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1「軟飯硬吃」
那天跟阮今禾聊完以後,徐瀟然的情緒就一直很平靜。她還專門抽時間見了律師,諮詢有關於遺產分配的問題。
律師是阮今禾在美國時的校友,專攻遺產分配方面的案子,在圈內享譽盛名。
「我調查了李川暉現在的財產狀況,名下的公司基本都是虧損狀態,但十幾處商鋪還在盈利。房產六處,其中四處已經變賣,也就是說除了他現在正居住的那一棟別墅,就只剩下市中心的一套小型公寓,這套公寓估值四百五十萬。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李家已經瀕臨破產,但李川暉所有的動產和不動產加起來,也是一筆很可觀的數目。」律師擺出一副很專業的姿態,「所以你現在的訴求是多少?」
徐瀟然低頭看了一眼手機,「480萬。」
「什麼?」律師傻眼,又低頭看了半天資料,「480萬?」
「是不是太多了?那......400萬?不能再少了。」
徐瀟然在桌子底下用手機算了半天,400萬的話,再加上她這些年的積蓄,勉勉強強能拿下那輛新款跑車。
律師一噎:「我的意思是,480萬,是有點少的,你可以再加一點。」
畢竟在他的職業生涯里,還沒談過五百萬以下的案子。
「不用了。」徐瀟然安心地收起手機,「480萬就夠了,不過最好是能一次性打到我卡上。」
「可以。」律師清了清嗓子,重振旗鼓,繼續勸說,「李川暉的父母已經不在了,你和他的妻子還有他的大女兒作為第一順序繼承人,是可以均等分配遺產的。所以你的訴求至少可以再往上加五百萬。」
徐瀟然很固執,「不用了。」
「好吧。」律師終於放棄了。jj.br>
480萬,都用不著他出馬,手底下的實習生去跑一趟就可以了。
但他又實在好奇,「我能冒昧問一下嗎?你為什麼非得要這個數目?」
徐瀟然扭捏著不肯說,倒是旁邊的阮今禾,咧著一口大白牙,拿出手機在律師眼前晃了晃。
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某品牌最新款的跑車,標價480萬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律師已經在腦海里回憶出上百個關於戀愛腦沒有好下場,女人給男人花錢會倒霉一輩子的案例了,甚至打算把這些血淋淋的殘酷現實拷貝下來送給徐瀟然。
但看著徐瀟然一臉「為了他我什麼都願意做更何況只是480萬」的堅決表情,律師還是硬撐著笑容說:「阮今禾,你可,真不要臉啊。」
阮今禾拉著徐瀟然的手,笑呵呵親了一下她的手心,「沒辦法,我比較喜歡吃軟飯,喜歡這種被媳婦包·養的感覺。」
這話說得太沒皮沒臉,律師當場起身,表示不願意和這種軟飯男為伍。
阮今禾得意地笑:「慢走啊,等我拿到車了帶你去兜風。」
律師剛一出門,阮今禾轉頭就把徐瀟然壓在沙發上吻,吻完以後又開始樂:「我終於知道世界上為什麼有那麼多軟飯男了,不得不說,這感覺是不錯啊。」
窗外春風陣陣吹過,這樣愜意的好時光用來談戀愛再適合不過。
阮今禾把人拐到自己辦公室,好次好喝伺候著,偶爾還能偷個香。
只是佳人在側,工作效率不增反降。
助理第三次敲門提醒要開會的時候,阮今禾終於肯動一動,不情不願地往外走。
走到徐瀟然身邊,他又停下,沒皮沒臉地討了一個親親。
門輕輕地合上了,徐瀟然從包里拿出手機,找了一個合適的角度,架在桌子上,手機前置攝像頭正好能把她拍進去。
然後又煞有介事地補了個妝,確保妝容完美到能抗住高清攝像頭后,終於開始了錄製。
她看著攝像頭,模仿記者報道的口吻說:「阮今禾先生你好,這是你的親親女友系列之跨越太平洋的愛戀第二期,今天的拍攝現場是你的辦公室。」她轉動了一下攝像頭。
然後繼續播音腔:「現在是北京時間下午三點二十分鐘,離你下班還有三個小時。當然,前提是你今天不需要加班。我們今天的拍攝主題是,沒有主題。」
