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江湖朋友
祁苑帶著蘇允棋回到鎮上,急忙另找了一家客棧,催促店小二去找大夫,他將蘇允棋放到床上,小心褪下他的上衣,觸目驚心的傷口暴露出來,他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傷口,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幸好大夫及時趕到。
「你們這是遇到了鎮外的山匪吧,能從他們手中逃脫,也是命不該絕。放心,這位小哥只是失血過多,這傷口我縫兩針就好,往後慢慢調養就是。」
祁苑幫忙扶著蘇允棋,默不做聲。
待大夫交代完相關事宜,留下藥方走人後,祁苑才幫蘇允棋拉上掛在手臂上的衣襟,將人輕輕放平,用熱水去了他的易容。
去了偽裝的人果然面色蒼白,毫無血色,不過較為奇異的是他眼角那一抹緋紅在蒼白的臉上更顯明艷,但祁苑見怪不怪,覺得很是合理。
幫蘇允棋蓋好被子,祁苑坐在一旁凳子上,盯著傷重的人,思緒遠飛。
他體質特殊,傷口可自愈不留痕迹,就連山中生靈也是同樣,所以他不知道人在受了重傷后是怎樣,不知道原來傷口可以這麼可怕。雖然他之前不喜歡蘇允棋的形象風格,但他畢竟幫自己找回了手鐲,明明他可以不管的,明明不會武功,還要為他深入險境,這份恩情,他祁苑認了。
蘇允棋只昏迷了幾個時辰,祁苑在店小二的指導下幫他熬了葯,喝下藥后,祁苑就開始詢問自己壓下的疑問。
「濁公子是誰?」
「一個江湖惡人。」
「那個人為什麼叫你濁公子?」
「可能是我這把桃花摺扇吧。」
「嗯?」
「江湖傳言:白衣翩翩,白狐掩面,手持七寸桃花扇,腰系桃狐玉雙面,智多如妖,武功深不可測,此乃濁公子。咳咳,我的桃花扇正好七寸。」
「哦。」
「阿苑還有問題嗎?」
「那個人說要濁公子為他大哥償命,濁公子害死了她大哥?」
「誰知道呢?濁公子可是江湖有名的大惡人,死在他手上的人肯定數都數不清,不過這女人能變成山匪,她大哥估計也不是什麼好人!」
「哦。」
「對了阿苑,你這鐲子……」
蘇允棋話鋒一轉,視線落到祁苑因為動作而露出的手腕上,銀色的鏤空鐲子乍一看就像是平常市集上賣的地攤貨,但稍微懂行的就會發現,這鐲子光澤不凡,仔細一看組成鐲子的每一根銀絲上面都刻滿了隱晦難懂的符印,看似篆刻,但拿在手中卻又光滑無比。還有一件讓他很在意的事情,祁苑從無包袱在身,但又時不時能拿出不像隱藏在身上的東西,比如換洗衣物,比如木牌,比如在山匪窩打架用的褐色竹杖……
據他了解,祁苑有潔癖,可在山匪窩的時候,他的衣袍滿是灰塵污漬,他依舊穿在身上,而那段時間,他失去了他的鐲子。所以,他的鐲子就是隨行包裹!
「鐲子是我師父送我的,是個空間靈器,可容納很多東西。我的全部家當都放在裡面,很方便,同樣也很重要。」祁苑點點頭,很是自然地就說出了自己手鐲的功能。
「……」正想套話的蘇允棋沒想到祁苑如此坦率,默了默又說道,「阿苑你就直接這樣把你的寶貝告訴我真的好嗎?要是我搶了跑路怎麼辦?」
「你會嗎?以你的見識,在找到我的鐲子后應該就能發現它的不凡,但你依舊還給我了。」
祁苑幫蘇允棋把傷口包紮好,起身走到旁邊倒了兩杯茶,茶葉是蘇允棋友情提供,一杯遞給蘇允棋,自己端著另一杯坐到床沿另一頭,兩人面對面。
「接下來,我們同行吧。」祁苑說道。
祁苑態度的轉變在蘇允棋的意料之中,他微微一笑。
「好啊。」
……
雷州城。
雷州居於永立中心位置、邊城以南,盛產鐵礦,是永立國的兵器庫。
雷州城的溫度要高於一般城池,只因為城中最多的就是鐵匠鋪,爐火常燃。這裡的街頭要比邊城熱鬧許多,只不過在街上閑逛的多為五大三粗的漢子,看起來應該都是江湖人。
蘇祁兩人一路走走停停,終於在第十五日到達雷州。
馬車在來去客棧停下,祁苑白著一張臉先一步下車,腳步虛晃了幾步,站穩後轉身就去扶蘇允棋,蘇允棋身披大氅,面色蒼白,身體看起來有些虛弱。
客棧小廝將馬車牽走,兩人並肩走進客棧。
「小二,一間上房,再送些沐浴的熱水來。」
「好嘞!兩位客官這邊請。」
蘇允棋除了看起來還有些虛弱以外,倒是絲毫沒有作為傷者的自覺,一進門就吆喝著他那因病而顯得慵懶的嗓音。
兩人在小二的引領下走到房間,在小二去準備熱水的時候,祁苑拿出了蘇允棋換洗衣物。
「你先洗,我去給你抓藥。」
在那日確定同行后,因蘇允棋傷勢嚴重,便留在五里客棧養傷,不料幾日後天氣轉涼,氣溫驟降,蘇允棋剛有好轉的身體突然發病,高燒不斷。不得已,兩人只得馬上出發南下,為了方便,兩人行李都放在了祁苑手鐲里。
