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搭夥過日子
把八婆那假棺材埋了以後,我開始琢磨著接下來的第一筆死人生意了。
這幾天最後一頁已經教會我念經了,今天那個飽滿的婦人又來了,她讓我叫她阿琴嫂子就行。
她前天就給我送了500塊的帛金,今天給我又拿了20塊錫箔紙折的元寶,這是個大客戶,可不能耽擱了,然後我挎著八婆祖傳的黃色布袋袋開始出發了,和她去她家給他老公的念經。
她家離的不遠,我家在鎮子的中心,阿琴嫂家就在後街,大約走個1200米左右吧,這裡有很多通宵達旦,打麻將的茶室。
走了十多分鐘,就到她家了,我發覺阿琴嫂家是一個早點鋪子,晚上可能也會賣宵夜之類的,門頭黑漆漆的放著個爐子,上面還燉著個銻鍋,還波羅波羅冒著排骨燉花生的香氣。
現在這個早點鋪子門前兩側,已經貼著白色的對聯,門頭掛著白色的布花了。
堂屋心正中,兩個條凳上架著一副內紅外黑的棺材,裡面已經躺著一個臉色灰白的男人了,他跟八婆不一樣,應該是真沒氣了。
然後我去的時候,已經可以聽見有人在哭了,還有一個女人撒潑大吼大叫的聲音,弱弱的阿琴嫂一過來,就被她扭打在地上,臉都抓破了。
看樣子是她的大姑子,我依稀聽了一耳朵。
哎喲喂,弟弟啊,你死的好慘啊,肯定是被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聯合外人給害了呀,你看看這個不要臉的,估計聯合外人把你害了,還要把你的家財給佔了。這個早點鋪子有你一份,人家一點都不想分給你姐啊,你說你要怎麼辦啊?你怎麼就死的這麼慘啊?老天爺,你開開眼吧。
我在旁邊看了看,找旁人打聽了一下,原來阿琴嫂的老公天天去茶室打麻將,輸光了么又來找她要錢,然後不給么又被她老公打,大家都說她可憐咯!
本來我不想管的,最後一頁提醒我,我們門派宗旨是降妖除魔,扶危濟困,但是我不放心上,我在南城扶老奶就學乖了。
反正我的事情就是負責念經,然後事後吃席,在把人抬到墳地的時候,就沒我的事情了。可是事情不是我想的這樣發展,我不惹事,但莫名其妙的阿琴嫂的大姑子就罵起我來了,說我就是她那個姘頭。
我的天!我才回來呢,我才回來才不到一個星期呢,他媽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做了人家的姘頭。
阿琴嫂柔柔弱弱呢半天也解釋不清楚,周圍的人都有點奇怪的看我了。
搞得最後我和她家大姑子打在一起了,把她打翻在地上,鞋子都給她打掉一隻,然後她瘋鏟鏟的在地上咒我。
沒辦法,我直接拿手機報警了。
然後我出去門外面沒人的小巷子口,把最後一頁取出來問它怎麼辦,它直接告訴我一件驚人的事。
死的男人是去找他姐姐要錢的時候,她給掐死掉的,我的天,我都沒想過人性這麼複雜,雖然她弟弟有點混球,但是么怕不至於掐死他。
然後我問最後一頁要怎麼辦才能把他姐姐送進去,然後最後一頁告訴我了。
關鍵的證據,就那個死者的脖子上有一個玉佩,上面有個指紋。
然後死者的脖子上也有掐痕,是被他姐姐掐死的,到時候,警察來了,我可以提一提就說,我發現那個死者的脖子上有四個紅色的指頭印就行了。
正好我也要給死者換那種壽衣,就一套撐頭點的西裝,阿琴嫂捨得給打她的死人老公買點這種四五百塊錢的衣衫,
算個好女人了。
其實我做這個行當的話,就兼著一點入殮師的工作,一般來說,這種換衣衫的工作是死者的家屬來做的。
