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會拒絕的人們

程籍看著眼前的場景，一言不發，可身側的拳頭逐漸攥緊，手指上十分用力，能看得出來，程籍在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憤怒。

觸碰了一下前面的場景，場景發生了變換。

都是程籍的記憶，一個一個片段閃過，程籍也逐漸恢復了記憶。

又一次觸碰，程籍來到了一個特大的宿舍里，裡面並著排擺放了數十張床，都是上下鋪，每張床上都有一個人，有戴著眼鏡的青年，也有花甲之齡的老人，甚至還有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在母親的身邊躺著睡熟了過去。

仔細觀察，每個人都被鎖鏈固定在床上，沒法離開，只有固定大小的活動空間。

鐵門被哐當一聲打開，進來一個穿著工作人員樣式衣服的瘦子，拎著一大把鑰匙，來到床鋪前解開一個中年男人的鎖鏈，問他：「我可以帶你走嗎？」

「能。」

瘦子遞給他一根細一點的鎖鏈的一端，隨後轉身離開。

中年男人跟上去，目光獃滯，眼中沒有一點希望可言。

就這樣，那瘦子就像牽著一條狗一樣牽著中年男人走出了這個房間。

程籍很奇怪，總感覺男人像是張了兩次嘴才說出來那個能字。

這裡不像是宿舍，倒像是一個人為規定出來的倉庫，裡面裝著各種貨物，需要時就來人取貨，不用了就把門一關。

隨後程籍面前的視角中來到了另一個房間，剛才被牽出來的男人被帶到了一個檯子前，周圍的人一擁而上，把他固定在了上面。

眾人散開，檯子旁邊只留下了一個拿著一本厚厚的書的胖子，左面的胸口上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的是11號研究員：熊萬亦。

他翻開書，低下頭對著檯子上的中年男人詢問道：「我們支持者中的一位，請問你這次願意為了我們的研究而獻出自己最後的東西：生命嗎？」

中年男人的嘴角抽動，呼吸十分困難，猛烈地喘氣，隨後盡自己全力說：「我、呼、願、意！」

「好的，你對於支持我們研究項目的熱情我已經看到了！接下來請好好休息，我們會用你的生命，得出更多的研究成果的！」

說完熊萬亦往中年男人的嘴裡塞了一片藥物，硬生生「幫助」他咽了下去。

男人渾身發抖，嘴巴一開一合，可很快就沒了動靜，一名研究員上前查看，男人的嘴最後又微微動了兩下，便徹底沒了生機。

此時，一個聲音就像在程籍的耳邊響起，「畜、生！」

程籍低下頭去，已經找回了記憶。

這裡的一切，程籍都想起來了。

工廠里的這些被稱為「支持者」的人，都被工廠「處理」過，成為了只能順從，不會拒絕的人。

到了最後一刻，才用自己的意志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沒錯，他們這群畜生！

可此時，程籍猶豫了。還要繼續觸碰接下來的場景嗎？看向這間屋子角落裡，那個沒有關嚴的柜子里露出來的衣服的一角，程籍伸出去的手顫抖了。

那段回憶，自己也不願意去再次面對。思量再三，程籍終於打定了主意。

就這樣吧。

有些過去了的，已經快要忘記的東西，倒不如不再觸碰。

程籍已經知道了自己到底是誰，自己的過往是什麼樣的。

自己根本就不是圖書館里那兩個說的靈魂！

至於自己，只不過是一具無用的身體罷了。

是自己父母死在眼前卻毫無辦法的廢物，是只能躲在柜子里看那些瘋狂的研究員殘忍地殺害別人卻無能為力的少年。

程籍也試過逃跑，可沒有一次成功過。

程籍木然地站在那裡，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天旋地轉，又回到了那口罩男的對面。

「你不是他。」口罩男冰冷的聲音傳過來。

「嗯。」既然已經被發現了，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程籍閉上眼睛，等待著口罩男對他出手。

「你還坐著幹什麼？跟我走，去實驗樓。」

「你不殺了我，把我體內的靈魂放出來？」程籍睜開眼睛，疑惑地問道。

「我何知從來不干預別人的事。要不是這次的危機，他們要我必須與工廠聯手，我才不會找過來。」

「不管你和你身體里的他誰殺死了誰，都和我無關，只要別托我後腿就行。」

說完何知就走出了教室。

程籍愣了一下，也走出了教室，順手關上了這間無人教室的門，然後追上了何知，跟在了他的身後。

可程籍與何知都不知道的是，就在剛剛兩人離開的無人教室里，緩緩睜開了一對猩紅的眼睛，眼珠轉動了幾下，停頓了幾秒鐘，很快又消失在了牆壁里，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