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長夜未盡

夜還未盡，天空還是灰茫茫的一片。那道人走後，一切又安靜下來，只是寂靜得有些可怕。

方宇醒來，心裡還是一陣害怕。不敢走動，待在一排柵欄下，只是希望這漫漫長夜能快點結束。今rì的夜似乎也如調皮的孩子，硬是賴著不走。

突然遠方的天際邊一個黑衣不速之客，御劍前來竟然是又有人來襲。那人帶著無盡的雷光，如奔雷之勢蓋地而來。猶如惶惶天威，叫人害怕。「快點躲開，小子，」老劍客持劍而起，竟也引動起了無邊劍氣如漫天銀河，飛升而起。兩人尚未碰面，卻都引動了天地之氣，遠遠就交鋒起來。

在方宇眼中，天上的雲，不管是白雲、烏雲，都沒有見過象今晚的黑雲這般接近地面，雷聲也從未有過這般震耳yù聾，閃電從未如此刺目，幾乎令他難以直視。彷彿，這個天就要塌了下來。他獃獃地站在那兒，看著村莊中心黑衣人和老劍客彼此怒目而視，作勢鬥法。忽然間，一聲炸雷響過，震的他的耳朵嗡然做響的時刻，他看到天際一道絢目閃電橫空出現，竟打入人間大地，落在了那黑衣人長劍之上。片刻間黑衣人全身的衣服高高鼓起，雙目圓睜，便如將要迸裂一般。這時，整個村莊，在電光強烈照耀之下，已如白晝。那在夜晚中盛開在劍尖上的閃電，竟是如此美麗，以致於方宇屏住了呼吸，而在老劍客的眼中，也再度出現了奇異的狂熱。只聽黑衣人一聲大喝，左手劍訣引處，用盡全力一振手腕，驚雷響過，劍上電芒疾shè而向老劍客。一路之上，沙石爍土，無不激震飛揚，只有當中道路，留下深深一道熾痕。老劍客往後一退，只見他反手「刷」地一聲拔出長劍，只見此刻的仙劍清如秋水，亮不刺目，有淡淡銀光，附於其上。老劍客一聲低哼，手握劍訣，腳踏七星，連行七步，長劍霍然刺天，口中念念有詞：九天玄威，以劍引之，化氣為實，彰煌天威！！引動劍氣於三尺仙劍上，天地之間無數的銀sè白光竟在老劍客的劍上匯聚起來，一時間仙劍光芒萬丈，猶如一個小太陽一般耀眼。而老劍客的身體外漸漸也顯出淡淡銀光，繞體護身，突然一道驚天銀光劍氣，沖霄而起，帶著無盡銀河，同那閃電對去。下一刻，閃電與銀河相撞，捲起萬千風雲殘垣。方宇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彷彿全身血液在剎那間全部倒流，他手足皆軟，不能呼吸，只覺得那一個瞬間，風止了，雷歇了，整個世界停了下來。然後，他不由自主地向後飛去，在他甚至還來不及感到害怕時，只見白光金芒，絢麗無匹，遠勝過天上太陽。整個村子，飛沙走石，以那鬥法兩人為中心，向四面八方包括天上震飛出去。他一顆心裡，空蕩蕩的，只覺得凌厲風聲，不斷從耳邊掠過。他覺得害怕，下意識地想蜷起身子，但有心無力，只得任由自己向未知的地方飄去。他的腦中，泛起了一個想法：我要死了嗎？劇烈的恐懼，猝然襲上心頭，他全身冷汗，微微顫抖。當死亡站在面前，該如何面對？他暈了過去，不醒人事。

，許久之後，一切又回歸了平靜，只是那鬥法道人卻不知所蹤，只有那老劍客一個人站在村子里。那老劍客緩緩走了過來，步履蹣跚，抱起方宇，找到了一塊稍微乾淨之地，將方宇輕輕放下，頓覺全身劇痛，幾乎要裂開一般，再也支持不住，頹然坐倒。原來那老劍客中了七rì斷魂鏢之毒，又進行了一場大戰，傷勢加深，毒氣攻心，怕是已是活不過七rì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老劍客只是搖了搖頭苦笑，便什麼也沒再做。透過焦臭的衣衫，依稀可見，那老劍客胸口中鏢之處，已是越發黑紫，一股紫黑之氣已在胸口漸漸合圍，與此同時，老劍客卻「哇」地一聲，又噴出一大口血，而血的顏sè，已成了黑的。

