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坐等天明
計程車駛過一座過江大橋,城市的特徵才呈現在眼前。
「老闆,已經進玉(入)市區了,你們兩位要去哪裡呀?」計程車司機詢問道。
我們是要去哪裡呢?
我和桃枝面面相覷,真的不知道!
機會肯定是在鬧市,不可能在城市邊緣!
我忽然靈光一閃。
「師傅,請帶我們去熱鬧點的地方吧!」
「耶(熱)鬧點的地方那就系(是)在汽車站附近咯!那裡有很多招工的,租(周)圍也有很多酒店,你們闊(可)以去那裡看看的。」
司機真是個熱心人,彷彿是我和桃枝身陷迷途中突然亮起的一盞明燈!更是我們的再生父母!
「好吧,就去汽車站!」
不幾分鐘。
「老闆,汽車站到了,共一系(十)二塊。」司機在汽車站門口停下來。
這十二塊錢花的太值了!
「謝謝師傅!」我連忙道謝。
「不用謝的啦,祝你們好運!」司機滿臉的真誠。
一年以後,我再一次遇到了這位異鄉恩人!也自然成為了我最好的朋友!只是他沒有再跑計程車,而是改行做起了批發部的老闆。
汽車站很新,應該是剛竣工不久。不算太大的廣場上擺滿了很多招工的攤子,也自然吸引了好多想找工作的人。
我和桃枝逛了一圈,心裡自然有底了。
畢竟剛到此地,人生地不熟,還不知道門朝何開,水朝何流;更不知道這些招工是真還是假。
況且,桃枝的眼角淤青很明顯,還有身上看不見的內傷;這些,都需要靜養一段時間。也剛好利用這段時間多了解這座城市的環境。
和桃枝商量以後,便去找就近的旅館。
一路上,我都在琢磨著一個問題:是開一間還是開兩間房呢?
兩人開一間房,桃枝肯定很樂意!而且,還節省了開支,在沒有找到工作之前,一分錢都得瓣成兩半用。
開兩間房的話,桃枝會怎麼想呢?
好尷尬啊!
汽車站對面,大小旅店和飯館林立。
接近中午了,我和桃枝從下火車以後滴水未進,實在是餓了。看見一家四層樓的旅店對面有一家標有「3元快餐」店。
我們走進店叫了兩份。
菜式花樣多一素;每份限點二葷一素。
說心裡話,飯菜味道真不咋地,但飢不擇食,先填飽肚子再說。
我很快就吃完了,還吃了桃枝給我的半份。
就這來惠州以後的第一頓飯的味道,都讓我和桃枝在記憶里儲存了多年。
吃完飯,我們便去了對面的旅館。
守店的女服務員長著一副大眾臉,但很熱情,開口就聽得出不是廣東本地人。
「兩位想住店是吧,我們店裡很安全,價格也很實惠,24小時熱水,還有空調。」
我看了掛在牆上的價格牌:
普通單人間30元(風扇房)
普通雙人間:40元;(風扇房)
大房(6人間):10元(風扇房)
豪華單人間:60元(帶空調)
豪華雙人間:50元(帶空調)
這個時候我是真的沒有了主意,便望了望身邊的桃枝。
服務員很機靈,看出了我的心思。
「老闆,你們倆住豪華雙人間比較合算,這麼熱的天,沒有空調是很難受的!」
「行!就開個豪華雙人間吧!」桃枝沒等我發話,就搶先決定下來。
既然桃枝決定了,我無話可說;各睡各的床,沒有非分之想就行。
「要住幾天了?」服務員問。
說心裡話,我真不知道桃枝身上有多少錢,反正我是所剩無幾了。
「這樣吧,先住一晚吧,我們明天可能要走!」我不知道房間的環境怎樣,先住一晚再看。
桃枝領會了我的意思。
「好的!明天中午12點以前退房,超過12點就要再算一晚了。」
服務員把我們領到3樓。
房間不大,但還算整潔。
服務員教我開電視和空調后便離開了。
「輝輝,你先去洗澡吧,我下去買點日用品就回來!」
從湖南過來一路風塵,渾身都汗粑粑的。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
第一次體會到空調的魅力。
兩天兩晚像逃命似的神經終於在此刻徹底鬆弛下來。
我打開電視,只有三個台可以選擇:廣東台,本港台,明珠台;沒有字幕提示,一句都聽不懂;只得看畫面。
半小時過後,桃枝擰著兩大塑料袋東西回來。
有洗髮水,沐浴露,牙刷,牙膏,洗衣粉,還有一包吃的喝的。
有女人在身邊就是不一樣!
我實在是太累了,很快就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只見桃枝穿著桃紅色v字領短袖針織衫坐在我的床邊直看著我,剛洗過的頭髮披散開來,發香撲鼻。
看樣子肯定是看我很久了。
「醒啦?」桃枝語氣好溫和。
「嗯!」我伸了伸懶腰,馬上坐起來。
「你睡會吧!」我看到了桃枝滿臉洗不去的疲憊。
「我睡不著!」桃枝把頭髮攏到一邊,脖子上露出了淤青。
我沒有問桃枝還痛不痛,只是感覺到她強忍疼痛的意志和對我滿眼的溫柔。
此時,只要我伸手一攬,桃枝肯定會心甘情願地倒在我懷裡。
但我不能!
