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躊躇
聽到陳逸的嘆聲,蘭娘回過頭來,嫣然一笑,說道:「郎君還在為蘭娘擔憂嗎?」
陳逸看著蘭娘那姣好無邪的面容,一把將蘭娘拉入懷中,緊緊地擁住蘭娘那嬌小的身軀,不由得暗恨自己自己當時未能經得住蘭娘的哀求,連累清純如玉的蘭娘去做殺人的惡事。
「蘭娘,我決定了,不能讓你去做這傷天害理之事。至於林伯連的事情,我們再從長計議。」陳逸看著懷中吐氣如蘭的美人,一字一句認真說道。
「不,郎君。」蘭娘掙脫陳逸的懷抱,堅定說道:「郎君,奴奴知道郎君擔心姊姊和蘭娘,可是蘭娘若不去刺殺林伯連,郎君再無機會除去林伯連,更會讓主上看不好郎君,郎君再無有機會去施展抱負。即使我等苟且偷生活了下來,郎君也會終日鬱鬱寡歡。若是那樣奴奴活著還有何意義?」
蘭娘的雙瞳緊緊注視著陳逸,她知道自己的郎君絕不是一個優柔寡斷之人,只是因為姊姊和自己,讓郎君拋舍不了心中的情義,所以才會一再打亂安排。
見陳逸依然躊躇難下,蘭娘又溫聲說道:「郎君放心吧。奴奴手中的這把短匕已經塗了祖傳密葯,即使一下刺不死林伯連,也會讓林伯連全身麻木,口不能言,到時任郎君處置。」
「真的?」陳逸不可置信問道,畢竟這個時代有如此強效的麻藥,還真的出乎陳逸的意料。
蘭娘看著陳逸難以置信的神情,有些難為情答道:「是的,郎君。家祖雖為士人,可卻對醫術甚感興趣,曾留下醫術數篇。在他任晉樂令時,曾從當地蠻人討得一張麻藥秘方,后經試用,百用百靈遂編入醫書。后將醫書傳與家父,家父不屑學之,遂將此醫書傳與姊姊與奴奴。」
古代醫術是從巫術脫胎轉化而來,素有巫醫之稱,所以醫者的地位並不低。只是儒學盛行以後,崇尚的是學優則仕,中第顯達,而醫學則被划入方技之流,素為士人看不起。所以在古代,士人即使有精通醫術者,也往往自恃身份,輕易不外用。梅娘和蘭娘身為女兒身,反而從中受益匪淺。
晉樂縣就是後世的貴陽市,那裡蠻僚甚眾,這些蠻僚多是後世的苗人,而苗人善巫醫。後世苗醫源遠流長,博大精深,自成體系,尤以其內病外治的療法聞名中外,成為民族醫藥的一枝奇葩。素有「千年苗醫,萬年苗葯」之說。
聽蘭娘一說,陳逸臉上很快露出大喜過望的神色。隨即拍手贊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蘭娘看著郎君轉憂為喜,心中也是高興。
只是她哪裡知道她的郎君並不是為能解決林伯連的事情高興,而是為得到遺失數百年的麻醉術而高興。自扁鵲被曹操殺害后,麻沸散的藥方也隨之遺失,從此外科也就逐漸甄沒在歷史的煙海之中。
陳逸高興了一陣,隨後又狐疑道:「蘭娘,既然你和你姊姊都懂得醫術,為何你不給你姊姊醫治?」
蘭娘忸怩了一陣,才回答道:「家祖不喜女子,所以對帶下醫從不涉獵,故所傳醫術中帶下術毫無記載。況且姊姊與奴奴從小賣身章台,無暇深研,雖也懂些醫術,可卻不精通。」
帶下醫在古代就是婦科。中醫各科有史可考的醫學分科,始於周代。據《周禮·天官冢宰》記載,當時的官醫分為食醫、疾醫、瘍醫、獸醫四科。食醫:「掌和王之六食、六飲、六膳、百羞、百醬、八珍之齊」;疾醫:「掌養萬民之疾病」;瘍醫:「掌腫瘍、潰瘍、金瘍、折瘍之祝葯劀殺之齊」;獸醫則專掌治療家畜之病。
