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壓閥(上)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讓調研的節奏暫時停擺,像是給出氣的高壓鍋放上壓閥,蒸汽被逼困在狹小的空間里,無頭蒼蠅般四處亂撞,艱難地從層層包裹中鑽出,渴望掙脫固定規則的束縛。
雨似傾盆,之書的敲門聲模糊得有些不真實。他穿著一件黑底白條的t裇,卡其色的七分褲,露出細瘦的小腿和腳踝。我把門打得開了些,問:「怎麼了?」
「我能借你的房間打個電話嗎?」之書臉色看起來有點憔悴。
「當然可以。」我讓到門外,反手把門關好了。
「誒?」老田站在門口喊我:「怎麼把你趕出來了?」
我哭笑不得:「他打個電話。」說完想想,也不知道要打多久,乾脆走到老田旁邊,說:「走走走,進屋坐著去。」
在我印象中的男生寢室,基本都是亂糟糟的,味道也像進了農場一樣,一言難盡。不過之書和老田的房間,倒是出乎意料的有些整潔。東西都擺得板正,拉開的窗帘透進陰雲下的一點天光,只有些微凌亂的床單顯示著這裡有人休息過。老田給我倒了杯水,陪我一起坐在窗邊的沙發上。
「他最近怎麼心神不寧的?」我問。
「部門裡的師兄師姐希望他留下來當部長,但是出去交換的機會他不想放棄,因為這次選上的幾率很大,而且這個項目不見得以後還有了。」老田把二郎腿的姿勢換個方向,說:「之書一直在跟部門裡的人聊呢。」
「除了他還有誰能當部長?」我問。
「木子。」老田誠實地回答我。「之書在,她就是副的,不在,就是正的了。」
我抿了抿嘴,木子對於之書來說,除了是工作夥伴,確實也是他最有力的競爭對手之一。
「他倆現在關係怎麼樣?」我繼續問老田。
「挺好的吧,你們沒在一起之前,他倆經常一起聚餐吃飯,之書也送她回宿舍啥的。」老田一邊說話一邊觀察我,我失笑:「看我幹嘛我不吃人。」
「這不是怕你吃醋么?」老田戰術撓頭,想了想又說:「不過自從你和之書一起以後,我再沒看到他送過木子了。」
「這不是廢話么?」我翻了個白眼:「都期末了誰天天辦活動吃飯!」
「哦對。」老田如夢初醒,訕訕沖我一笑。
斷斷續續又聊了些有的沒的,老田隨口講了個笑話,恰好戳到我笑點上,一時間房間里哈哈的聲音不絕於耳。
老田突然沒了動靜,我直覺背後一涼,伸頭看向門口。之書眼皮都懶得掀一下,徑直走到自己床邊坐了,看看我說:「我打完了。」
他現在絕對不像happy的樣子。
我躊躇著開口:「那……我先回去。」說完,我站起來跟老田打了個招呼,就往自己房間去了。
我剛要反手關門,一隻手「砰」地一聲撐在門板上。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樣的之書,像是窗口的流浪貓,容易受驚容易頹廢,又像是即將捕獵的花豹,暗中蓄力。
「拍偶像劇啊。」我鬆開了門,然而之書似乎沒有齣戲。
「我倆就是講了笑話,剛才聊的都是你……」老田說著走過來,還要再解釋,之書做完了我十秒前沒做完的動作——反手關門。
他猛地靠近我,把我圈禁在門后的狹小角落裡。獨屬於之書的呼吸侵襲進我的安全領域,這不是我第一次和之書這麼近,卻是和他第一次這麼近。
我想要說話,但之書似乎是看準時機,一口封住了我的嘴。
如果現在的環境真的是高壓鍋,我大概就是那股無處可逃的蒸汽了。之書很生氣地咬我,嘴唇被他啃得有些發麻。我喘不上氣,使勁推他,又被進一步壓住,再肆意妄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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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了,就環腦到這裡吧。我是那麼有顏色的人么?
之書關門以後,就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任老田的解釋不絕於耳。我走到門邊,沖外喊了句「沒事」,拉著他坐到椅子上,給他倒了杯水。
「你不問問我為什麼來?」之書捧著杯子,眼神跟著我的腳脖子動來動去。、
「來都來了,我還趕你走啊?」我在他對面的床邊坐下,說:「幹什麼,讓你在老田面前沒面子?」
「你剛才……」之書只說了個高調的開頭,就在我的笑容里偃旗息鼓了,自己氣嘟嘟地喝水。
「我怎麼——」我故意拉長語調,之書悶頭喝水不說話,像活受氣了一樣。
我伸手拿過他的杯子:「不許喝了,不說話不讓喝水。」
之書氣急,站起來就要走。我從背後環住他現在還很纖細的腰,一隻手抬高到他的右肩,輕輕揉著。
「乖,想喝水姐姐給。」我用下巴蹭蹭之書的蝴蝶骨,另一隻手在他心口畫了畫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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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觀察過老式的高壓鍋嘛,是要放安全閥的,這樣鍋才不會炸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