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國師小影去世
鐘聲響了一百零八道。
沒人數錯，是一百零八，國師和大祭司竟然一同去了！
皇都百姓嘩然，正在上早朝的新帝帶著群臣，在半個時辰后趕到了山下，從四面八方趕來的百姓，烏壓壓跪一地。
半柱香后。
新的鐘聲敲響，那代表著新任國師和大祭司入了神祠。
那也代表著，前任國師和大祭司已然封棺，即將下葬。
國師與大祭司去世，必須立刻葬入神祠後山，不能停靈，新帝等著鐘聲停止，撩起衣袍跪下，百官隨之也跪下。
在她們身後，人山人海。
悲痛哭泣聲，響徹雲霄。
這聲音隨著風，飄過山河大川，行過大漠城池，最後，無聲無息的飄進了將軍府中。
進入了唐歸夢中。
他夢裡面，是一望無際的黑暗，時有流光閃過，照亮了四周堆積如山的屍堆，怪物。
屍堆上有一團團綠光。
唐歸覺得像是團鬼火。
他自己也是一團鬼火，他抱著懷裡的傳國玉璽，穿過漫無邊際的屍堆，停在血河邊。
河裡有個怪物，很醜。
但唐歸不嫌棄它丑，因為它會笑，雖然它笑起來更丑。
唐歸在血河邊一坐，就不知過去了多少年，他看著那個怪物上岸，殺光了其他怪物。
它還想吃他，但他只是一團會飄的鬼火，它吃不到的。
又過了一段時間，屍山裡誕生了新的小怪物，那個會笑的怪物殺膩了，就開始爬山。
後來它爬上去了。
再後來，有個沒毛的兩腳怪從上面跳下來，她一眼就看到唐歸了，她搶了他的玉璽。
唐歸去追她，卻被打傷，那個會笑的怪物回來，見唐歸受傷不能跑，就又想吃掉他。
唐歸好不容易才逃掉。
後來他也去爬山了，他不想被吃掉，最終他爬上去了。
上面的世界不好玩，都在殺人，比那些怪物更像怪物。
飄蕩一段時間后，唐歸又遇到那個搶他玉璽的兩腳怪。
看見唐歸她很驚訝，然後她把唐歸綁了，說要送他去做凡人，唐歸一點都不想，凡人就是兩腳怪，一點都不好看。
「小東西，你是傳國玉璽的靈識，你一定會很好看。」
兩腳怪嘰里咕嚕的，唐歸聽不懂，後來他就沒了知覺。
滄海桑田，時光流逝。
唐歸做了一次又一次人，每一次他都死得早，有一次是剛出生，哭了兩聲就嗝屁了。
活得最長的一次，他出生后平安活了一個月，然後抓周宴上偷吃玉玦把自己噎死了。
「……」
終於學會說話的唐歸看著眼前白髮蒼蒼的兩腳怪，氣得直拽她頭髮，「我不要做人！」
兩腳怪老了，不好看了，但她笑起來很溫暖，像太陽。
「不做人是會被吃掉的，我快死了，你再調皮，上萬年歲月，以後可都沒人陪你。」
從鬼火變成三歲孩童模樣的唐歸委屈得直掉眼淚，「我不要你死，我不做人，我不要活上萬年，我要和你一起。」
兩腳怪嘆了一口氣，摸著唐歸的小腦袋說:「如此，我只能將你的記憶全部抹掉了。」
唐歸的抗拒被輕鬆鎮壓。
被抹掉記憶，他終於做了一次人，他是大焱的姬無恙。
死後，他恢復記憶，他想去找兩腳怪，可是兩腳怪已經死了，他見到兩腳怪的族人。
那些人說，他要是想再見到兩腳怪，就要乖乖去投胎，還有他的玉璽，該拿出去了。
做過一次人了，唐歸知道玉璽的作用，他乖乖同意了。
玉璽送到了昭國，被一分為三，唐歸疼得快魂飛魄散。
幸虧有兩腳怪的族人，她們對他很好，他沉睡幾百年，最後由新的族長送入輪迴道。
那個新族長，很熟悉。
唐歸在夢中恍惚的想，那張青澀的臉，好像國師大人。
她背後那個人，像小影。
