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有次上街,我盯著皮球看了半天,我還是沒有主動表達的習慣。
母親把它買了下來。
其實我並不熱愛運動,因為從小體弱多病的緣故,不過院子里的陽光和皮球閃動過的光影,依然會讓我笑出來。
我還是很少會笑。
有一次,父母吵架,母親回了娘家,父親去追,一去就是一個多月。
我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我和姐姐依然上學放學,就著壓水井的涼水,啃一箱速食麵。家裡的鑰匙在門框上面藏著,但是院子里沒有凳子,無論如何也夠不著。
我踩著我姐的肩膀,從窗戶的欄杆鑽進屋子裡,嘴上叼著速食麵,站在不高的凳子上,雙手扶著窗檐小心地往外鑽。
那時候我還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以為所有小孩子過的都是相同的生活。直到後來有一天,青蛙跳出了井底,眼含熱淚的羨慕之後,卻又覺得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
等到父母終於回來,我和姐姐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們抱頭痛哭,心想大人的世界當真遙遠到陌生,卻偏偏近在眼前,前一秒可以劍拔弩張,后一秒突然相親相愛。
帶著這種好奇去窺探大人的世界時,突然有種什麼較為沉重的東西,咣當砸在心口發出一聲悶響。
於是開始默默地流起了眼淚,這種從小到大從來哭不出聲音的習慣,大抵是那時候生的根,而不知什麼時候發的芽。
他們做了個重要的決定,要去鎮上做生意。
而相對的,我和姐姐要轉學了。
我談不上開心或者難過,似乎從小性格就是冷漠又帶著溫柔,這種我稱為冷柔的東西。
鎮上的同學,相對於村裡的同學,從根本上來說是要開朗不少的。即便內向,往往也是開朗的內向。
母親的店生意不錯,父親還是以前那樣,我很少見到他,或者喝醉的他躺在屋子裡睡大覺,母親就會不讓我進裡屋去。
我有時候搬個凳子在店外寫作業,偶爾會碰見同學,我已經學會了問候,雖然不熱情但帶著內斂的善意。我知道這並不會給母親的店裡帶來什麼額外的收入,成績優異的同學往往很少去買什麼玩具。
倒是那些調皮搗蛋的同學時常會來店裡,出乎意料的竟然禮貌得出奇,也就是這時候,我明白了一件影響自己一生的道理,人與他本身的成就大部分時候需要分開來看。
我依然也沒有改變什麼,除了愛看書之外,似乎沒有別的愛好。
交朋友這種事情我更是一竅不通,我明白我什麼也給不了別人,所以從始至終都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吸引力。他們需要的是跟父母說自己交了一個成績優異的好朋友,這個好朋友肯定有什麼特殊的學習方法。
然而,這個好朋友沒有什麼學習方法。有的話,我會跟姐姐講的。
但是總而言之,我度過了一段相對正常的童年。
每天的日子都在重複,簡單但美好,好像時間不捨得老去,所以一直,一直一直循環在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