但死者她姐被我打翻在地上,忙著哭。阿琴嫂又害怕,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就花五十塊錢讓我給他換衣衫。
等警察來了以後,先是處理我和阿琴大姑子的糾紛,然後警察也分得出來是她家大姑子胡攪蠻纏,就叫她不要亂鬧了,我才回來不到一個星期,怎麼可能跟她家的那個弟媳婦搞在一起。
被警察警告以後,她家大姑子就安分了很多,然後踏踏實實的聽我捧著最後一頁念完了經。
念完經以後,我就拖著警察去外面說事情了,主要是說,我給死者換衣服的時候,發現他脖子上出現了四個紅通通的指頭印,然後那個玉佩上,可能還有一個大拇指的指紋之類的東西,我叫警察去看看。
後來警察去看了,把玉佩帶走了,這幾日不準下葬。
聽說後來是把阿琴嫂家大姑子帶走了,拷著手拷的走出來坐車的時候,她哭的稀里嘩啦的。
我想著這下事情總算是完了,第一筆死人生意也算是做完了,開了個張,收了500塊的帛金,然後帶去了一些元寶蠟燭之類的東西。
那個阿琴嫂後來好像是為了投桃報李,她又給我來買了一些紙人和元寶去燒掉了。
然後這一筆死人生意就賺了差不多580塊了。
晚上我在香寶蠟燭店折元寶,我肚子有點餓,想去吃點東西,去鎮上吃燒烤,我又沒得車不方便,然後就去後街吃吃宵夜了。
我去阿琴嫂家的鋪子叫了碗清湯米線,端上來就是碗牛肉米線,大塊肉還特別多。
我給她五塊錢她不要,給她三塊她也不要,我只好幫她招呼了一下客人,還打翻了一個來占她便宜的酒蒙子。
那天吃完夜宵以後,阿琴嫂也沒有直接說跟我斷了聯繫。她時不時的會去買早點鋪葯的小菜和醬料的時候,會經過我的那個香寶蠟燭店,然後和我打一打招呼,聊一聊閑話。
不知道阿琴嫂是什麼意思,有的時候早上會來給我送油條當早點,晚上也會叫我去吃牛肉米線。
後來我有點過意不去,然後就早起一點去幫她生一下爐子,在我面前她總是笨手笨腳的生不起爐子,我第一次發現有比我還笨手笨腳的人。
然後晚上我折元寶折累了的話,就去她那吃一下夜宵,幫她招呼一下客人,端端碗,打打鬧事的酒蒙子。
後來有一天幫她弄夜宵的時候,收攤關門的時候,她主動拉住了我,然後我一下子就很激動,沒有拒絕,我留宿在她家了。
有一點丟臉吧,她倒是過來人,沒有說什麼,就枕著我的胳膊,痴痴的看著我,我覺得她的孩子以後一定不缺母乳。之後有狀態的時候,反而是她引導著我。
我那天以後,就經常去幫她賣宵夜了,時不時的還在她那睡。
我媽知道以後,跑過來說了我兩句,說我一個還沒結婚的,不要一天跟寡婦混在一起,她家就只有個早點鋪,有啥好跟她廝混的,你在丟你弟的臉,你知道嗎?他老丈人知道以後,會怎麼想咱們家。
我不知道我媽在生什麼氣,反正我是硬頂著她的壓力,我第一次頂撞我媽,我說我不管,我就是要去找她,反正我跟她是睡了。
我第一次為了一個女人跟我媽吵架,是第一次跟把心裡話說出口。
其實我媽不能說很壞,只是說她是很矛盾,有的時候,她很會為我著想,但是總感覺她有一點點偏心,後來我乾脆就搬去元寶蠟燭店住了,不在家裡住了。
我就在八婆的那個棺材旁邊打了個地鋪,就睡在那兒,平常就看看那個長明燈有沒有油了,給它加一點。加完油以後,有的時候我就跟棺材里的大美人八婆,逼逼兩句我媽的偏心。
主要是我媽這幾天一直在外面和人說,阿琴嫂這個寡婦勾引我,然後阿琴嫂不讓我去找她了,我很難受很痛苦。
我和我媽吵了一架,然後搬出家來,然後我告訴我媽,我不回來了,我要跟她分家。
最後我媽不知道又去找阿琴嫂說了什麼,然後她又讓我去她那裡睡覺了。
