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秋林
丘陵間的小路,傳來一陣『噠噠噠』的聲音,馬背上一白袍少年正打量著四周,正是韓軒。
自昨天和王虎分別後,韓軒找個山洞休息了一晚,今天一大早便出發,來到了牛頭村。
看著四周的有些陌生也有些印象的丘陵,周邊的樹木,遠處還有一條小溪,正是韓軒小時候經常玩耍的地方。韓軒翻身下馬,腳下竟有些發軟。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面色有些凝重,慢慢邁開腳步向前走去。牛頭村,是他這輩子都不願意去的地方,也是他魂牽夢繞的地方,離開牛頭村的時候還小,不懂得死亡意味著什麼。
韓軒走在山間小路,右手邊的一棵柳樹印象深刻,正是他剛出生的時候他父母種下的,和韓軒同歲。韓軒手撫柳樹,思親之情愈發濃厚。
幾聲犬吠聲,蟲鳴聲起伏,田間阡陌交通,梯田鱗次櫛比,不過很多都長滿了雜草,荒廢許久了。
村口大樹下,一身著樸素的老頭,坐在樹底石頭下,背靠大樹,其面龐清瘦。
韓軒眼眶發熱,盯著老頭,老頭看著身著白袍的小夥子:「你找誰?」
「錢爺爺!我是小軒啊,我爹是韓永昌,您還記得我嗎?」韓軒聲音更咽。
老頭瞪大了眼睛,對來者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隨即臉上浮現出驚訝的面容,用手指了指韓軒。
少頃,老頭猛地回頭扯一嗓子:「小傑,快過來——!」
「來啦!來啦!爺爺,找我什麼事啊,咱家牛我已經餵過草了!」從老頭身後的院子里隨聲出來一個少年,黝黑粗壯。
「俊傑,是我,小軒啊!還記得我嗎?」韓軒面向少年,思緒萬千。
錢俊傑看著眼前人,打量了一下,然後上來緊緊抱住:「記得,當然記得!小軒,這些年你都去哪了,一直都不回來...」
韓軒鼻子一酸,家鄉有人惦記自己的感覺真好,這三年,從沒有人這麼關心過自己。
錢家人當年全家去城裡喝喜酒,倒是躲過了大劫,錢俊傑是韓軒小時候最好的玩伴,一起乾的渾事可不少。
拉過了家常,韓軒便問起村莊情況,三年前村子里還有幾十戶人家,如今只剩下幾戶人家不到三十人了。
韓軒說起自己,這幾年跟隨當年的救命恩人在門派打雜,宗門和睦,對他都很好,只是不能隨意下山,這次也是長老開恩,讓自己回來祭拜父母。
「啊,對了,稍等。」韓軒去把馬兒牽了過來,順便拿出十幾斤牛肉,一壺酒。「錢爺爺,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嘿嘿。」
「這可使不得,小軒,這得花不少錢吧。」錢爺爺擺手道。
「沒事,小軒現在本事可大了,這點東西花不了幾個錢。」韓軒開心道。
錢爺爺,錢俊傑還有韓軒聊起以前的事,甚是懷念。
「對了,錢爺爺,當年我還小,我爹娘的墳墓是拜託您處理的,我想去看看。」
「下午再看吧,先吃午飯,小軒一起!」
錢大伯和大嬸知道韓軒回家了,也是高興不已。
一家子坐在大樹石桌旁吃著中飯。飯菜簡單,爺孫仨還有韓軒拿起酒杯,各自幹了。大嬸則在旁邊不停的給韓軒夾菜。
酒入喉腸,就著牛肉,韓軒吃的很香甜。
飯後,韓軒提出想去老房子看看,錢爺爺把韓軒父母埋葬地點告訴了他。
小村莊東邊,離錢爺爺家不遠處,正是韓軒的家!
