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磨合的困境
「我啊……是實在氣不過，又心疼念申，也看不懂她明明曉得吃力不討好，偏偏還要費心費力去討好公婆！所以避開幾天，讓你們姐夫幫襯她就好了！」
詠蘭被弟、妹問起，悶了一會兒，才慢悠悠說出情況！
只嫌事不多的詠萍被這話帶起興趣，睡也睡不著了，索性像小時候鬧著兄、姐講故事一樣，半趴在枕頭上，非讓詠蘭講清楚情況。
原來有些睡意的詠剛也因此只能聽著阿姐的煩心事：
近一個月前，季保富夫妻剛被接到季存家中時，兩個人還拘束著，對於小夫妻照顧的生活感念不已，對迪迪也相當喜愛！
可隨著老兩口熟悉放鬆下來，漸漸就因習慣與理念的不同，浮出越來越多的生活矛盾，明裡的言語與行為、暗中的抱怨與反對，讓原本相當溫情幸福的小家變得氣氛緊張起來！
「現在是念申買個小菜都要斟酌半天，連肉、魚都不太敢買，只怕叫公婆怨做是大手大腳！倒過來，餐桌上是又辣又鹹的蘿蔔條、辣椒醬倒是頓頓必須有，老兩口還非要迪迪學了吃，說是季存從小一直吃進大學，年年放假還要拿了帶到校園裡去，又下飯又節約！」
詠蘭只要想到那沾滿辣椒面的蘿蔔條，就心裡發怵！
胡田花一來，就專門送了一大瓶，說是村裡人都說她做的鹹菜好吃。
詠蘭硬著頭皮嘗了，被辣得眼淚直流，想拒絕又不能拒絕，只好一直放在冰箱里。偏上周請季保富夫妻到家吃飯，被胡田花眼尖看到了，還問她是不是捨不得吃？想要的話，她可帶著一袋干辣椒呢，可以買了蘿蔔現做！
詠萍被逗得「咯咯」直笑，說不如當著胡田花的面倒了，以絕後患。
「這樣任性，不禮貌的！」詠剛反對，建議著：「要不阿姐你給我吧，我在船上的時候，也有北方同事帶的，辣是辣，但是蠻開胃。我把辣椒洗一洗，切成丁，放點毛豆炒炒應該好吃的！」
詠蘭嘆氣：「念申就是這樣炒了過泡飯的，可是迪迪一直吃這些哪裡有營養啊？不見得像她爸爸小季一樣，因為缺少營養身體也沒長開。」
她是後來聽念申說起，才知道：季存被送養之後，根本沒有牛奶與奶粉餵養，是靠吃大麥糊與稀粥長大的。而他長身體應該躥高的時候，縣鄉還沒有發展起來，最多吃幾隻家養的雞蛋，或者偶爾有一兩隻養父到山裡打的野雞，所以身高局限在了一米六幾，胸口都是「串珠樣」沒長開的骨結。
所以季存與念申拿定主意，不讓迪迪再吃同樣的虧！
可是季保富老兩口現在的要求，不是又要讓小輩重複那樣的錯誤嗎？
「也不能怪他們！那時山鄉沒條件，他們自己都是苦出來的，形成了這種生活習慣與觀念，一時轉變不過來。」詠剛努力想讓自己的阿姐開懷一些，「不用講一直蹲在上海，就是回到家鄉，他們多看看身邊現在的年輕人怎麼撫養小人，慢慢會扭轉過來。」
「等他們扭轉來要到啥時候？小季媽媽的脾氣是又沖又糗！」詠蘭想起最近每到女兒家中，親家胡田花在廚房、陽台咋咋呼呼，指揮著丈夫、兒子按她的心意做這做那，無視念申的表情，就心中生氣，「所以，我和念申講好啦：就說最近單位老是加班，沒時間輔導迪迪功課，讓迪迪放學到我們家裡來做功課、吃飯，念申自己在外面買點對胃口的飯菜吃好再回去！」
「那小季呢？」詠萍追問，「他不介意啊？」
「你是白問的！」夜色中，詠剛還是忍不住斜了阿妹詠萍一眼，「小季現在就是塊夾心板，為難著呢！他能多講什麼？我當初，不是一樣的嘛，爸爸姆媽與東傑他娘磨合不了，我是左右為難，講哪一邊都會得罪另一邊，不如不講！」
那時的他，一邊心疼著妻子的不易，一邊愧疚對父母的不孝，只想著怎麼能讓雙方都開心。可他再怎麼努力，爸媽依然會埋怨陶麗琴的種種不懂事。陶麗琴依然會怨恨他父母的種種計較與約束……直到有一天，他下了船，發現牽挂的家中，年幼兒子失去了母親，他自己的婚姻殘缺了一半，父母的埋怨與哭訴卻依然沒有停！
