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遛早
凌晨四點,司司的小爪在地上踩出嗶哩啪啦一連串的小甩鞭響。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姥姥姥爺房裡亮了燈,兩老正靜悄悄地往玄關走。
我坐起來,下床穿了鞋,問:「這是去幹啥?」
姥姥說:「出去溜達去。你去不去?」
我抓起衣服就往洗手間跑:「去,等我一會!」
十分鐘后,我們仨就整整齊齊地迎接了北方冬日清晨的洗禮。強勢的刀風吹得我緊了緊羽絨服的領子,縮嘍進自己小得可憐兜不住頭頂的連帽里。往左右一看,姥姥穿著件棕色暗紅紋緞面織襖,琥珀色的扣子晶透瑩潤,戴一頂絳紫色牡丹花絨帽。姥爺則穿了件黑色亮面登山服,圍著同色流蘇圍巾,戴著藏青色毛線帽。誰也比我暖和、比我時尚、比我能挺直胸膛。
我掏出手機,故意落後幾步走在他們後面,偷偷拍下兩人一高一矮走在小城街頭的畫面。
將近五點,天光仍未有亮的架勢。我跟著姥姥姥爺,不知道走了幾條街穿的什麼巷,像是誤入了隱世里洞天福地的廢柴少年,看著滿眼的熱氣騰騰,顧不得腳下的路。
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各式早點車在這裡聚成了集市,油條豆漿酥餅、黃米飯黏豆包滷雞蛋,還有堆成小山的淺綠香瓜,皮薄瓤沙肉甜,在晨風裡把自己的香氣盪得人盡皆知。
「想吃點啥?」姥姥問我。
「酥餅!」回北方當然要吃酥餅,湛金黃的餅身裹著焦褐色的酥皮,內裡層層拌著白糖,甘而不膩。入口是充實的滿足感,就上一碗豆漿或者豆腐腦,快樂就會成倍地遞增。
姥姥買了一袋子酥餅,遞給姥爺。老爺子背手拎著,襯得那酥餅如同聖人書卷一般高雅。我們緊著走了幾步,從圍滿了人的賣豆漿車旁經過,信步就朝向了——豆腐腦車。
看著師傅掌一把又長又圓的鐵勺,從滿滿一大桶嫩白的豆腐腦里舀出那命定緣分中的一捧,雪白的豆花滴著汁水,顫顫巍巍地抖進了我們準備好的搪瓷大碗里。再用特質的濃稠調味醬汁當頭一淋,急不可耐地遮蓋住豆腐腦原有的打眼亮澤,只在蓋好的蓋子下低調滲透進每一處縫隙,賦予豆花新的生命。
心滿意足地抱著搪瓷大碗,感受著豆腐腦的晃動,想起來每年的南北甜咸豆腐腦之爭。其實,作為一個父母來自南北兩個相距千里城市的「混血兒」,豆腐腦、粽子、湯圓、月餅這樣極具地方風味的食物,我都嘗過。甜有甜的清爽,咸有鹹的熱烈,並不存在對另一種味道接受無能。口味這麼複雜的體驗,不是一朝一夕改得了,卻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定住型,多試試說不定能發現新世界的大門。
「香瓜整點。」姥姥問姥爺,後者空出一隻手來,在卡車的瓜堆里如同選將軍一樣翻來找去。一個又一個長相可人、香氣撲鼻的橢圓小瓜滾進了袋子里,再被提溜到秤上宣布成績。
都是合格的,所以都不能當將軍——要當水果!
等三個人回到家,我抬頭望了眼鍾,才堪堪六點一刻。給司司先餵了犬糧,帶她下樓上了廁所,溜了溜小彎,回到屋裡爸爸媽媽都起來了,還誇我今天早上表現不錯。
當然要表現不錯,在沒有確定到底什麼才是姥爺的風險因素之前,我要盡我所能使用的時間多陪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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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夏天才有香瓜,但是為了好看所以一起寫到這裡啦,大家一定要在冬天的時候去北方玩一玩,不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