下午的陽光正好,斜射到一處院牆之內,人影拉的老長,正是韓軒,他走向一間偏房,看著眼前自己這破敗的家,再也忍不住,雙眼淚目。
父母都不在了,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父母在哪裡,哪裡就是家,這裡只是寄託他回憶的地方罷了。
四處走動了一會,依稀還能看到當年父母用身體抵擋魔狼的痕迹,用這短暫的時間讓韓軒躲進了地窖,使韓軒得以存活下來。
韓軒走出家門,來到一處山腳,正是錢爺爺說的地點,眼前出現了一處墳冢,神色不由得凝重起來。
沒有墓碑,沒有祭祀品,只有墳頭上的一簇青草。
韓軒走到墳前,取出香燭、紙錢和一壺酒,灑下白酒,空氣中瞬間瀰漫著酒香。
「浮雲終日行,遊子久不歸,孩兒不孝,讓爹娘受苦了。」韓軒慢慢跪下,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起身從遠處找了塊大石頭,拿出寒鐵劍,注入真氣,橫豎劈砍,一塊墓碑成型。
刻好碑文,立在父母墳頭前,韓軒背靠著墓碑,黯然坐著。
「烏啼鵲噪昏喬木,清明寒食誰家哭。
風吹曠野紙錢飛,古墓壘壘春草綠。
棠梨花映白楊樹,儘是死生別離處。
冥冥重泉哭不聞,蕭蕭暮雨人歸去。」
韓軒低聲吟唱,隨著回憶,父母的印象逐漸清晰起來。
童年時期母親常抱著韓軒,哄他入睡,此時覺得異常溫柔,記憶中父親的責罵,想起來卻是格外心疼。
不知過了多久,韓軒收拾好心情,來到了錢爺爺家。從儲物袋掏出錢袋,說道:「錢爺爺,謝謝您當年幫我父母下葬...這些權當作我的感激之情。」
錢爺爺擺擺手,說道:「鄉里鄉親的,誰沒點難處,這是我該做的。」
「錢爺爺,小軒現在是修鍊者,用不上銀子啦,所以您還是收著吧!往後清明節若是我沒空回來,還請小傑幫忙掃墓,您看可好?」韓軒再次把錢袋塞到錢爺爺手中。
「行,那這錢就當作掃墓時需要的貢品開銷,我就收下了。」錢爺爺想了想,道:「小軒,你那老房子不適合居住了,晚上住小傑一起吧。」
韓軒婉拒了,表示宗門還有任務,明天就會走,最後的時間想陪陪父母。
入夜,山村夜空星光點點,韓軒就這麼背靠墓碑,仰望星空,星光一閃一閃,似乎是父母注視著他呢。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與其日日為舊人放一雙筷子,哀痛的無法自拔,不如與逝者相忘於生活,若是父母泉下有知,或許也是這麼想的吧。
天際霞光入水中,水中天際一片紅。
迎著朝陽,韓軒來到村口,解開韁繩,牽著馬兒,沒有告別,一個人離開了。
少清派,齊雲峰,無極殿。
殿中瑞靄千條,清氣繚繞,玉台之上分別端坐七人。是少清派七脈首座,劍脈萬劍一,道脈席雲澤,丹脈江修誠,器脈陳玄煉,陣脈顏靜嫻,符脈符元龍以及戒律堂郭同甫。
七人分坐兩列,面前一座略大玉台緩緩從地面升起,玉台之上端坐一鶴髮童顏老道,赫然是少清派掌門秦墨白。
「掌門師兄,你頭髮怎麼白了,傷勢怎麼樣?」萬劍一開口問道。
「放心,死不了!」秦墨白道。
「掌門師兄,三個月前,玄門三大派掌門到底發生了什麼?」席雲澤問道。
三個多月前,秦墨白告知各脈首座,他和其他兩派掌門有要事相商,之後幾天秦墨白受傷歸來,匆忙召集各脈首座,把宗門事宜交給了郭同甫,言說需要三個月時間養傷,如今剛好三個月過去。
「三個多月前,玄天宮陳華清邀請我和五靈門風浩言共探東勝洲一座秘境,」秦墨白回憶道,「這秘境很可能是一萬年前真仙遺留下來的。」
「真仙,難道世間當真存在過這等人物?為何古籍沒有記載,是有人故意抹除了那段歷史還是另有原因,秦師兄,你為何判斷秘境是真仙遺留?」陳玄煉好奇問道。
「你們看,這是什麼?」秦墨白手中浮現一石頭,色澤白乳,內有氤氳之氣,流動不絕。
萬劍一從秦墨白手中接過這塊石頭,用真氣感應了一下,訝然不止,隨即傳給其他人。
「感覺到了嗎?」石頭回到秦墨白手中。
「難道?」眾人隱隱有了一個推測。
「不錯,這石頭之中蘊含一縷大道氣息,還有和靈氣不同的一種元炁,目前我們還吸收不了。據我和其他兩派掌門推測,這應該是仙石。
秘境是陳華清發現的,但是憑他一人破不了秘境禁制,我們三人聯手剛破開禁制,從秘境之中飛出一道白光,來不及阻攔。」