我的人生經歷還夠不上自己如何偉大而高尚。憑藉陡生的勇氣懵懵懂懂地帶她出來,不是要侵吞她的溫柔,而是想挽救一個在絕望和死亡邊緣徘徊的生命,盡我最大的能力讓她活下來。至於活的是否精彩,我不知道。
只有這樣,我才對得起千里之遙的鄉親和父老!
才能經得起飄鄉過湖的流言與蜚語的灼烤!
但無論怎樣,我一定會盡我所能保護好她!哪怕豁出我的生命!
「吃點東西吧,那飯菜真的好難吃!」桃枝莞爾一笑。
桃枝取出一包魚皮花生來。
「晚上去找找看,看附近有沒有湘菜館,吃飽了再去買幾件夏裝。」桃枝邊吃邊說。
走時,湖南老家已是中秋,夏裝早已存箱,我們匆匆所帶的都是幾件換洗的秋裝。
「還是省著點吧,等找到工作再奢侈不遲的。」
儘管找工作不是難事,但我必須考慮眼前的時時刻刻。
「總不能穿著秋衣秋褲去找事做吧,人家還以為我們是腦殘呢!」桃枝往我嘴裡連送了幾粒花生。
桃枝說的也是啊!
「錢的事你就不用擔心,能省則省,該花的還得花!」
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問桃枝身上錢的事,但她是過來人,自然會精打細算。
「大不了去要飯!我在前面叫,你跟在後面接就是了!呵呵呵!」
桃枝笑得很脆,老家的煩惱從隨我踏上嶺南這片熱土開始就煙消雲散了!只有身上殘留的傷痛能勾起她的一絲回憶。
「明天去買點葯吧,這樣會恢復得快些。」
「不用,都習慣了,過幾天就好了!」
桃枝說的很淡然,而我聽了卻很心痛。
到現在為止,我只聽我媽說桃枝結婚都兩年了,一直懷不上孩子,導致癩老七經常借酒發癲。
我還不想戳傷她的痛。
在我的再三勸說下,桃枝終於躺在旁邊的床上睡了。
我們下樓的時候,正是晚飯時刻。
從旅館服務員口中打聽到前面不遠處就有一家湘菜館,我們一路找過去。
桃枝點了二葷一素,都是我愛吃的。
兩人恨不得把這兩天所缺的都補回來,猛吃了一頓。
因還不熟悉環境,晚上不能走的太遠,我們就到附近的服裝店一人買了兩套換洗的夏裝后便走回旅館。
「小兩口回來啦!」服務員在前台看到我們就打招呼。
我聽了臉上一熱。
桃枝倒是很自然地回答:「嗯!這邊熱,沒有帶夏裝過來,就隨便買了兩件換洗。」
旅館,也是信息集散地,服務員肯定知道一些。
我們便坐在沙發上和服務員閑聊起來。
服務員一聽我們是湖南人,她很開心!她也是湖南郴州人,旅館是姐姐開的,她是幫姐姐打工。
她得知我們是過來找工作的,也是和計程車司機一樣的口氣:工作遍地都是!只要你願意做!
後來還告訴我們說汽車站那些招工都是真的!旅館里每天有人進來住,也每天都有人找到工作后離開!
回到房間,桃枝從後面跳起來抱住我的脖子,雙腳勾住我的腿,像個孩子一樣要我背陀。
她是聽到旅館服務員的話后高興!
桃枝的頑皮也激起了我的童心,我背著她在原地轉起圈來。
白天,旅館還很安靜;但到晚上,住店的人多了起來。
旅店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到晚上十二點都還能聽到對面或隔壁的關門聲。
我有一個不好的習慣: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白天小睡還可以,但到晚上就很難入睡。
桃枝睡得倒是挺安詳,能聽得見輕微的鼾聲。
我輾轉難眠。想著老家白果樹的天,也想著嶺南腳下的路!
好不容易在迷迷糊糊中睡去,卻又夢見被癩老七拖著長齒魚叉在後面追趕著我!
我跑啊跑啊,雙腿如灌了鉛,實在是跑不動了。
癩老七把我按在水田裡,用腳使勁把我往泥里踩。
我拚命掙扎,但總是掙不脫癩老七蠻力的雙手。
我喝了一肚的泥漿水。
癩老七還不解恨,雙手將魚叉舉得老高,直對著我的胸口,嘴裡大聲吼著:「***,你把桃枝還給我!」
如果一尺多長的七齒鐵叉直插下來,我肯定是小命難逃!
我使勁全力,用腳拚命踢著癩老七------
「輝輝!輝輝!怎麼啦?!」我在床上猛踢的聲音驚醒了桃枝,她趕緊起來把我叫醒。
我坐起來。已被逼出滿頭大汗!
「你可不要嚇我啊!」桃枝立在床邊一把將我摟在了懷裡。
「我沒事的,只是剛才做了個惡夢!」
我想從桃枝懷裡掙脫,但她把我摟的好緊好緊。我能感覺到她柔軟的胸部和「呯呯」的心跳。
「夢見什麼啦?」桃枝關切地問。
「夢見死鬼追我,我總是跑不動!」我沒有告訴她我夢見了癩老七,就隨便說了個慌。
桃枝鬆開手,坐上了我的床邊。好在她沒有把整個人都坐上來,否則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我沒有挪動位置,只是留給了桃枝一個坐的空間。
我看了看手錶,還不到凌晨3點。
看來,只能是坐等天明了!
而且計劃上午就帶桃枝去汽車站轉轉,看看有沒有適合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