然後我買些糕點回去給我媽,說了幾句話,然後我又回家吃飯了。
我媽就一個很瘦小的小老奶,平時誰都敢噴,嘴碎很讓人記恨。
但我恨不起來我媽,小時候兄弟兩個付不起小學一年級的書費,我爹只會張著嘴說必須要讀書,不讀書怎麼怎麼的屁話。
只有我媽用擔子擔著我們,去河邊割青草,一塊錢一擔賣給養牛家的,籌夠了六十塊錢的書費。
我媽幾乎不會慫,一米五能噴得一米八的低頭,只有對上親家老彪和她名義上的小兒子媳婦,她就很謙卑的弓著身子,所以我和我弟才會對老彪家不感冒。
幸福的日子就是重複的日子,我很享受這樣的生活。
早上起來去後街幫阿琴嫂生爐子,吃個早點回來,守著香寶蠟燭店到晚上再回家吃個飯,閑下來就折元寶或者扎花圈,紙人很少有人買。
然後入夜去幫阿琴嫂賣夜宵,在她那兒睡覺,估摸著等她有個娃娃,我們就去扯證。
此後的日子,我以為都會這樣平靜的過下去,結果又有意外出來了。
那個長的像初中生的小道士來找我了,他叫我一聲道兄,先送了個酒葫蘆給我。
然後說要和我商量一下,以後怎麼維護這個鎮上的安寧。
鎮上原來有十大景之說,就是小道士口中的十大封印,前清時期的鐵鎖橫江橋,被拆了鍊鋼,還剩下三個橋墩墩。東西南北四大鎮門樓,只餘下東門和南門的殘垣斷壁,改做裁縫鋪子了。
十去其五,鎮上三家玄門利用地理風水改封,十大封印改成五行封印。
大龍潭道觀在北,北有黑煤炭,視為火。獅子山寺廟在南,南有獅子溪,視為水。八婆把團街心鎮妖閣偽裝為元寶蠟燭店居中,中間溝通冥土,視為土。
東方小青山立一祭祀,祭祀青木神龍,由和尚一家出錢維護,視為木。
西方小沙壩立一祭祀,祭祀金戈白虎,由兩家道家出錢維護,視為金。
五行立,大魔封。
只是八婆,和尚,道士,大限臨頭,只能再削弱那大魔爪牙一次,剩下的便交給各家傳人了。
我沒想到元寶蠟燭店會是什麼鎮妖閣,還溝通著冥土,難怪我要戴著血眼鏡才能走甬道。
鎮壓大魔,修補祭祀香塔是需要錢的,然後一座香塔高約四丈十二米。現在風吹雨淋,有點年久失修了。
小道士說要籌一千塊錢買材料去修,看著小道士穿的是打一堆補丁的道袍,我想了想,還是拿了800塊錢給他。
讓他先去買材料,過些天我們去小沙壩一起干泥瓦活。
談完正事,之後我們閑聊了一會兒,我才發現老道士和老和尚也去世了,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和八婆一樣,點著長明燈,三年以後可能再次歸來。
然後東西兩座香塔,和尚負責修一座東邊小青山的,然後我和小道士修一座西邊小沙壩的。
我想想還是獅子山上面的和尚有錢,小時候我媽帶著我們去掛給佛祖漆金身的功德,五十塊錢換了碗青菜白米飯吃。
小道士匆匆來了又要匆匆走了,我給他拿了點那個阿琴嫂今早給我送的沙糕和烤乾的麵包皮,這個麵包皮有股烤焦的糖香,很脆很好吃,平常你還買不到,是阿琴嫂特意給我買來的。
他又給我留下了一個腰間的葫蘆,原來我以為是大龍潭的山泉水,結果是酒,
誰能想到呢?好好一個初中生的小道士,小小年紀居然喜歡喝酒,也不知道他有沒有人管。
酒這東西,跟他那幼稚的動作不配呀。
不過,我小酌兩口,這酒的味道還真是不錯,清冽的口感。
片刻,我噴出了一口老酒,藥酒不早說,這狗日的小小年紀,這麼辣的酒他受得了嗎?盡幹缺德事。
白日三天的我一路小跑到後街,不顧街人的詫異的目光,拉著阿琴嫂關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