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他怎麼這麼好
夜色融融,好像所有的景色都掉進了這沉寂的黑幕中。會館附近,空曠的小公園裡只有昏黃的路燈映照出一點微光,將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也襯得越發孤獨。
阮今禾提著袋子回來時,徐瀟然還是跟他之前看見的一樣,坐在椅子上仰頭看著天空,一動不動,連姿勢都沒變過。
聽見腳步聲,她轉頭看他,嘴角依舊帶著笑,但是黑漆漆的眸子里卻是如死水般的沉寂。
阮今禾把手裡的熱牛奶遞給她,「天上有什麼好看的?值得你看這麼久。」
徐瀟然抿了一口牛奶,甜絲絲的,「在找月亮,可惜沒找到。」
阮今禾抬頭看了一眼,「就只准你請假,還不興人月亮翹個班?」
徐瀟然乖巧點頭,「嗯,你說得有道理,每天都要上班確實挺累的。」
阮今禾把手裡袋子放在椅子上,然後蹲在她面前,「手機拿出來打個光。」
徐瀟然一愣,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阮今禾掃了她一眼,「你的腳,剛才不是受傷了嗎?」
徐瀟然下意識地把腳往椅子下面藏。她當時腦子裡一片空白,香檳塔倒在面前的時候都沒想著要躲。玻璃碎片落了滿地,有些崩到她的腳上,劃出了道道血痕。一開始沒什麼感覺,回過神來才知道痛。
她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沒想到還是被阮今禾發現了。
徐瀟然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擺,低頭小聲道:「沒事,一點小傷,現在已經不疼了。」
阮今禾卻很堅持,「不疼也要上藥。」
徐瀟然這才把腳伸出來,把長裙往上撩了一點。小腿上有幾個細小的傷口,還往外滲著血,看起來觸目驚心,但其實不太嚴重。
阮今禾回憶了一下藥店店員教的處理方法,先用生理鹽水清洗,再用碘伏消毒,最後用紗布包紮。
他十分嚴謹地把這些東西按照順序擺放在椅子上,然後用濕紙巾擦了擦手。
徐瀟然剛想說自己來,阮今禾就把她的腳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她看著阮今禾褲子上的鞋印,一時間覺得有些尷尬,不自覺地緊了緊身上的外套。
阮今禾以為是自己毛手毛腳的把她弄疼了,越發小心翼翼,一邊用生理鹽水沖傷口,一邊還輕輕吹了幾下。
徐瀟然低頭看著他,他低垂著眼睛,嘴巴緊抿,表情嚴肅又認真。用碘伏擦幾下,就要往傷口上輕輕吹兩下,就好像在哄小孩兒。
這樣的疼痛對徐瀟然來說真的不算什麼,但此刻她卻被視若珍寶。
這個人怎麼會這麼好啊。
徐瀟然心頭微動,那壓抑不住的小心思再次發了芽,向著太陽的方向肆意生長。
阮大少爺沒照顧過人,沒什麼經驗,總覺得包得越嚴實越好,用紗布裹了好幾層,才放心道:「洗澡的時候不要碰水,要記得按時擦藥,過幾天就好了。」
「對不起。」徐瀟然忽然說。
「嗯?什麼?」
「我......我把你朋友的宴會搞砸了,還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
阮今禾收拾好了東西才抬起頭,「晚宴會照常進行,所以你不用覺得愧疚。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楊峰,甚至可以是賀允知,但絕不應該是你。你沒做錯什麼,更不需要道歉。」
「沒有人有資格逼迫你去做任何你不願意做的事,哪怕他比你強大十倍,百倍。有些事情可以忍,可以妥協,但有些事不可以。所以你今天真的特別棒,你應該為你自己感到驕傲。」
徐瀟然微微紅了眼眶,驚訝地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想過無數種結果,可能會被他嫌棄,他會覺得自己是個麻煩精,然後遠離自己。唯獨沒想過,他會說,你保護了自己,所以你很棒。
在她過往的二十幾年裡,從沒有人跟她說過這種話。他們只會告訴她,你太渺小了,太平凡了,你根本鬥不過別人。你再忍忍,沒事的,習慣了就好了。
兩個人對視了片刻,阮今禾伸手在徐瀟然頭上輕輕揉了一把,「而且你剛剛的動作和姿態真的特別帥,要不是場合都不對,我都要為你鼓掌了。」jj.br>
徐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你現在鼓一個給我看看。」
「行。」阮今禾在她身邊坐下,特別認真地拍了幾下手掌。
小公園離會館很近,依稀可以聽見宴會廳里重新響起的音樂聲。
到場的都是人精,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熱鬧看完了,該繼續的還得繼續,而那些上不得檯面的事會被爛在肚子里,不會再有人提及。
賀允知也沒心思搞什麼發言了,音樂一放,燈光一打,乾脆把商業晚宴改成了動感舞會。然後趁著那群人在舞池裡瘋狂搖擺的時候,躲進包廂給阮今禾打電話,「怎麼著我的兄弟,小美人是不是感動得要以身相許了?」
阮今禾看了徐瀟然一眼,然後站起身走到遠處去接電話,「楊峰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賠了點錢然後讓人送醫院去了唄。他丫就不是什麼好人,都被開瓢了還不老實,居然......」
「我對他那些破事不感興趣,不用說給我聽。」阮今禾打斷他,「還有別的事嗎?沒事我掛了。」
「有。我司機說他在車上不知道給誰打了一通電話,前面一直在罵罵咧咧,倒是最後說了兩句......」賀允知停頓了幾秒,似乎在斟酌措辭,「說是讓人去查徐小姐的住處,還說要找人去他們樂團消遣消遣,把徐小姐的家裡的事拿出來和她的同事們分享一下。你,提醒一下徐小姐,最近這段時間最好找朋友一起,盡量不要落單。」
「嗯。我知道了。」阮今禾的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
隔著電話,賀允知看不到他的表情,又不敢問他對徐瀟然到底有沒有那個想法,只能試探著問:「那你是打算幫她一把還是讓她自己解決?要我說你當時就不應該把u盤給楊峰,應該留給徐小姐,手上有他的把柄他就不敢那麼囂張了。」
阮今禾頓了頓,才開口說道:「那個u盤是公司宣傳部給阮南喬做的宣傳資料,裡面全部是她的精修照片,p得我媽都不認識的那種。我當時就是想詐他一下,沒想到他真的信了。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上哪找他老丈人去?」
「我去!」賀允知肅然起敬,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厲害啊我的兄弟,別說楊峰了,連我都被你精湛的演技騙過去了。你乾脆去當演員吧,別在這個圈子跟我搶飯碗了。就憑你這張臉,這個身材,在娛樂圈一定能混得風生水起,和你妹一起稱霸武林,傲視群雄......喂?喂?這人怎麼又掛我電話!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屏蔽了賀允知的噪音,阮今禾回頭,就看見徐瀟然坐在椅子上,捧著牛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像個乖巧聽話的小孩兒。
如果只是單純的恐嚇威脅,大不了雇幾個保鏢去保護她。但是涉及到她的家事,他再插手就不合適了。
阮今禾正糾結著要怎麼和徐瀟然說這件事,她自己倒是先開口了,「賀先生打來的嗎?是不是跟楊峰有關?」
阮今禾點頭,「他最近可能會去找你麻煩,還有你家的事,他好像也……」
徐瀟然低垂下眼瞼,輕輕摩挲著手裡的紙杯,「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一個有關於我媽的,很長很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