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冥界(二十四)
當小女孩被她媽媽從桌子底下抱出來的時候,一看到周子儒就立刻大喊道:「周叔叔,周叔叔,我今天在幼兒園被老師獎勵了一朵小紅花哦!」
「曦曦真棒,叔叔能看看你的小紅花嗎?」
「我現在就去拿。」小女孩興奮的跑到她媽媽的座位上,翻自己的書包。
女孩媽媽有些歉意的對周子儒說:「真是不好意思周老師,每天都讓你去幫我接孩子,我這心裡還真有點過意不去!」
「沒關係,曦曦這孩子挺可愛的!」周子儒眼睛看著自己桌子上被翻開的那些舊書,眼睛微微的眯了眯,不著痕迹的收拾好了。
「叔叔你看!」小女孩手上舉著一個小紅花。
「真漂亮!」周子儒在轉過來的一瞬間,臉上帶著和煦又溫暖的笑容。
宋牧新從辦公室里溜出來之後,慢慢的走到了空無一人的操場上,他看著遠方的天空,腦海里滿是周子儒說的那些話。
「我不會放棄我的每一個學生的!」
「哼!在那裝什麼好人,你以為自己很了解我嘛!」宋牧新嘆息了一聲,「真麻煩!」
宋牧新爸爸的職位很特殊,在以前剛剛懂事的,明白爸爸是幹什麼的之後,就和他媽媽一樣,擔心去出外勤的爸爸。宋牧新知道一次次的心驚膽戰根本沒有用,他和媽媽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的呆在家裡,把家裡的一切處理好,不讓他爸爸擔心。這種情感一直維持到她媽媽因為過度勞累而離開這件事而達到了頂峰,他媽媽離開了,這個家裡就只剩下他和爸爸兩人了,所以他覺得自己要更加成熟,爭氣一點。
他不會跟別人家的孩子一樣跟爸爸撒嬌,也不會纏著爸爸帶他出去玩。他變得像個小大人一樣,自己做飯,自己洗衣,自己上學,變成了別人家的孩子,宋亮偉也為自己的兒子如此的懂事而欣慰,但其實他並沒有從爸爸的這種欣慰里感到開心,而是很累,累到他什麼都不想去做,即便只是躺在那裡獃獃的看著天空也是好的!仟仟尛哾
宋牧新已經很久沒有度過一個有人陪著的周末了,他雖然朋友很多,但大部分都只是打遊戲,打架認識的,他們校外人士的事情他並不想參與,就算是和他關係比較好的李峰,也沒有出來一起玩過幾回。
「我那天真的很開心嗎?」宋牧新沒頭沒腦的問了自己這麼一個問題,他的印象里只有周子儒那翻飛的老年代步車上的塑料布,還有唐依雲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雖然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但是他就是忘不了那個周末,忘不了那天的風景,遇到了跟自己周圍不同的人。
甚至覺得,有人陪著似乎是一件還挺好的事!
宋牧新從操場走向自己的教室,看到周子儒正去向班級,宋牧新依舊慢悠悠走著,想著自己這樣遲到,他會不會生氣?
宋牧新突然腳步一頓!自己是因為什麼去找周子儒的?對了,是因為他們布置了一些東西!不行,我得去告訴他,教室里有東西!
宋牧新在飛奔去教室的途中,都沒有想過為什麼自己會那麼在意周子儒,明明自己才是希望他倒霉的一方。
他用盡全力,風呼嘯的從他耳邊略過,他感覺自己從來沒有跑的那麼快過,肺部都要炸開了。快了,就快了!就要到教室門口了!
「不要!」門猛地被宋牧新打開,他眼睜睜的看著周子儒坐在了椅子上,只聽見「咯叭」一聲機關啟動,周子儒的腿似乎是被一條細長的繩子給綁住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向上拉扯,可自己上升的速度猛地下降了,他抬頭看去,宋牧新兩隻手緊緊的拉著繩子,兩個虎口處已經因為巨大的拉力而裂開,滲出了血,可他還是堅持的拉著繩子。
「老大!」李峰猛地站了起來,其他幾個跟宋牧新一起設置這個東西的人都驚訝的看著宋牧新,不明白為什麼宋牧新要去救這個他們共同討厭的老師!
周子儒看著繩子上越來越多血跡,瞳孔收縮,整個人都愣住了。
宋牧新突然瞥見一個人桌子上的一把美工刀,他拿起刀一把割斷了繩子,周子儒猛地砸向了地面,宋牧新剛想去扶周子儒就感覺到一個破空聲,一個重重的鐵桶從上面落下來,直接砸中了他的後腦勺。
巨大的衝擊力讓他腦子越來越迷糊,自己眼前都發黑,屋頂上一袋麵粉落了下來,剛剛好落下了倒下來的宋牧新身上,接著屋頂的一個個氣球爆開,水瀑布一般澆在了宋牧新身上。
這預料之外的情況讓所有的學生都驚呆了,明明他們是為了讓周子儒出醜而做的這些,為什麼宋牧新突然沖了出來?