「咳咳,」秦墨白咳嗽了兩聲,繼續道:「最後探究秘境的時候發現了五塊仙石,為此我們大打出手,我和玄天宮老匹夫均獲得了兩塊,牛鼻子老道只取得一塊。三人亂戰,均有受傷,不過放心,他們倆比我好不到哪裡去,嘿嘿。」秦墨白傲然道。
「那白光是什麼?」顏靜嫻問道。
「不清楚,我們才破禁,真氣動蕩,損耗極大,加上白光速度極快,最後也不知道落到哪裡去了。」秦墨白沉吟道。
「這事不可外傳,否則容易引起修真界動蕩,這萬年來,不說無人成仙,就連大乘境界都極少有人突破,而且大乘境界也被壓制,不可輕易出手,否則就極易流失壽元,我在秘境中流失了千年壽元,如今只剩幾百年可活了。」
神州大陸修仙者壽命,鍊氣壽元一百二十年,築基壽元二百四十年,金丹壽元八百年,元嬰壽元二千年,化神壽元五千年,大乘壽元一萬年。
秦墨白自八千年前橫空出世,從鍊氣到大乘用了四千年,又用三千年時間把少清派發展成三大玄門之一,之後就極少出手。
「師兄,彆氣餒,仙石出世,是不是預示著天地大變,說不定師兄你還有機會一窺上境。」眾人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不過我知足了,宗門有你們我也放心,老道我沒什麼遺憾了。接下來,我要安排你們去做一些事。」
「謹遵師兄吩咐。」
「萬師弟,你去其餘大洲拜訪各大玄門,聯絡各派掌門,暗中打聽是否有關真仙消息」。
「是,掌門。」萬劍一抱拳離開大殿。
「席師弟,你暗中探尋東勝洲,看看能否找到白光有關線索。江師弟,我怕天地有變,你加緊備些丹藥。
陳師弟,你多練一些靈器,作為十年後內門弟子大比的獎勵。顏師妹,你去加固宗門大陣。
符師弟,你嘗試煉製六階符籙,如果失敗,多備一些五階符籙也是好的。好了,你們下去吧,郭師弟留下。」
「是,掌門師兄,我等告退。」眾人離開大殿,只剩下秦墨白和郭同甫。
「掌門師兄,可是有什麼門內之事告知於我?」
「不錯,我想調整一下宗門規矩,想聽聽你的意見。」
「師兄請講。」
「你們師兄弟七人,每人都收有十大親傳弟子,這幾百年來,斷斷續續有弟子身亡,而修為到了化神就成為了各脈長老,自動退出親傳弟子之位,空出來的位子是不是可以補全?」秦墨白問道。
郭同甫說道:「師兄,你也知道,這幾個老傢伙活了這麼久,哪還有什麼心思教導弟子,除非這人天資極高。」
秦墨白說道:「那就讓他們的弟子去教導他們,代師收徒,後續他們修為上來了,再親自教導他們,我這麼做是為了給他們一個名分,享受親傳弟子的待遇,看看宗門還能不能培養一些中流砥柱,你看是否妥當?」
郭同甫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師兄,宗門不僅是我們的,也是弟子們的,宗門強盛,弟子們才能有充足的資源,弟子們成長,我們老一輩的也安心放下擔子,我看這個方法可行。」
「也給外門弟子一個機會吧,以往外門弟子想要入內門,必須三十歲之前達到築基修為,調整一下,四十歲之前築基修為,或者三十歲之前鍊氣圓滿,你看如何?」
「我看可行,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是該給外門弟子一個機會。掌門師兄,那我就這麼定下了,稍後我會通知其他各脈首座,讓各脈首座傳出諭令,通知所有弟子。」
「好,郭師弟辛苦,你去辦吧,我還得去養傷。」秦墨白控制玉台,慢慢沉到地下。
數日後,郭同甫把新的宗門規矩傳達給各脈首座和外門長老,倒是沒人反對,各脈首座和外門長老一一傳達下去,此事在弟子之間掀起轟然大波。
原本內門弟子大比,修為限定在築基期,十年一次,只是為了促進弟子修鍊的積極性,大比的前幾名除了賞賜之外,或被長老看重,收為弟子,而今卻是掌門和首座親自收徒,這如何讓人不興奮?
「聽說了嗎?十年後內門弟子大比,掌門和各脈首座居然重新收徒,這可是天大的機緣!」
「我一定要成為親傳弟子,我有信心成為大比第一名!」道脈縹緲峰某一洞府內趙文昊心想。
與此同時,此類情形在各脈均有發生,極大促進了修鍊的熱情。
而韓軒,還在回宗門的路上呢,殊不知危險已悄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