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成為過往
歲月哪裡又有退後的可能呢，諸多事情，過去就是過去，現在就是現在。
所有的事情，都難以改變，時間長河至始至終都只能順流而下，許許多多的事情，都在冥冥之中成為了定數，改變不得。
對於這歲月長河之中的諸多人而言，能有一個善終，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只是苦了這些後來的人。
「莫哭，莫哭……」
陳長生輕拍著她的背，心中有著無限感慨。
這哪裡又是哭就能解決的事情，這哪裡又是想就能做到的事情。
歲月里無奈的人們，正是他們這些拋不開七情六慾的人。
這大抵也是為何，入此仙門，要忘卻前塵的原因，太苦，太累。
璇璣哭了好一陣子，那淚水便從未止住過。
不過卻也總有流乾的時候，苦累了，沒有淚水了，也就歇下了。
她厭倦了這諸多世俗了。
累了后，便也就閉上雙眸，睡了過去。
在那睡夢之中，一張張面孔浮現在她的眼中。
有道長，有大娘，有二娘，還有府上的管家，小廝，僕人，有童姐姐，有徐徐多多，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她沉入了夢中，企圖一睡不醒。
陳長生起初只當她是累了，睡了一覺。
可這一覺，卻是遲遲沒有醒來。
直至此刻，陳長生才驀然間發現，身旁的璇璣，只有微弱的氣息，早已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仍他如何呼喊，都無法叫醒。
「璇璣？」
「璇璣？」
陳長生晃了晃她的手，卻不見其有任何反應。
恍惚間，陳長生明白了過來。
他的口中傳出了一聲長嘆，多的都是無奈。
夢裡什麼都好啊……
若是這世間，只是一場大夢，那便好了。
風雨飄搖，歲月騰挪。
璇璣坐在那椅子上紋絲未動，乘黃看管著這裡，也依照先生的吩咐，照顧好這位不會醒來的姑娘。
陳長生這些年沒有再去過別的地方，隨著那日暮消散於天地之間，又隨著槐序的蟬鳴聲回到這片世間。
坐在那長椅上，眺望著人間的雲月，又或是大夢一場，打發這無趣而又枯燥的時間。
一轉眼，又是數十年歲月。
璇璣未曾醒來，她的氣息越發微弱的，但她的面容卻在潛移默化之間，露出了笑容，可見那夢中的諸多事情，都暗合她的心意。
遠遠要比這實際的世界，更加讓她欣喜，安逸。
大娘二娘都在，和和睦睦，平安順遂，那裡沒有歲月的苦惱，誰都會一直在。
陳長生伸手為這睡去的姑娘捋順了頭髮，又不禁搖頭直嘆。
「有陳某一個，還不夠嗎。」
陳長生無力改變，他更是分不出對錯來，璇璣這樣沉入夢中，真的就是錯的嗎？誰又說的明白呢。
他什麼都沒有做，與其讓她在這塵世間痛苦的活著，倒不如在那大夢之中，沒有煩惱，至少，痛苦會隨著歲月遠去。
她的肉身在不斷的變老，頭髮也逐漸發白，隨著歲月老去。
在靈氣消散之後，修士的壽元便也在隨之不斷的減少，最多也只是比尋常人多那麼十來年的壽數罷了。
陳長生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卻是在想著。
自己，為何不一併睡去呢。
一場大夢，該有多好。
……
近來又聽到了許多消息，地府的鬼兵與文道修士於修仙界中打的天昏地暗。
修仙界中數座仙道被毀，地府鬼兵損失近十萬之數，而文道，則是在這一場爭鬥之中，十不存一。
而身為文道至聖的孔儒，最終也落敗其中，文道諸多氣運，也被地府掠奪殆盡。
如今，天下氣運，一分為二。
一半在饕餮腹中，一半便在地府手中。
心魔看著這樣的變化，卻是暗暗搖頭，「地府又能如何，大勢如此，誰人能變？」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九逢春的身上。
如今的九逢春，蜷曲著身子，在這長久的歲月里，他甚至已經有些瘋癲，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
不遠了，這一天，不遠了……
……
在那地府之中。
魔君聽到了不少消息，了解到那大劫的變化后，他從滿月哪裡取走了那一柄塵封已久的魔劍。
這是他曾經的兵刃，更是老朋友了。
滿月見他這般，問道：「你要親自去？」
「自然。」
魔君眼中露出凶光，說道：「只待時機，新仇舊恨，一併算清！」
滿月聽后微微搖頭，她不明白這個人的思緒是怎樣的，一心求死，難以明白。
事情有許多，但最終能落入陳長生耳朵里的，卻沒有幾件。
至後來的時候，他慢慢也不再關注這世間的變化。
歲月會給出一個答案的。
然而，卻不等這個答案來臨，坐在身旁椅子上的璇璣，氣息卻越來越弱了。
她也走到了這人生的末尾。
陳長生便也沒有了睡意，時刻關注著她，許多時候，其實他都期盼著璇璣會在某一天醒來，或許是明悟那夢中的虛假，從而清醒。
但是沒有。
她甚至都未睜眼，那眼角的笑意，自始至終也都沒有淡去。
到底是對這個世間有多麼失望，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陳長生不知如何回答，他更是那個想步入後塵的人。
或許，他也想從璇璣的身上找出一個答案。
到底是大夢一場，還是去接受這樣痛苦的世俗。
他繼續等著。
在黃昏之後死去，又在三年歲月，蟬鳴聲中回來。
這一年，陳長生再度回到那流雲觀中。
璇璣仍舊坐在那椅子上，只是比起當初……
她卻沒有了氣息。
乘黃站在一旁，見了陳長生後行了一禮。
「先生……」
陳長生邁步上前，來到了璇璣的身前。
這具肉身已然僵硬，可就算如此，嘴角依舊有著笑意。
「她醒來了嗎？」
乘黃搖了搖頭，說道：「一直未曾醒來，我也試著為其續命延壽，只是……」
最終也沒能改變這樣的結局。
陳長生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愣了許多。
直至那黃昏午後，他才悄然回神。
「唉……」
隨著一聲嘆息，他在後山挖出了一個小坑，將璇璣給葬在了這裡。
土堆壘砌，諸多事情，也都成為了過往，消失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