周子儒坐在地上,獃獃的看著宋牧新虎口處的血,他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變了,並且一種憤怒的情緒佔據了他的內心。
他很慢很慢的站了起來,走向已經昏倒的宋牧新身邊,他抱起宋牧新,轉頭看了一眼班級里的學生,尤其是那幾個做陷阱的人,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周子儒,眼神銳利的看著他們,黑色的眼瞳里沒有一絲的光,彷彿看著死人般的眼神他們,這讓那幾個學生出了一身的冷汗,也讓所有的學生感受到一種巨大的威壓!
他們都知道現在什麼情況了:周老師,真的生氣了!
他走到門口,「在我回來之前,把地面打掃乾淨!」這聲音里沒有一絲的情感起伏,甚至沒有他們想象中的暴怒,但也足以讓他們一陣心虛。
「老師,我跟你一起!」李峰站了出來,跟著周子儒一起去了醫務室。
宋牧新被送來后,又是麵粉又是一身水的模樣讓醫生都驚訝了一下,清楚了情況后,醫生皺著眉表示不太好弄。
頭上的傷口本來就因為頭髮不好處理,這些麵粉和水混合在一起,又變得異常粘膩。
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才從裡面出來,她取下手套說:「傷口已經包紮好了,但是他的腦部受到了劇烈的撞擊,最好還是得去醫院好好檢查一番,主要是怕會有些後遺症!」
「那他現在醒了沒有?」李峰焦急的問道。
「還沒有,但是你們可以進去看看他,不要太大聲喧嘩,病人需要好好休息!」
李峰本來準備衝進去,醫生的話讓他腳步小了許多,周子儒沒有進去,他就坐在白色的長椅上,看著自己身上從宋牧新手上粘下來的血,異常刺眼,心中煩悶異常。
他回到了教室,這時他身上的低壓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即使是這些讓人異常困擾,調皮的學生們都不敢大聲喘氣,而那幾個參與這件事幾個學生更是嚇的低著頭,動都不敢動!
雖然他們自詡自己不服老師的管教,但是他身上的氣勢太可怕了,教室里只剩下鐘錶走動的聲音。
剛剛麵粉和水的混合物已經被清掃好了,即便他們清掃的時候都不清楚為什麼自己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這麼聽他的話?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停止,直到地面光潔如新才停下來。
「宋牧新的傷口已經沒包紮好了,但是頭部的問題可能比較嚴重,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頭部受傷很嚴重的這種概念。如果你們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同學的話,即便以後你們會成為社會上的一名普通人,過著尋常的生活,但是這種來不及彌補的負罪感,會伴隨你們一生!人在做,天在看,你們做的所有事情將來都會以另一種方式出現在你們身上!你們平時怎麼鬧都可以,我都接受,因為這就是孩子的天性。」
周子儒頓了一下,「但是,宋牧新是你們朝夕相處的同學,是在你生命里這個階段和你們共同經歷同樣事情的同伴。我不希望我的學生會帶著痛苦過完這一生,你們會去傷害自己的同學,是我這個老師沒有教導好你們的錯,我甘願受罰!」
說完,周子儒一把拉開自己的外套,扔在了講台上,是穿著一件短袖上衣走了出去,圍著操場跑步,幾分鐘后,初二十班所有的犧牲都跑了出來,跟著周子儒一起跑步。
那一天,所有班級的人,包括辦公室里的老師都很震驚的看著這個幾乎不可能出現的景象。
十班的所有人在周子儒的帶領下,圍著800米的操場跑了整整十圈,沒有人掉隊,更沒有人喊累,即便跑不動了,也要逼著自己,連上下課鈴聲都沒有讓他們動搖半分。
十圈,愣是被他們給跑下來了。
晚上,周子儒回到家后,泡著腳,揉著酸痛的腿,陷入了沉思。
我為什麼要去跑圈?為什麼我會生氣?
周子儒像是突然醒悟過來一樣,想著自己在學校里有些荒唐的行為,彷彿那個渾身低氣壓的根本不是自己一樣!
明明自己已經知道了他們的手段,只是中間稍微出了一點差錯而已,為什麼自己會那麼生氣?
周子儒一進教室,就知道他們為自己準備了什麼,他本來計劃自己中他們的陷阱,但是沒想到宋牧新突然衝進來救下了自己,並且替自己擋下了一切,還弄成那個樣子!
他,明明是討厭我的,為什麼要代替自己?
他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
而同樣的疑惑也發生在睡不著的宋牧新身上,他回到了家裡,依舊是只有一人的家,
他揉了揉頭部的傷口,還有點痛!虎口也已經被仔細的包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