抬起頭來，看了看遠方，又低頭看了看昏迷中的方宇，一聲包含感情的無奈之聲『唉，難道真是天命使然？。』發出顯得滄桑至極。

原本已經離去的風雨，卻又再次回到了這片天空。點點雨滴再次飄落下來，似乎在洗滌這人間的污穢。

看了看身下的方宇，又環顧四周，因為剛才鬥法，房屋盡破，已無躲雨之地。看著雨滴打落在方宇消瘦臉龐上，心中一軟，不又擔心起來。看了看左右，見遠處還有一顆松樹，尚可避雨一二，聊勝於無，強打起jīng神，拖著傷體，抱著方宇消瘦的身子往那裡走去。人之將死，卻讓人xìng情大變。誰能想到曾經叱吒天下的連九幽，此刻會如同遲暮老人一樣對著一個凡人小孩如同爺爺一般。

好不容易來到樹下，小心放下方宇。本來強行運功的身體已是虛弱，現在卻是jīng疲力盡，一下子坐倒在地，背靠樹榦，不停揣息。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謅狗！

這一句上古道家神人蕭鼎名言，帶了幾分凄厲激憤，從連九幽口中，緩緩念了出來。

蒼穹如墨，環蓋大地。無邊烏雲壓頂，雨絲從天空落下，細細密密，冷風吹來，點點滴滴，打在臉上，寒到了心裡。

他仰望蒼穹，半晌，才慢慢收回目光，自言自語道『天地不仁，人心卻也是無好，我們修道一生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什麼啊，誰來告訴我』語氣竟然帶著了些許癲狂。

清晨，方宇悠悠醒來，眼前卻是模糊一片，耳朵一陣作響。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正常，看清了事物。睜開眼就看見了那面帶死氣，渾身焦黑的老劍客。『小孩，為什麼，不聽我話，來到這裡。』老劍客道。『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聽見老劍客提起，方宇大腦自主的很排斥自己看到的一切，大腦一陣模糊，不願想起，也想不起來。『哈哈，萬物皆是緣，一切都是上蒼早註定了，怨不得誰，怨不得誰。』那老劍客嘴角一動道。想到如不是此子出現，自己怎會中那七rì斷魂鏢，xìng命不保。想來一切都已註定。

方宇聽見老劍客說，抬起頭道：「你說什麼？」

老劍客卻微笑道：「我是是說，你與我有緣啊。既如此，我如今卻是苟延殘喘，卻有一套修行法門，小子可願意學么？」

方宇道：「法門是什麼東西？」

連九幽呆了一下，隨即大笑，伸出枯瘦手掌，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道：「也不是什麼東西，就是教你一些呼吸吐吶的方法。你學了之後，要答應我幾件事，好么？」

方宇似懂非懂，但還是道：「你說罷。」

老劍客道：「你決不對旁人說起此事，就算是至親之人也不能說，你辦得到嗎？」

方宇點了點頭，道：「知道了，我死也不說。」

老劍客心中一震，見他小小年紀，臉上竟是一片堅忍，漫天雨絲如刀如劍如霜，打濕了他的小小臉龐，有幾分憔悴。

老劍客忽然深深吸氣，垂下眼帘，不再看他，口中卻繼續道：不管任何人問起，你也不能說你的修鍊法門是我連九幽傳授給你的「說到這裡，他重新睜開眼睛，盯著方宇，道：「你做的到么？」

方宇猶豫了一下，歪了歪頭，又抓了抓頭，一臉迷惑，但最終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連九幽微微一笑，再不多話，便開始傳他一套口訣。

這套口訣說長不長，只千字左右，但枯澀艱深，方宇用盡心力，足足用了三個時辰，方才盡數背下。

連九幽待他完全熟記，這次鬆了一口氣，神情間疲憊之極。他看著方宇這苦命孩子，眼中忍不住有慈愛之sè，道：「老頭兒一生修行，從未動過收徒之念，想不到將死之際，倒與你有了師徒之緣。」他頓了一下，道：「我號九幽道人，名連九幽，只是一名散修。倒也不是出名，只是想個世人能記住我罷了」

『啊，前輩，你要，，』方宇聽見連九幽說自己將死吃驚道。

普智摸著他的頭，道：「孩子死並不可怕，我也活夠本了，不要多說了。你我有這般宿緣，也不知來生可會相見末？孩子，你就跪下給我叩三個頭，叫我一聲師傅吧！」

張小凡看了看連九幽，卻見他已收起笑容，臉sè莊重，當下點頭稱是，叫了一聲：「師傅。」便跪倒在地，重重叩了三個頭。他剛剛叩完，還為抬頭，便聽連九幽低低笑了一聲，但笑聲中卻頗有悲苦之意和決然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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