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海上

「郎主，海上風大，郎主身子尚弱，還是不要在外面呆的太久。」看到郎主被自己的話重又勾起傷感，乖巧的蘭娘趕忙岔開話題。

「雛鷹若非斷其翅，豈能翱翔九重空。金麟若是池中物，風雲際會難化龍。」陳逸收住傷感，胡亂答道。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繫上披風，向蘭娘嗔怪道：「不是跟你說過嗎？不要喊郎主，喊郎君。」

這郎主雖是奴婢對主人的稱呼，而郎君是對主人之子的稱呼。但是陳逸作為後來人，一個嬌滴滴的美少女口中的郎主哪有郎君聽起來更順耳。再說陳逸還沒有開府，郎主這個稱呼倒不適合用在他的身上。

「是，郎君。」蘭娘溫順應道。

「許久沒好好見過太陽了，趁著今日天氣尚好，你就陪著我看看這裡的風景。整日憋悶在船艙內，沒有病也會憋出病來。」陳逸悠閑地在船頭甲板上踱著步，蘭娘則是亦步亦趨，緊隨在身後。

進入永嘉海域以後，為了躲避海上叛軍的巡查，陳逸和梅娘姊妹一直就躲在海舶的密艙內，很少出來。十餘日不見太陽，陳逸本來就缺乏血色的臉龐更加蒼白，看上去和頻死的病人差不多。不過經過一個多月的休養，加上陳逸高價延聘來的醫者精心調養，陳逸身上的傷勢已經基本痊癒，行走已無大礙，只是體質尚虛。

「你姊姊怎麼樣了？」陳逸突然停下，轉頭向蘭娘問道。

自從案情重查之後，梅娘一直生活在恐懼之中。監禁期間，心中有愧的梅娘一日三驚，很快就消瘦下來。隨著李妍棄市，驚懼中的梅娘三魂也去了兩魂，身子很快就垮了下來。當得知自己與妹妹被賞賜與陳逸，一起流放龍溪以後，又羞又愧的梅娘上船后更是一病不起。

不知內情的陳逸哪裡知道其中的緣由，只以為梅娘是因流放龍溪那荒蠻之地煩惱。可是朝廷律令誰敢違背，陳逸即使心中不忍，卻是力有不逮。只好一路上好言好語勸慰，細心照顧。怎奈梅娘心意難改，看到陳逸如同見鬼一樣，每次都弄得陳逸狼狽不堪。幾番數次下來，陳逸再不敢踏入梅娘艙室一步，唯恐刺激的她病情加重。過了晉安以後，風浪更甚於以往，心病加上暈船，梅娘的病情更是日益加重。

「姊姊病好多了，今日已經能夠食粥一碗，比前幾日好多了。」蘭娘笑著安慰道，只是笑容間的憂色任怎麼也隱藏不住。

「哦，如此甚好，待到舟船上岸，我便請城內名醫為梅娘診治。」陳逸看在眼中也未點破，隨口答道。願隨陳逸來這蠻荒之地的醫師，自然不會是什麼高超之士。而且僅僅擅長外傷，內科水平卻是了了。

「奴奴代姊姊謝過郎君。」

「謝我什麼，若不是因我之事，豈會連累梅娘如此。」陳逸真心道。

「郎君，前面已到龍溪海岸。我們是現在入港，還是等待定海號到了以後再一起入港。」靖海號船首張成靠了過來，向陳逸問道。從建康出發前，張成已經從陳星那裡得知陳逸的身份，為了保證陳逸一行人的安全，張成可是絕對下了一番功夫。至於該如何稱呼，自己的東主都稱郎君，張成只得隨著東主喊起了郎君。

「定海號何時能夠到達？」陳逸皺眉問道。

「回郎君，按照行程，預計五日後即可到達。」張成畢恭畢敬答道。

「今日我們就駛入龍溪，以修理船隻為名暫時停泊下來，等待下艘船的到達。」

「喏。」張成退了下去。陳逸轉身將躲得遠遠的牛兒叫了過來，吩咐道：

「告訴兒郎們，到了龍溪以後，令他們與船上私夫【注1】一起分批入城，探聽情況。若是一切情況如所預料，那就等到方曠、方華他們到達以後，一起發動。此事成了以後，所有兒郎賞錢一萬。如有不聽號令者，格殺勿論。」陳逸低聲吩咐道。

到了會稽以後，陳逸才得知龍溪叛匪林伯連追隨閩寇陳寶應作亂，目前已完全佔據龍溪。陳逸奉皇帝詔令，從都督東路事宜的余孝頃那裡借得精兵五百，分乘兩隻商船到達龍溪，定海號的二百精兵則交由方曠、方華率領。同時駐守在那裡的老頭子也從自己部曲中抽出百餘名精銳給了陳逸，如此下來陳逸手中有可用之兵已達六百餘眾。

孫子有云：「知彼知己，百戰不殆。」毛太祖亦有云：不打無準備之仗。龍溪縣目前的情況，陳逸知道很少。只是從余孝頃那裡得知，龍溪縣令林伯連乃是陳寶應的鐵杆追隨者，陳寶應起事以後，自稱閩君，封林伯連為征南大將軍，龍溪縣候。林伯連糾集龍溪苗、鍾、藍等土著世家起事後，攻入龍溪縣城，殺死朝廷任命的龍溪縣主，自任龍溪縣主，把持龍溪一切軍政。

目前正率領龍溪叛軍在梁山蒲葵關前，與綏安縣鄉兵對峙。至於其他情況，則是一概不知。陳逸雖在宮學學習兵法時，以善用奇兵出名。但是此事不是演練，而是關係著自己和數百將士生死之事，陳逸不敢有絲毫疏忽。

林家在龍溪乃是大族，林伯連在龍溪根深蒂固。此舉稍有不慎，陳逸等人粉身碎骨事小，朝廷在龍溪的威信也會蕩然無存。而且此次皇帝老子授封陳逸官職，雖未明說，不過以陳逸看來意味卻是不同。開國縣子、左中郎將均為五品，而龍溪縣長則為九品。一個小小的九品縣長，卻掛著個一郡太守都難以得到的五品軍職，其中的寓意陳逸自然清楚。

皇帝老子的意圖也很明了，雖然陳逸的軍事才能頗得司空徐度看重，不過是紙上談兵的趙括，還是真材實料的霍去病，就在實際中好好檢驗一番再說。若是真材實料的良將，對缺乏將帥之才的陳朝皇室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若是紙上談兵的趙括，對於朝廷來說也不是太大的損失，反正龍溪之地對於朝廷來說，也是可有可無的地方。只是以後的陳逸，休想再得朝廷重用。

「喏。」牛二應了一聲，轉身去吩咐去了。

「郎……郎君，郎君莫非要身入虎穴，探聽真實？」聽了陳逸的安排，蘭娘擔心問道。見蘭娘如此掛心，陳逸心中一暖。拉住蘭娘的纖纖玉手，雙手握了起來。一個月的相處，蘭娘早已芳心暗許。只是陳逸來自後世，雖然對如此溫柔少女傾心不已，不過陳逸有自己的處事原則，絕不像別人那樣把奴婢當做自己隨意處置的玩物。

陳逸裝著毫不在乎樣子，安慰道：

「蘭娘，你姊姊病重，急需救治。我只是先到城中求醫問診，順便探聽一下城中情況，並不是以身犯險。你莫要擔心，留在船上等我的消息。」

【注1】私夫：帶有雇傭性質的家奴、僕從。《宋書·郭原平傳》：「所餘私夫，佣賃養母，有餘聚以自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