想到阮今禾看的時候一定會嘲笑她,徐瀟然提前警告:「笑什麼笑,不許笑,給我憋回去。」
但她自己也沒忍住,跟著笑了好一會兒。
給阮今禾錄視頻這個想法來得很突然。那天她正躺在阮今禾的腿上刷微博,看見阮南喬更新了一個vlog,拍的是劇組的日常。徐瀟然拿給阮今禾看,阮今禾雖然嘴上說著無聊,這有什麼好看的,但是隔了一會,還是上微博給阮南喬點了一個贊。
徐瀟然把那個vlog反反覆復看了好幾遍,當即決定要開始錄視頻,然後剪輯一下,加點有趣的字幕,每天發一集給阮今禾。就像電視劇那樣,不僅要付費觀看,還可以花錢解鎖錄製花絮。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首先,她不會剪輯,只會一鏡到底。其次,她的字幕一點都不有趣,乾巴巴的像是學術課本里的催眠字元。
也不是沒想過請外援,但只要一想到她那些傻兮兮的畫面會被別人看到,就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最後只能退而求其次,自己動手,拿著手機一通亂拍,想到哪錄到哪。
第一期是在家裡拍的,主題是《當你擁有一個賢惠的女朋友》,出鏡成員有王姨,宋姨,七七和隔著玻璃窗的漂亮小英短。
時長五十八分鐘,中間包括一段黑屏一段天花板實景,和兩段因為受到驚嚇不小心把手機扔出去而不斷晃動的畫面。聲音時大時小,字幕時有時無。
總而言之,付費的電視連續劇變成了倒貼都沒人願意看的劣質影片。
但徐瀟然的熱情依然不減,不僅在網上自學了拍片技巧,還虛心請教了阮南喬的御用剪輯師。
所以對於這第二期的錄製,她信心滿滿。
「你的辦公室真是太沒新意了,我們今天就來改造一下。首先呢,把這幅山水畫換掉,換成什麼呢?換成我的大作吧。」
徐瀟然從桌上翻出一張白紙,「我跟你說,我特別會畫房子,花花草草也還行,人物我就不太擅長了,就用火柴人代替吧。」
一個圓圈,幾根火柴棍,再加上一些小表情。
「你看。」徐瀟然把紙揚起來,放在攝像頭前,「是不是很像你,這個表情.....」手機屏幕驟然一變,李蕊的名字不斷跳動。
「嘖」徐瀟然有點生氣,按下了掛斷鍵。
剛要繼續錄,李蕊的電話又打過來了。
徐瀟然無奈接起電話,語氣很沖:「你又想幹嘛?我都說了我會回去。」
電話那頭無人應答,只能聽到隱隱的啜泣聲。
「說話!」徐瀟然還想著自己的視頻,更加不耐煩:「不說話我掛了。」
李蕊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哭。
這麼多年,徐瀟然沒見李蕊哭過,一次都沒有。她從小被閔敏捧在手心裡長大,養成了飛揚跋扈的性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只有她讓別人哭的份。
徐瀟然有種不好的感覺,隱隱猜到了什麼。她沒有掛電話,而是重複道:「李蕊,說話。」
良久,李蕊啞著聲音說了一句:「爸爸,爸爸,他......走了。」
這是李蕊第一次承認,李川暉是她們共同的父親。以前她都會說,這是我爸,跟你有什麼關係?
徐瀟然的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手裡的筆掉在地上,滾到了桌子底下。
「嗯。我知道了。」她機械地說,「我會儘快趕過去。」
李蕊只說了一句「快點」,就掛了電話。
徐瀟然呆坐了一會,才想起去撿筆。
筆滾到了桌子底下的最深處,徐瀟然趴在地毯上,伸手去夠,指尖碰到筆帽,一點點往回勾。
摸到了。
她握著筆,身體慢慢往外挪。
大概快到桌子的邊緣處了,出來了吧,可以抬頭了吧。
她抬起頭,後腦勺猛地撞到桌子的邊緣處。
真痛啊。
眼淚就那麼落了下來。
地毯上暈出了一塊小小的,模糊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