四周再一次黑暗下去，唐歸以為回到了屍山裡，誰知道眼前出現了國師，還有小影。
「回去吧，你的魂魄已全鬼氣盡散，從此能長命百歲，那女帝的命格已改，只要她放棄天下，她能一直陪著你。」
唐歸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了話，急得紅了眼睛。
國師和小影分明都是鬼火的樣子，和他以前一個樣子。
只有死了才會這樣啊。
國師說完就走了，她的眼神是柔和的，在她的前方，似乎有一道人影已經等候多時。
唐影靜靜地看著唐歸，最終靠近了些，摸了摸他的頭。
「小玉璽，好好做人，你想見的人，她很快就到了。」
唐歸搖頭想拉她，伸出去的手卻什麼都碰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影也走遠離去。
夢中只剩一片黑暗。
現實中，床上的唐歸猛地睜開眼睛，從榻上坐了起來。
「殿下，你醒了！」
魏暖一臉驚喜的湊近。
唐歸呆怔的看向他，隨後發現這裡不是落梅居，明黃色的帷幔，倒像是鳳帝的寢宮。
寢宮！
唐歸眼睛忽亮，掀開錦被赤腳下地，繞開魏暖往外跑。
「殿下……」
魏暖追他。
但還未跨出殿門，魏暖就急忙剎住腳，前面，穿著皇袍的鳳珺正抱著唐歸往這裡走。
「跑什麼，地上涼。」
「一點都不涼呀，我想見你啊，所以就要用跑的嘛。」
「撒謊。」
「沒有……鳳帝，你沒有事了？這，身體拿回來了？」
「嗯，我沒事了。」
「……」唐歸展顏笑起來，可隨即想到剛才的夢，心裡又恐慌起來，臉色也白了幾分。
突然的安靜，鳳珺低頭看了他一眼，眼裡眸色變了變。
魏暖側身行禮，待兩位主子進入大殿，自覺的去站門。
唐歸坐在榻邊，低頭看著鳳珺給他穿襪子，他想躲的，可鳳珺不讓，還要給他穿鞋。
「鳳帝……」唐歸糾結得聲音都有些顫抖，「你是皇帝。」
哪有帝王給貴君穿鞋的？
傳出去他會被百姓罵死。
鳳珺明白他的意思，但仍舊我行我素，還親手伺候他洗漱，親手伺候他更衣，束髮。
唐歸抗拒無用，讓抬手就抬手，讓仰頭就仰頭，很乖。
到最後，若非唐歸堅持嚴肅拒絕，鳳珺還想給他喂飯。
「我不是糯糯……」唐歸端著碗，拎著小勺子小聲提醒。
鳳珺「嗯」了一聲，往他碗里又夾了一塊肉，十分順手。
「……」算了，他自己有點不對勁，鳳帝也有點不對勁。
唐歸低頭進食。
鳳珺這時不動了。
她看著唐歸的目光，溫柔得猶如一汪泉水，似會溺斃。
想到赤月軍送來的書信，想到大璟國師做的一切，想到唐影為唐歸付出的那些恩義。
她們之所以會幫她，都是為了唐歸，暗地裡做好一切，卻不讓唐歸知道，讓她幫忙隱瞞去世的消息，怕唐歸難過。
這個小笨蛋，你的祖母，你的小影，她們都在無私的愛著你，為此付出生命也不惜。
鳳珺回想起大璟國師送來的那封信上，最後一句仍是:
傳國玉璽和唐歸，你只能要一個，女帝，可別選錯了。
這是威脅。
也是提醒。
但，這兩者沒法選。
鳳珺只會選擇唐歸。
從一開始知道唐歸在意大璟百姓，鳳珺就沒想奪天下。
還有糯糯，兩個紫薇星只能活一個，自從知道這事，鳳珺就沒敢忘，糯糯是唐歸用了半條命才生下來的孩子，唐歸給她生的，她怎麼捨得傷她。
傳國玉璽留給糯糯。
她嘛，她只要唐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