此後,隨著醫學的發展,分科亦漸趨具體化。《史記·扁鵲傳》中有「帶下醫、耳目痹醫、小兒醫」之語,說明婦科、五官科、兒科等已漸成專門。到了宋代,醫學又分為九科,即大方脈(內科)、風科、小方脈(兒科)、眼科、瘡腫、產科、口齒兼咽喉科、金鏃兼書禁科、瘡腫兼折傷。元、明之時擴展到十三科;清初減為十一科,后又減為九科。
「哦。」陳逸應了一聲,只是不知道蘭娘家祖傳的醫書都分為哪些篇,也就不再多言。隨後握住蘭娘的芊芊玉手,深情說道:「蘭娘,辛苦你了。此事若成,郎君定重賞與你。」
聽了陳逸的承諾,蘭娘並未露出喜色,只是淡淡說道:「郎君,奴奴身為郎君奴婢,郎君事即奴奴事,為郎君效死乃是奴奴本分。事成以後,奴奴不要郎君重賞,只求能夠恩准奴奴隨侍郎君左右,奴奴就心滿意足了。」
得蘭娘提醒,陳逸這才想起前幾日自己對蘭娘的承諾,連忙改口道:「蘭娘,你放心,只要你願意,郎君今生今世再不會趕你離開我身邊。再說過兩年,我還要迎娶蘭娘,讓蘭娘為我生兒育女呢。」
一番話說完,蘭娘頓時眉開眼笑。如碧波清澈的眼神,洋溢淡淡的溫馨,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看著美人的笑容,陳逸頓時看痴了,多少天壓在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心中的陰霾也一掃而空,頓覺眼前的燈光亮了不少,房間內的物件也順眼了許多。看著蘭娘的笑容陳逸不禁吟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誰知蘭娘聽了並不高興了,鼓起粉腮不再說話。
陳逸頓時莫名其妙,不知怎地又讓蘭娘不高興了。連忙問道:「蘭娘,怎麼了?郎君說錯了嗎?」
卻見蘭娘咬了咬紅唇,過了一會兒才遲疑問道:「郎君,後日就要刺殺林伯連那賊,若是不成,蘭娘此生再無緣伺候郎君。郎君才高八斗,不知能否為蘭娘賦詩一首?也讓蘭娘此生再無遺恨。」
陳逸深深看著蘭娘,彷彿要把蘭娘印到心頭,過了好一陣,才說道:「蘭娘,郎君相信你一定成的。你剛才不是也說了嗎,有秘葯相助,林伯連絕無逃生餘地。蘭娘,一定要相信自己。」
說罷,感覺太過沉悶,挑起蘭娘的粉腮,逗道:「再給郎君笑一個,否則郎君可寫不出好詩哇。」
果然蘭娘笑了,笑的是那麼地開心,笑的是那麼地無悔。
幽蘭芳草回眸笑,嫣然婉媚如月明。
美目盼兮眉柳葉,巧笑倩兮若吹笙。
薄汗輕衣透瓷膚,楊柳細腰盼美目。
亭亭玉立態婀娜,紅白增減巧施朱。
看著蘭娘燦爛的笑容,陳逸信手拿起案上的毛筆,隨手在麻紙上龍飛鳳舞起來。一首詩寫罷,陳逸吹乾紙上的墨跡,一臉微笑地遞給蘭娘。臉上雖是笑容滿面,只是聽了蘭娘的那番話后,讓他心中又沉甸甸的。
蘭娘止不住心中的喜意,笑逐顏開地接過詩詞,而後「波」的一聲,在陳逸的臉上親了一下,滿心歡喜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