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於氏的過往

「之前將軍不在京中，家中又被魏姨娘把控，所以她才能瞞天過海這麼久。現如今將軍日日在家，如果這點家裡的事他都搞不清，還如何在外統領三軍？這事兒我沒有說，只是留下些蛛絲馬跡，讓將軍自己琢磨去就夠了。」

「既然將軍就在府中，你為何不把這些事直接跟他說呢？」白翩翩還是不能理解於氏的做法。

「夫人，魏姨娘的兄長，曾與將軍有救命之恩，如若我將這些事都和盤托出，將軍到底該如何處置她？孩子以前有我看顧著，現在有夫人您照顧著，一切都平平安安。即使她使些小手段，也都是無傷大雅。我也曾受過將軍和阮氏夫人的大恩，實在不忍將將軍至於這兩難的境地。」

於氏不愧是大家族出來的丫鬟，為人本分，卻心思縝密，一心只為著張鑒之著想。看來對張鑒之確實是一往情深，以至於生孩子的權利被剝奪都在所不惜。

白翩翩拉過她的手，說道：「於姨娘，你待將軍如此用心，將軍可了解？」

聽聞此話，於氏抽出雙手，站立起來倒退一步，咕咚一聲，雙膝跪下。經很久沒有人在白翩翩面前下跪了，此刻她又頭疼起來，「你怎麼又動不動的就下跪？不是跟你說了嗎？我這人最討厭這套。」

「還請夫人恕罪，我還有一事未曾向夫人坦白。今日既然說了，乾脆一股腦兒告訴夫人，也省得我心中終日不得安寧。」

白翩翩心想這可真是個寶藏女孩啊，今天說了這麼多八卦，居然還有個更硬核、更爆炸的，可惜現在沒有瓜子花生魷魚須，哎，早知道應該讓紫鵑她們準備好零食就好了。

「夫人聽完，定會覺得我卑微下賤，無恥淫蕩。但如若不向夫人坦白，我一直也不得安寧。我原是伺候府中太夫人身邊的丫鬟，得太夫人厚愛，將我賜給了將軍。十來歲開始，我就伺候將軍起居。」

「府中人人都道，我將來必定是要做將軍的通房的，但將軍對我卻一直以禮相待，從未逾越過半分。一直到阮氏夫人進了門，我依然是個侍奉人的丫鬟。我對這一切也很滿足，從來沒有奢望過能夠成為將軍的妾室，我只希望能得一情投意合之人，平平安安度過此生。」

「從前將軍身邊有個小廝，名叫劉勇。我與他二人也算青梅竹馬，一到長大的情分。漸漸我們有了感情，兩情相悅，我們情不自禁......將軍出征之後，他也跟隨將軍去了戰場。」

「他們走後，我卻發現我有了身孕。阮氏夫人早知我倆之間的事情，我驚慌失措向阮氏夫人坦白了一切，一心想著，等劉勇回來我們即刻成婚。」

「可我等到的是劉勇在戰場殞命的消息，我帶著身孕走投無路，只求一死。阮氏夫人可憐我，勸我為劉家留一條血脈，可我一個未婚的女子，如何生下孩子？阮氏夫人又求了將軍，對外只說我早已是將軍的房內人，孩子也是將軍的，這才納我入門，認下我這腹中的胎兒。」

於氏邊說邊流著眼淚，白翩翩能夠理解在這個時代和社會，未婚先孕意味著什麼，阮氏能做到讓自己的老公背下這個鍋，實在是個偉大的女人。

「我當年不是貪生怕死，只是想著能給劉家留下一條血脈，這才做了將軍的妾氏。可能是我沒有福分，懷到五六個月的時候，這孩子不知怎的就沒了。」

「將軍帶我自始至終都是跟原來一樣，我們從未有過男女之情。我也從來沒把自己當成府里的姨娘，我還是和以前一樣，是個伺候將軍的下人，將軍不在，我就伺候小姐和少爺。」

「我這條命早已不是我自己的，是阮氏夫人救下的，所以阮氏夫人臨終之前交代我的事，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一定要做到。」

白翩翩恍然大悟，沒想到這之間還有這麼一段舊情。常言道：善惡終有因果，阮氏夫人種下的善果，如今變福報在她這雙兒女身上了。

「夫人如今知道了我的過往，我如此污穢不堪之人，也不敢再留在夫人屋裡污了夫人的眼。我這就走吧。」

其實對白翩翩而言，情投意合、有的感情的一對戀人越了雷池，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可這裡是封建社會，居然能邁出這一步，到是讓她對於氏刮目相看。

更沒想到的是張鑒之這個又臭有老古董的老封建，為了保護自己從小到大的玩伴，居然能居然能接受這樣的處理方式。

「於姨娘，今日之事，我只當沒有聽過，你也知道沒有說過。咱們還是跟過去一樣相處。你沒辜負過任何人，對你在乎的人你都全心全意的付出了，這有何污穢可言？」

「要我說你這才是問心無愧、敢愛敢恨，比那些虛偽的小人不知強了多少倍。你的為人難道我還不清楚？何必要拿過去的事情懲罰現在的自己。」

「雖然你沒了自己的孩子，可是梅姐兒、辰哥兒也是誠心誠意把你當母親看待的。你難道感覺不到嗎？我對他們再好，也抵不上你這這些年來的傾心付出。」

「夫人，我……」於氏已經泣不成聲，憋在心裡數十年的秘密一朝宣於人前，於氏此刻是輕鬆無比，憋了十幾年的眼淚也恨不得此刻一次性宣洩出來。

「哭吧…哭吧，哭完就是新的一天，總歸會好的。」白翩翩倒像個大姐姐一般哄著於氏，於氏在白翩翩的懷裡也感覺到無比的安寧和溫暖。

張鑒之換好衣服出來，就見到於氏在白翩翩懷裡失聲痛哭，白翩翩摟著她給她順背，看的他吃味了。

他心想，我的夫人，至今我也只拉過一次小手。我的兒子、女兒跟她親近也就罷了，怎麼現在連府里的姨娘都能摟摟抱抱了，這是什麼情況啊？這到底啥時候才能輪到我啊？我也想求抱抱啊！

於氏哭到傷心處，還沒發現張鑒之入屋，白翩翩看到張鑒之趕緊揮手讓他迴避一下，畢竟女孩子哭成這樣他一個大男人在這多有不便。

這一揮手張鑒之更生氣了，怎麼？跟老子的姨娘摟摟抱抱，還想趕我走？當我是什麼啊！我偏不走，看你能把我怎麼著！乾脆一屁股坐在窗邊小榻上，自己給自己斟上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