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

遺忘

「院長,郢先生來了。」護士敲著門緩緩的說道。

只見那白衣醫生,緩緩的抬起額頭,眼神中的憔悴一覽無餘,彷彿與她年齡不同的面容此刻才最適合她,她的眼神中,只剩一片混沌,渾濁的眼球沒有了這個年齡段該有的精神,此刻她緩緩的開口:「請坐。」

護士知趣的關上門,走了出去,她關門的聲音很小,我沒有聽清,也就沒有答應她,此刻我的目光只在辦公桌上的那位女士。

「你是她的兒子?」辦公桌上傳來一陣女聲,顫抖中帶著疲倦。

「是的。」我回答。

「你為什麼要來找她?你父親傷她傷的還不夠嗎?」她似乎帶有一點怒氣。

「當時我才三歲,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只好如實回答。

「你不知道?你父親沒有告訴你?還是說他早已遺忘了?」她的話,慢慢的激進起來。

「我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我們能決定的。」我不知道,這樣說話真的好嗎,但是,很多事真的是我們很無奈。

「唉…對呀,你只不過是個孩子而已,當時的你還太小,你什麼都不知道,如今很多事情都已經過去,我不知道…」他的聲音出現更咽,彷彿是想到了什麼傷心的事。

「對不起。」

「你不必要道歉的,孩子。」

「不,無論如何,總歸是我們錯了。」

「道歉,就真的有用嗎?你們給她帶來的傷害。真的可以用道歉來解決嗎?因為你們錯了,你們才會道歉,而如今的你,並沒有任何的錯,你不需要道歉的,孩子。」她的語氣變得緩和,沒有了剛才的激進。

「…」

「所以,孩子。你為什麼要來找你的母親?」

「因為,我想找工作。」我實話實說。

「呃,我以為你是想和你的母親團聚。」這位醫生一臉無語。

「其實,這十幾年的光陰告訴我,家人的團聚不重要,我早就習慣一個人的生活,如果有很多人,在我身邊陪伴著我,我可能才會感覺到不習慣吧,我總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我總要對自己好一點,我不是聖人,不能想到其他人,但我是自己,我永遠會為自己負責,我永遠不會去背叛自己,以及自己的想法和心靈。」話有點多,可這是出自真心。

「好吧。」醫生緩緩的點了點頭。

「我可以給你安排工作,不過首先陪我去見你的母親,至少,知道你母親的痛苦。」

「嗯嗯。」

「那你先等一下,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你可以先去大廳等著我。」

「好的。」我起身向門口走去,輕輕的打開那扇鐵質的大門。

「哦,對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溱湖,你可以叫我溱阿姨。」溱湖,低著頭看著文件,緩緩的說道。

「好的,溱阿姨。」說完,便走出了辦公室,關上了門。

醫院中依舊是人來人往,不同的是進入高級醫房的,都是一些華貴之人,只有很少很少的病入膏肓的窮人,是啊,這有什麼好指責的?這才是現實。不,真正的現實比這更加殘酷,窮人,在那些富人的眼裡是沒有人格,沒有自尊的,在他們眼裡,隨意踐踏和侮辱才是他們的職責,當然這也只是一部分,更多的富人會幫助比他們弱小的,但是這一部分富人,在社會上卻被定義為華眾取寵,有些時候可笑的不是別人,只是自己而已。

等待永遠是漫長的,不論是等待人還是事,只要心中焦急,等待永遠不會結束,著名的物理學家愛因斯坦在解釋相對論舉過一個例子,假如你和一個美女在一起,你會感覺幾個小時一瞬就過去,假如你和一個醜女在一起,你會感覺幾分鐘都度日如年,等待一件事也正是如此,你在不斷的等待中,心情自然會焦急,對於你重要的是你總會認為來的太晚,對於你不重要的事你總會認為不必要在乎。

她的工作應該很忙,我可以理解,這世界上沒有聖人,我們可以無限接近於它,但沒有人可以真正成為,就像是資本主義,就算整個社會變得貧窮,就算百姓都流離失所,就算,人們餓的骨瘦如柴,他們也不會將他們浪費的東西分給那些難民,在他們眼中只有利益,如果將他們已有的東西分給那些難民,那還有誰會去買他的貨品呢?我們人不也是這樣嗎?先將自己的利益保管好,再去考慮其他人,在自己的慾望不斷擴大的時候,我們心中的良知也會被遮掩,無論是無論是孟子的性善論,還是旬子的性惡論,其實都沒有任何意義,剛出生的孩子,他根本不懂善惡,你可以說,孩子是絕對的善,也可以說孩子是絕對的惡,但是在他們無法,辨認自己的情況下,這些真的有意義嗎?

