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髮變黑了
儲星洲回到家裡,還沒來得及放下東西,就看到寶珠噔噔噔地跑過來,抱住她的腿,仰著腦袋問道:「媽媽,你去哪裡了?我好想你!」
儲星洲蹲下來,吸了兩口她軟乎乎的小肉臉,才答道:「媽媽去賺錢了。」
「哎喲,你這啥毛病,寶珠的臉都要被你啃壞了……」
看著寶珠臉上的牙印,儲星洲訕訕地道:「嘿嘿,我沒用力咬。寶珠不疼,對吧?」
寶珠渾不在意地揉了揉自己的臉,眼睛彎彎地笑道:「寶珠不疼。媽媽,你賺到錢了嗎?」
儲星洲從口袋裡掏出一疊現金,揚了揚,眉飛色舞地道:「你們看!」
「這麼多!得有一兩千吧?」儲母一張張地捻著紙鈔,喜滋滋地數著,「這年頭,還有人給現金啊?」
儲父也極其驚訝:「那一籃子的山棯子,賣了這麼多錢?」
儲星洲笑得梨渦深深,頗有些得意洋洋:「當然!我說了要賣一百塊錢一斤的嘛。」
儲父儲母看著她,也咧著嘴角直笑。倒不純粹是因為賺了錢,而是,女兒這次回家,變得沉穩又疏離,似乎完美到無懈可擊的樣子。
第一次見她笑得這麼孩子氣。
「這錢來得也太容易了……山上還有多少這樣的山棯子啊?」
「全摘下來,應該有幾百斤吧。」
「這麼多?」儲父翁聲翁氣地道:「你這啥也沒幹,就平白撿了一筆錢?」
這可不是平白得的,她灑下的那些靈泉水,才是真的千金難買。
儲星洲正出神,就看到儲母一拍腦門,「噢,對了,星星,剛剛村長老婆來找你,說是家裡有個病人,想請你看看咧。」
「不能直接去村口嗎?」每天傍晚,她都在村口義診,雖然這麼多天下來,任務進度緩慢,才刷到5/100。
儲母神色微動,小聲說道:「她應該是想叫你給她女兒看看……每天義診那麼多人圍著,不方便。」
都是女人,儲星洲秒懂,點頭道:「那今天義診結束,我就去村長家看看。」
吃完晚飯,儲星洲帶上藥箱,一家四口掩了門,慢悠悠散著步,往村口走去。
古竹村的村口,是一棵百年枳椇樹。村裡人覺得古樹是福氣的象徵,所以有事沒事,都愛聚集在樹下,閑話家常。
因為病情,儲父已經有兩三年沒出現在人多的地方了。一是生病以後精力有限,二也是因為他不喜歡那些善意卻帶著探究或同情的目光。
但是最近,他每天都會跟著女兒出門義診。
原因嘛……
「哎喲!儲大,你的白髮怎麼變黑了!」每每遇到一個村裡人,就會收穫一次這樣的驚嘆。
儲父矜持地點點頭,朗聲笑道:「害!還沒開始正式治療呢。星星這丫頭,每天給我燉藥膳吃。這才吃了幾天,我頭上就冒黑茬子了。」
「太神了!看來星星真的有兩把刷子啊!」
儲父咧開嘴,笑意溢出眼尾,擺擺手,「可別再叫她神醫了,小孩子家家的。不過,你說怪不怪,我這怪病,三甲醫院的醫生都說治不好。星星隨便治治,我就覺得身體有勁了,頭髮也變黑了哈哈!」
「所以星星就是神醫嘛。」
「哈哈哈不敢不敢,她也就這點本事了。星星這段時間在做義診你們知道吧?要是有哪裡不舒服,就去村口找她哈。」
聽著他們的尬吹,話題中心的儲星洲默默加快了腳步。
寶珠拉著她的手,悄悄說道:「媽媽,外公每次都不讓別人誇你神醫,但是明明外公誇得最大聲了。」
儲星洲忍俊不禁,豎著手指「噓」了一聲,「小朋友,有些事情不能拆穿。」
一家人才出現在村口,就被村裡人圍住了。
「星星,三姑婆說她能看見了!」
「是啊是啊,她今天是自己走到村口來的。」
「星星,你爸的頭髮變黑了,三姑婆的眼睛也能看見了,你的醫術真的很厲害啊!來,給我也把個脈吧……」
「誒!誒!排隊排隊!先來後到啊!」
人群中,唯一顯得冷靜的,只有太爺了。這幾天,每次義診,他都會準時出現。也不做什麼,就氣篤篤地站在旁邊盯著。此時看到儲星洲,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讓出桌前的空位。
「太爺,沒事兒,您坐著吧。」
太爺板著臉,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目光凝在儲父的黑髮上。
儲星洲放下藥箱,取出脈枕,說道:「三姑婆,您先坐吧,今天該給您複診了。」
三姑婆準確地將手腕放到脈枕上,笑容滿面地道:「其實我還看不清楚,但總算能見著光亮了,我已經很滿足了。」
把完脈,儲星洲溫和地笑道:「有好轉,說明葯是對症了。效不更方,上次的藥方,您繼續用就行。再服10劑,喝完葯,別忘了用藥渣煮水,熏洗眼睛。」