蘇允棋受不得顛簸,是以行程緩慢,本來六天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大半月,期間也有客棧留宿、祁苑抓藥煎藥浪費的時間。其實更多的是祁苑初次乘坐馬車,一顛一顛晃得他犯噁心,不得已將行程減慢。
祁苑回來時,就見蘇允棋正在樓下顯眼的位置和幾個江湖氣息很重的人坐在一張桌上有說有笑。一人長相粗狂,身背大刀,坐在蘇允棋右邊;一人頭戴斗笠,像是普通山野村夫,坐在蘇允棋對面;還有一人披著斗篷,戴著兜帽,坐在蘇允棋左邊,正好背對著祁苑。
蘇允棋時不時留意客棧門口,正巧看見祁苑回來,便揮手喊道:
「阿苑!這邊這邊!」
祁苑提著葯走過去。
「阿苑你怎麼才回來,我都無聊死了。」
「我去抓藥的藥房有人鬧事,便耽擱了一會兒。」祁苑掃視了一下另外幾人。
「哦這樣啊,沒事。來,我來介紹一下,這幾位是我江湖上的朋友。」
「這是葛老大,江湖人稱刀神。」
身背大刀的人狂笑兩聲,向祁苑抱拳,滿臉自負道,「刀神不敢當!不敢當!」
「這是打魚人,也被稱作百曉生。」
對面的人頂了頂斗笠,樣貌看起來就是普通的中年打魚人,他很是熟稔地說:「小公子叫我打魚人就是了,漁人別的本事沒有,就打聽消息這一點,沒人比得上!」
「這是黎離,是一個傀儡師。」
蘇允棋說到斗篷人的時候,聲音明顯小了很多,被介紹的人半張臉依舊遮掩在兜帽下,半點反應也無。祁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但對方全身籠罩在黑色的斗篷下,除了陰冷的氣息,什麼也看不出來。
蘇允棋最後手搭到祁苑肩上:「我的弟弟阿苑,他第一次離家遊歷,往後還請各位兄弟多多關照!」
「那是必須的!蘇小弟的兄弟就是我們大傢伙的兄弟,誰敢欺負他我就砍了誰!」
「哈哈!小弟我就喜歡葛大哥這直爽的性子!」
通過幾下介紹,幾人也相互認識了。
蘇允棋一貫活躍,先是說明了自己帶著弟弟出門見世面,不想在邊城那邊遭遇山匪,好歹逃出來了,只可惜自己不會武功受了點傷拖了弟弟後腿。
又聽到葛老大說道他們幾人是如何在雷州城相聚的。葛老大在走江湖時見到一不凡的刀客,一時興起與一人決鬥,不料自己不是人家對手,刀還斷了,這不,來雷州買刀了。由於怕自己被人坑,就順手把打魚人一起提溜過來了。而黎離則是有其他的原因這段時日恰好居住在雷州城,就被葛老大叫上一起了。蘇允棋下樓時正好見到這三人在樓下吃飯,幾人難得遇見,就直接坐一起了。
葛老大聽見蘇允棋受了傷,頓時就要提著刀去砍人,被蘇允棋好歹好說勸住了,又聽見他們要去鈦州,說什麼也要跟著一起。
蘇允棋樂得有人護送,自然也沒拒絕。不過讓人沒想到的是打魚人和黎離竟也主動要跟隨,蘇允棋眼睛閃了閃,也沒拒絕。祁苑全程持默認意見。
……
夜間,來去客棧。
祁苑幫蘇允棋的傷口上好葯,走到一邊凈手。
蘇允棋穿好衣物后,就看著祁苑洗完手走到一邊喝了茶,又在椅子上盤膝坐下。
祁苑靜坐沒一會兒,實在是受不了蘇允棋注視的目光,忍不住開口說:「蘇允棋你有何事直說,不必一直看著我。」
「阿苑我今天沒拒絕他們,你都不質問我嗎?」
「問什麼?」
「當初我要跟著你,你說什麼都不樂意,而今天他們要跟著一起走,你居然沒反對?」
「重要嗎?」
「啊?」
「反正你已經跟上來了,再多一個,或是兩個三個重要嗎?」
「額……」
「他們三人,一人性情闊達,一言一行都十分重義;一人眼中滿腹算計,利大於情;一人沉默寡言,應該是有幾分厭世情結的。他們三人,前者是真心關心你,后兩者是有目的的,他們的目的,可能是鈦州,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
「阿苑你也太厲害了!一言不差!可是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同意了呢?」
「他們雖然有目的,但我沒有在他們身上感覺到惡意。而且,他們是你的朋友,你信任他們,所以我也願意給他們一分信任。」
「哇哦!阿苑你竟然是因為相信我,真是太讓我感動了!」
「況且,最壞的情況,無非是你聯合他們一同對付我,在絕對的實力下,你們亦只能落敗。」
「哈,哈哈……這句話大可不必說出來啊……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