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廷杖
「五十杖……五十三杖……六十杖。」監刑的宦官高聲報著杖數。皇帝老子仍是余怒未消,怒氣沖沖的看著行刑的宦者,仍是嫌他們用力不夠大。謝氏雖然仍在哭泣,不過看向陳逸的目光中帶著仇恨和得意。幾個小弟已經哭出聲來,方華和方曠更是哭成個淚人一般。只是這一切陳逸已經看不到。有皇帝老子親自監刑,那些執杖的宦者哪一個敢不使出全力。四十杖下來,陳逸的脊背已是模糊一片,血水將褻衣褻褲染得血紅。每一杖打在身上,已經感覺不到疼痛,感覺到的只是那一次次巨震。十多個時辰粒米未進,陳逸能吐出的東西並不多,有的只是那垂到地上的口涎。陳逸的意識已經完全模糊,眼睛也無力睜開,只是下意識地承受著一次又一次的杖擊。
「住手,給我住手……」迷糊間,隨著一陣拐杖急促觸地的聲音,一聲蒼老而又威嚴的聲音傳來。
「叔母,你老人家怎麼來了。」皇帝老子連忙轉過身去,朝皇太后迎了過去。任王妃也急忙抹了抹眼淚,跟著迎了上去。
「老婦再不來,恐怕我那孫兒都被你給打死了。」太后惡狠狠地瞪了皇帝老子一眼,氣沖沖說道。
「你是嫌陳家人丁太過興旺不是?對陵兒那樣乖巧懂事的孩子竟然下如此狠手。看來你心腸不是一般的硬啊。」太后一番另有深意的話說的皇帝老子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任王妃見皇帝老子下不了台,連忙一旁哭著解釋道:
「太后,叔陵這個賤種因為爭風吃醋之事,以公謀私,竟把泰兒打成了痴人。泰兒他現在連我都不認識了,見人就只會傻笑。叔陵這個賤種手段如此毒辣,若不嚴加懲治,咱們皇家還不被天下人笑話。主上還沒責備他幾句,他竟敢頂撞主上。太后,此子不除,皇室不安吶。」
「賤種,賤種,你張嘴閉嘴就是賤種。你身為王太后,說話和民間婦人有何異同。陵兒他不就是一個庶子嗎?先皇也是庶子,難道就因為此就該低人一等,任人處置?陵兒他雖是庶子,可是他忠心體國,為了大陳江山吃盡哭累。哪像你那兒子整日都是正事不做,胡作非為,將皇家臉面都給丟盡了。你教育不周,有何顏面斥責他人?」陳方泰遊手好閒,胡作非為,朝中大臣多有指責,都被皇帝老子壓著。這些事情太后自然有所耳聞。對任氏一味縱溺兒子早有不滿,今日發起火來,言辭嚴厲許多。
火氣出的差不多了,太后這才緩和語氣勸道:
「況且泰兒只是摔傷,經過太醫救治,說不得過幾日就會好轉。泰兒是老婦孫兒,陵兒也是老婦孫兒。泰兒性命無憂,何需陵兒以命相償。你王兄正在前方平叛,若是聽說陵兒被皇帝給杖死,你王兄心中能好受嗎?得饒人處且饒人。陵兒已被杖了數十,命已去了一半。你心中的氣也該消停一些……」
「太后,康樂侯受刑太過,已是氣息已弱,需趕緊醫治。」太后話未說完,跟隨女官已是叫道。
「快傳太醫……」太后心中亂,顧不得再勸任氏,轉頭對皇帝老子吆喝道。
…………
麗春館秀春閣,是花魁陸梅娘的住處。清風吹來,迎春花綻苞怒放,黃色的花瓣將園圃綴成一片金黃。園中幾株櫻樹迎風開放,千萬朵粉紅色小花迎著暖暖的春光含苞初放,濃濃的花香引得無數蜜蜂瘋狂的採摘。
梅娘拉過一枝櫻花,放在瑤鼻前輕輕一嗅,隨即鬆開,櫻花嗖地彈了回去,輕輕搖曳,伴隨著少**香的芬芳格外馥郁。
「姊姊。」園門處傳來一聲少女的呼喚。梅娘一聽,就知道是自己妹妹蘭娘過來了,頭也不回問道:
「你不去忙,過來何事?」
梅娘本是京中官宦子女,侯景攻入建康以後,父母逃難江陵,家財被亂兵掠奪一空。承聖三年,西魏又攻入江陵,父母皆被西魏軍擄至西魏。臨行前,將梅娘和尚在襁褓中的蘭娘託付與叔父帶往建康。孰料到建康不到兩年,叔父也因病困而死。家僮王富趁機將余財搜羅一空,又將梅娘姊妹兩個賣入麗春館,攜金逃出京城。自入章台以後,姊妹兩個受盡了冷苦,直至梅娘出落愈加漂亮,姊妹兩個日子才好過一些。十餘年來,姊妹兩個相依為命,妹妹蘭娘又是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所以梅娘對妹妹蘭娘也是格外寵愛。
「姊姊,你為何幫李阿姨去誣陷康樂侯?」蘭娘卻未搭話,怒氣沖沖問道。江南女子早熟,這蘭娘不過十二三歲,早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婀娜有致。隨著走近,只見蘭娘雲鬟霧鬢,剪水雙瞳配著白裡透紅的肌膚,雪藕般的皓腕,猶如月下梨花,雪中梅蕊。與梅娘相比,眉目風情略有不如外,清純靚麗更甚於其姊。
「你小小年紀管這些事作甚。」梅娘轉過頭來,輕斥道。
當日事發后不久,李阿姨就把自己找了過去,要自己在官府詢問之時,證言康樂侯與自己交好已久,南康王為自己與康樂侯爭風吃醋,所以大打出手。只是如此一說,豈不是把麗春館和自己牽涉了進去。梅娘大為不解,當問為何時,李阿姨卻是支支吾吾不肯回答,卻要自己一定按照她的話去說。
妹妹蘭娘已經十二了,出落得如同出水芙蓉那般嬌艷,李阿姨早想讓妹妹出閣,都被陸梅娘以各種借口推脫了。自己已經踏入了這個大染缸,陸梅娘不想讓妹妹重蹈覆轍。既然已入此門,只要妹妹清譽還在,哪怕嫁入一般人家,能夠得到夫君寵愛也可。今日李阿姨見自己猶豫,又拿此事要挾,陸梅娘無奈只得應允。只是妹妹尚小,自己如何對她說的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