二十多年過去了，公婆與媳婦磨合的困境造成的後遺症還在深深影響著他的家庭！所以，他相了那麼多的親，卻最終不敢再去領一份結婚證，而他也情願擠在父母房中，對東傑與亞娟一會吵得火星四濺一會又好到蜜裡調油的日子，都裝聾作啞，不作干涉。他也深深知道，半輩子在船上與風浪作伴，沒有陪伴兒子長大的他，肯定是沒辦法與兒子一家磨合在一起的！
他一個人孤單著，總好過一家人在雞飛狗跳中分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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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你們不能這樣說念申！我項目開發經常加班，家裡就靠她里裡外外操持，就算衣物上花費點也不算啥！」
「咿～！栓娃，我說念申咋不會過日子呢？原來就是你給慣的！我和你說：現在就算再不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也得拿出男人的威風來！哪有讓媳婦的習慣牽著走的？你看看她給迪迪買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裳，在村裡，哪個女娃穿得了這些衣裳，這些紗料子摸著又薄又不結實，穿不了兩年不是小了就壞了。你看看我身上這件外衣，還是十年前買的，到現在一點沒穿壞。」
「是啊，栓娃你說屋裡的傢具都是念申挑的，好看是好看，明顯沒有咱家請木匠用實木做的經用！迪迪還說啥：她媽想等過幾年，把外面那張餐桌換新的？咋就這麼不知道省錢哩？你現在跟她學得一個樣，動不動還從外邊店裡買雞、買鴨，嘴也變刁啦！這又不是年不是節的，天天有雞蛋，隔天吃頓肉，還需要吃啥呀？」
順利完成了一個項目的交付，季存興沖沖跑不同的品牌熟食店買了烤鴨、三黃雞、沙拉、糖藕……還有一個水果奶油蛋糕，準備與妻兒一起認真陪父母吃頓飯，熱熱絡絡說說話。
誰知一到家，就遇到妻子抹著淚跑出了門，轉頭又聽父母在屋內長吁短嘆抱怨念申，季存剛剛放鬆的心弦立時又繃緊了！中文網
他知道：在家鄉時，因為妻子與父母相處的時間最多十幾天，就算有相互不認同的想法與做法，雙方還能相互包容與忍讓。可現在父母長居上海，短期內無法適應上海家庭的風俗習慣，又持著公婆身份一心「管教」媳婦，與念申越來越難以磨合！
他早已做好準備，只等有時間與父母促膝深談，再與妻子坦誠交流，爭取拆解雙方的部分心結。可惜，項目工作忙碌，讓他的計劃延了又延。
眼下，只怕矛盾已然激發，他如何理性應對與處理，就變得相當重要！
季存一樣樣拿出外賣盒，努力笑著，詢問父母原因。發現爭執與不認同的由頭，不過是日常生活的購物習慣，他的母親看不下他妻子所購的衣物，偏偏又一心幫忙搶著洗、晾，與念申爭執起來，連著對傢具的意見與餐食的不滿，一下傾倒了出來。
季存接過母親扔來的兒童連衣裙，仔細看了看質量不錯，又翻出念申還來不及拆的吊牌，再看包裝袋裡的收銀單，發現是妻子趁商場打折給迪迪備置的衣服，價格實惠，完全在夫妻倆收入可接受的範圍之內，不由笑道：「這裙子不是買得挺好的？」
胡田花聽了就跳腳：「你咋也這樣花里胡哨的呢？我還沒和你說呢：你媳婦不但亂花錢買衣服，還悄悄在外面偷吃咧！我昨天嫌這附近的菜場價貴，拖著你爹多跑跑附近的菜場比價錢。你猜咋了？路過一條街上，我看到念申在一家店裡吃小包子哩！她這麼瞞著你吃獨食，你還偏幫著她，是傻還是憨？」
季保富看著老伴使來的眼色，趕緊幫腔：「你要是這麼傻，我和你媽現在就回家去，不擱這裡受你老婆的氣了！你以後也別帶她去家裡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