人本想勸解一二,但不合時宜的獻策,惹得朱椿一記眼刀,便自覺止住了話語。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