我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抬著頭看著牆上的鐘,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滴答,滴答,滴答,這一陣陣鐘聲,也許是上班族的工資,也許是別人的成長曆程,也許是病入膏肓人的生命倒計時,而在這時,它對於我來說,只不過是一個時間的記錄和流逝罷了。

鐘錶上的鐘已經轉了半圈,而我也聽見了腳步聲,聲音不大,很緩慢,感覺甚至有一點虛弱,我看向那邊,緩緩走來的是一個穿著白色醫生服裝的女人,他的體態偏瘦,姿態窈窕,只是看上去有一股虛弱的感覺,走路的聲音很緩,像是貓在地板上墊腳走,有聲音卻不大,本來在辦公室的時候,他披散著頭髮,而現在已經紮成了一束高馬尾,先不說顏值,就論這氣質也是無人可比的,或許做醫生的都有這股氣質,高雅。

「你在這裡等多久了?」她開口問道。

「沒多久,幾個小時而已。」我還是像往常一樣。

「那你跟我來吧,醫院這方面我交給別人處理了。」她淡淡的說到。

「嗯。」

她沒有多說什麼,徑直走向了醫院門口,我很知趣的跟了上去,有很多事不需要別人說,自己要理會,院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瑪莎拉蒂,她走向那輛車,敲了敲車窗,不久車門開了,從車上下來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看上去應該是她的丈夫,但從他的服裝上還不能判斷出他的職業,溱湖回頭向我看來,淡淡的說道:「上車。」

「嗯,好的。」我答應。

我也走向那輛車,車身通體漆黑,從小陪伴著父親車其實也認不全,只是從報紙或者是手機偶然之間見過瑪莎拉蒂的車標,當時對此還不是特別感興趣,而此時,這輛車吸引了我全身的注意,確實啊,有很多事情當時並不在意,可一旦感興趣起來,便會愈加的無法自拔。

下車的那位男子向我點了點頭,又進入了駕駛位,溱阿姨坐在副駕上,一邊系著安全帶,一邊望著我。車門已經是開的了,我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坐下,車內的很多裝飾品,很多車內設備都是我從前不曾見到的,一個人遇見一些感興趣卻從來沒有見到的事情總會感覺好奇,可是現在我並不能好奇,一個人要把自己的位置放在與他人平等的狀態下,才能進行正常的聊天,如今我寄人籬下,但我需要把我的精神放在相同的高度,也許因為自卑,也許只是自欺欺人,但這樣做對我,有一種安慰的慰藉。

「你是她的孩子?」那位男子率先出口。

「對的。」我回答到。

「你的父親呢?他還要做縮頭烏龜,做到什麼時候?」那位男子語氣有一絲生氣。

「我的父親不是縮頭烏龜。」

「不是,不是,他怎麼不是?承認真的很難嗎?」他的情緒還是如剛才一樣。

「不要為難他了,當時他也太小了,他什麼都不知道。」溱潼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你應該知道的,這件事是我們心中的坎,很多事情我們都無法想通,很多事情過不去。」男子搖了搖頭,語氣有些無奈。

「我知道的,可是,東南這並不是任何人的錯,我希望這個孩子,以後不要再成為像他父親那樣的人。而現在他並沒有任何錯,才遇見他的時候,我也曾像你一樣詰難他,但是,到後來我明白,沒有任何用,該逃避的人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放棄自己。」溱湖將頭撇向一旁。

「我知道。」男子淡淡的說道。

這一段路上,我們之間沒有了聊天,就像是三個陌生人,而只不過是因為一件事,將三個人的關係變得巧妙了。我們不必說什麼,有很多事說了和沒說沒有任何區別。

「到了。」駕駛位上傳來一陣男聲。

隨著車子的停下,車門打開,我便走了下來。

「這,就是你那父親遺忘的地方。」東南指向那一棟大樓。

那是一座,出租樓…

遺忘,是痛苦的,也是歡快的。世上有很多事總是會在我們身邊流去,那就是遺忘,我們會遺忘任何事情,包括我們自己,很多事情上天早已註定,很多事情,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我們總會將我們自己忘記,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自然的選擇,人類的四大死亡,生理死亡,葬禮結束,大部分人忘記你,世界上最後一個人忘記你,到這你才是真正的死亡。而我們的死亡,只不過是將一些人遺忘了而已,問問自己的內心,有沒有遺忘過某人。

------題外話------

我們會遺忘很多事,總有那些不可以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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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海岸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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