「誒!聽你的!」三姑婆握住儲星洲的手,眼中泛著淚花,「乖囡兒,老婆子要怎麼謝你才好噢。」
儲星洲輕輕回握,「您可不能哭了,傷眼睛。這是我應該做的,您趕緊好起來,牛崽可等著呢。」
牛崽嚴肅地點頭,說道:「奶,您不要哭!星星姐的恩情,我一定會報答的!」
「你打算怎麼報答呀?」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村裡人忍不住逗他。
牛崽撓頭,電視劇里只講了「大恩不言謝」,沒講過怎麼報答恩人啊……
見他一臉為難的樣子,眾人哄然大笑。
「你是怎麼治的?」一個僵硬又彆扭的聲音突然響起。
眾人轉頭看去,太爺面無表情地站在人群中,擰著眉頭,一副不甚滿意的樣子。
「你是怎麼治的?」他又問道。
村裡人拉了拉他,小聲勸道:「太爺,別鬧了。」
「是啊,太爺。三姑婆的病情都有好轉了,說明星星的治法沒問題。」
「對對!星星雖然才學了兩年,經驗少,但她從小就聰明,電視劇里的天才不都這樣嘛,學一年頂別人十年。」
面對眾人的勸解,太爺冷哼一聲,不再說話了,目光望向遠處。
「您要不要親自給三姑婆號個脈?」
猛然聽見這一句話,太爺回頭,只見儲星洲歪著頭,望向他的目光沉靜而溫柔。
別人都覺得他的提問不懷好意,只有這個小女娃聽懂了。
太爺聲音軟和了一些,搖頭道:「我就是好奇,年紀大了,不看也罷。」
儲星洲卻起身,讓出了座位,「醫者求學的心,不論年紀。三姑婆,來,叫太爺也給你把把脈。」
三姑婆無有不應的,樂呵呵地伸手。太爺便不再推辭,徑直坐下,閉眼聽號脈。
眾人面面相覷,屏息望著太爺。他們都不懂這一老一小,怎麼突然「和好」了。
太爺睜開眼睛,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聽不出來……只覺得似乎是肝腎陰虛的脈象。」
儲星洲輕聲解釋道:「那就沒錯了。三姑婆的病,關鍵就在肝腎之虛。腎主藏精,肝主藏血而開竅於目,五臟六腑之精華,都上注於目。所以治好肝腎的陰虛,佐以明目、活血、化瘀諸葯,眼睛自然就會好轉。」
「所以說,中醫治病,都在根本。病症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根本。」太爺目光定在儲星洲的身上,若有所思,「真不敢相信,你才學了兩年。」
儲星洲盈盈笑道:「只當您是誇我了!」
圍觀的村裡人,這下能夠確定了,這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的兩人,是真的和好了。
連太爺認同了星星的醫術。那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一直觀望的村裡人,也開始默默排隊了。義診的隊伍第一次這麼熱鬧。
天快擦黑的時候,一個六七歲的小孩跑過來,喘著粗氣報告道:「姑!我奶讓我告訴你,你們家小娃娃自己跑到河灘玩了。」
儲星洲才發覺,已經很久沒聽見寶珠的聲音了。
她急忙隨著報信的小孩,一路小跑地往河灘找去。
到了河灘附近,儲星洲就迎面碰上一個白白胖胖的老嫗。
她見到著急的儲星洲,笑著安慰道:「急壞了吧?放心,現在河水不深,我也一直給你看著呢。小孩子都貪玩,喏,就在那兒呢。」
儲星洲連忙道謝,順著她指的方向,就看到了河對岸蹲著小小的一團,白t黑褲,灰白色的捲毛隨風亂翹。
哪怕看不清楚,儲星洲也能百分百確定那就是寶珠。
膚色雪白,毛髮灰白、捲曲,是nenkes綜合症患兒最典型的外在特徵。除了寶珠,還能是誰呢?
「儲寶珠!你又調皮!怎麼能一個人在這裡玩水呢?」
小糰子頭都不抬,眼睛盯著水裡的蝌蚪,目不轉睛。
儲星洲沒好氣地把她拎起來,等她站穩,才單膝蹲下,視線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發現小孩兒沒受傷,她才鬆口氣,「搗蛋鬼!你的帽子哪兒去了?媽媽有沒有說過,出門在外不準一個人亂跑?」
小搗蛋鬼睜著無辜的大眼睛,一眼不眨地望著她。
此時,身後響起一道低沉森冷的男聲:「景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