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戲花魁(下)
梅娘頓時愣住了,此曲雖短,可是無論從語句,還是從意境上來講,絕對稱得上佳作。這人隨口拈來,而且詞句如此優美,除了名震京城的那人以外,好像沒有他人了。而且這人年齡與那人如此相近,莫非此人就是彼人。
梅娘不由得忐忑起來。只是聽說那人是一個彬彬有禮的謙謙君子,而此人卻是如此潑皮無賴,應該不是那人。
撇清雜念細細品味,梅娘又很快就醒悟過來。這人分明是用詞曲來嘲諷自己,嘲笑自己就像柳枝那樣,被人折在手中送來送去。
梅娘俏臉煞白,出道這麼些年來,還沒有見過對自己刻薄至斯的男子。哪個男子見了自己,不是巧言花語、蜜語甜言討得自己歡心,那個不是順著自己的意乖巧說話。即使無意自己的男子,在自己面前也都是彬彬有理,唯恐落了身份。哪見過這樣的男子,明明對自己的美貌如痴如傻,口中卻是如此刻薄。
若是就此被他給難住了,自己才藝雙絕的名號以後可怎麼說得出口?梅娘向外看了看,看到園中隨風飄舞的青竹,心中很快有了主意。思索了一陣,應口答道:「園中竹,腹有節!可恨年年迎送客,即使風雪壓枝低,豈堪風雪任意折。」
陳逸心中猛地一震,這女子果真是名不虛傳,才思如此敏捷,這麼短的時間就對了上來。恐怕唐朝版的那個寫《楊柳枝》的柳氏,也不可能用這麼短的時間來和上韓詡的《章台柳》。此曲對仗工整,且又形容盡致。不僅表明了自己身份的無奈,而且以竹明志,確屬難得之作。
只是陳逸已經顧不得上與梅娘一較高下了。因為當他轉過身時,發現陳方泰仍在地上躺著,牛二正滿頭大汗地猛掐陳方泰的人中。
一股莫名的恐慌湧上心頭,陳逸連忙問道:「怎麼了?牛二。」
「郎君,南康王沒氣了,恐怕是被郎君給打死了。」牛二的聲腔已經變了調。
陳逸一聽,頓時又氣又慌。自家這個奴才,還真不是一般的二,哪有這樣說話的?就是陳方泰死了,也不能說是自家主子給打死的。當做這麼多人說話,還不先把自己的罪責給坐實了。
不過若是牛二的烏鴉嘴真的說實了,以皇帝老子對陳方泰的偏愛,以陳方泰老娘的那出名的護犢名聲,到時恐怕自己跳到長江里,也不解陳方泰老娘的氣。
陳逸此時也顧不得教育牛二了。一把推開牛二查看起來,陳方泰此時牙關緊咬,不省人事,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和死人差不多。由於閉氣多時,臉色已經青灰。
陳逸趕忙把耳朵緊貼在的陳方泰胸前,細細傾聽。不錯,還有心跳,只是稍微虛弱。應是摔倒時一口氣沒出來,背過去氣了。陳逸腦袋嗡的一下,頓叫不好。
「牛二,我按住陳方泰的腹部,你對著陳方泰的口吹氣。記著,要先吸一口氣,然後使勁往陳方泰口中吹。」陳逸趕忙對牛二吩咐道,氣定神閑的神色早已經跑的無影無蹤。
「郎君,怎麼吹呀?」牛二貌似沒有聽懂。
「笨蛋,我來吹,你按住腹部。我吹一下,你就按一下。知道嗎?」人工呼吸有些技術含量,如此關鍵時刻,也就不再指望牛二了。
「知道。」牛二老老實實地點點頭。
「呀,呸!這人果真是龍陽之輩,竟然和一個大男人親起嘴來。」梅娘羞得臉色酡紅,連忙挪開視線。
大白天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個人居然下的手……不,應該是下的去口。轉過頭去,才發現李阿姨不知何時帶著一幫小婢已經到了身後,神色和她差不多,一個個張著嘴巴,目瞪口呆地看著陳逸的一舉一動。
陳逸強忍著陳方泰滿口的酒臭,一次次不停地吹氣。不知狂吹了多少次,「哇」的一聲,陳方泰終於喘過氣來。
看到陳逸正鼓著腮幫子往自己嘴邊湊,陳方泰嘿嘿地傻笑起來,眼珠發直,神色無光,和一個痴獃患者差不多。
陳逸頓時慌了,這神色怎麼和范進中舉后的癥狀差不多,就差沒有直接跑了。陳逸顧不得多想,連忙伸出右手,左右開弓,狠狠地向陳方泰的胖臉扇去。
一下,兩下,三下……一直扇了二十餘下,陳方泰仍是傻笑不停。望著仍在傻笑的陳方泰,陳逸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虛脫。
攤上事了,攤上大事了。自己不就一個猛摔,陳方泰你至於這樣嗎?平時抗擊打能力那麼強,今日卻是怎麼了。陳逸獃獃地看著傻笑的陳方泰,欲哭無淚。平時足智多謀的他,此時全無半點主意。
「郎君,現在怎麼辦?」牛二慌忙問道,他知道自家郎君這次惹出大麻煩了。
「現在錢也追回來了,不如我們趕緊走吧。」牛二低聲補充道。
「走?走到哪裡去?」陳逸無力問道。
「要不就說是奴下的手,大不了將奴處死罷了。反正奴也是孤身一人,沒什麼牽挂。」牛二想了一陣,堅定地說道。
「不,這事與你無關,一切都是寡人惹得禍,寡人一力承擔。」看到牛二還想堅持,陳逸慘然一笑,繼續說道:「你承擔下來也是無用,畢竟你只是一個家將而已。該寡人承擔的,還是會來的,就是你死了也是於事無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