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太平間的鏡子（3）
沒有院落，規模不大，只有前後兩棟樓。但是滿是綠sè，滿是凄慘的綠sè。這是邊宇寧對這所醫院的第一印象。在綠sè的映襯下，所有的門窗都愈發yīn暗，黑黢黢的，像極了骷髏頭上的一個個黑洞。在夜晚，在周圍幾乎沒有高大建築的城郊，在yīn風呼嘯中存在的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座靈幻的小型古堡。如果周圍的居民即使真有什麼急病突發，在夜晚，也不太敢輕易走近吧？邊宇寧想。
三人越走進，就愈發感覺這所醫院的與眾不同。地處市內的大部分醫院，即便在夜間也有人來人往，急診、陪護，甚至以此衍生出的第三產業，都熙熙攘攘，如若鬧市。可這所醫院，不但所有窗戶都不見開燈，而且看不到一個人影走動。樓前的空地上，只有一輛車停在那，顯得孤零零的。
「不是找錯了吧？」林壯聲音分明有些顫抖，卻故作無謂道。
「不會，導航顯示就是這裡。」邊宇寧說。
「會不會是導航出問題了？」林壯仍不甘心。
「他的導航沒問題，」丁蓉突然指著前面說，「看大門邊的牌子。」
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醫院如同張開的黑洞洞的嘴巴的大門邊，分明掛著一塊碩大的牌子，上面只有四個大字——「新台醫院」。牌子好像是新做的，字體明亮泛光，在黑夜裡，在綠sè樓體燈的照耀下，分辨不出本sè，卻只覺得像是暗紅sè的鮮血，彷彿一觸碰就會流淌下來。
邊宇寧咬了咬牙關，說：「應該就是這裡，沒錯，我們進去吧。」說著，正要邁步進入，突然一個黑sè的物體從他的腳前竄了過去。
「啊！」邊宇寧還沒怎麼樣，林壯卻嚇得大叫。待仔細看去，原來是一隻黑貓，在旁邊不遠處幽幽盯著三人。這隻黑貓通體沒有雜sè，眼睛散發著和樓體燈一樣的綠光。
「黑貓！真倒霉！」林壯說著，揮著手，想趕走貓。
「迷信。」邊宇寧笑了，「小時候沒看過《黑貓jǐng長》？」
「我要早知道，《黑貓jǐng長》我也不看！」林壯撿起一塊石頭，終於打跑了黑貓。
「算了，別和一隻貓計較了，我們進去吧。」邊宇寧說著，正準備推開大門，大門卻從裡面被推開了。
三人一驚，卻見大門裡走出一個年輕的護士。護士一身素白，戴著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的。三人提著的心這才放下了。
「你們找誰？」護士問，聲音很溫柔動聽，問題卻很嚴肅。
「哦，我們……」邊宇寧說著，拉了個長音。面對突然的質問，一時編不出答案。
「我們是來看病的，急診。他肚子疼。」丁蓉反應很快，指著林壯說。林壯聽后，忙捂著肚子佯裝起來。
「大夫傍晚就下班回家了，現在沒有大夫，請您明天再來把。」護士說完，便yù轉身走開。
「喂！」邊宇寧忙叫住她，「護士姐姐，我同學肚子真的特別疼，這十里八村的又沒個診所，要是你不救救他，他真要疼死了。拜託了。」
護士再度轉過身來，語氣仍很動聽，態度卻很冰冷：「我都說了，沒有大夫，你就算進了醫院也是白搭，沒人給你瞧病。再說了，看你們的樣子，好像也不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吧。」說著，再度轉身，走進了大門。
一道光亮從門縫裡透出來，隨即又被關閉的大門阻擋在裡面了。
三人悻悻地轉過身，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我們就這麼走了？」林壯好像不甘心地問，語氣卻含著欣喜。
「還能怎麼樣呢？」邊宇寧回答了一句，顯得很無奈。
這就是閃靈小組的第一次行動么？邊宇寧想。就被一個小護士的一句話給阻攔在外了么？這樣的阻攔如后還會遇到多少次呢？閃靈小組的行動還有意義么？不，應該問，閃靈小組的存在還有意義么？
正當他的內心再度動搖，不斷質問自己時，丁蓉突然問：「你們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哦？你指什麼？」邊宇寧突然來了興緻，問。
「來，先別走，我覺得這件事不像我們看到的這麼簡單。來，我們從頭開始分析。」丁蓉把二人帶到樹下暗處，說。
「首先，你們注意沒注意到？醫院的門前停了一輛車？」
「我看到了，」邊宇寧點了點頭，「一輛老款的本田雅閣，我太熟悉了，我老爸以前就開這款車……」
「我不是想了解這些。」丁蓉打斷了他，說，「剛才垮過那條深溝后，不知你們有沒有注意，那條路除了向右拐通向醫院，沒有左拐的路口，而直走，是被幾堆土堆給堵死了。」
「哦？這我可沒注意，你確定？」林壯問。
「我十分確定。」丁蓉說，「剛才邊宇寧剛打開遠光燈時，他注意到的是前方腳下的深溝，而我注意到的是遠處的土堆，後來下車以後，我還走進觀察了一下，的確有幾個車輛越不過去的土堆。」
「然後呢？」邊宇寧問。
「如果道路的一邊有深坑，另一邊有土堆的話，我想知道，醫院門前的那輛車是怎麼行駛過來的？」丁蓉說。
「也許，也許醫院的後面還有一條路吧。」邊宇寧撓了撓腦袋，說。
「你的導航沒壞吧？」丁蓉又問。
「剛才你自己也說呀，我的導航沒問題。」邊宇寧說。
「所以我敢確定，只有這一條路。」丁蓉十分肯定地說，「你的導航標註得十分細緻，通向醫院的路是唯一的，不存在什麼另一條路。」
「那那輛車是怎麼開過去的呢？」邊宇寧陷入了沉思。
「這太簡單了！」林壯突然笑道，「也許是那輛車先停在醫院前了，然後這邊修路，挖了一個深溝唄。哈哈！」
「不對！」丁蓉斷然否定道，「你可能沒注意，那條溝里已經長出了蒿草，說明不是最近才挖的。而醫院前的土路上，有兩道車轍延伸到那輛車的輪胎下。這說明車才開進來不久。如果剛才有機會，我真想去摸摸那輛車的發動機蓋是不是還有餘溫。我想，一定會有的！」
「那我們現在去摸摸看，不就知道了么？」邊宇寧說。
「不！」丁蓉忙阻攔道，「我們再回去的話，也許會造成很大的麻煩。」
「哦？為什麼？」邊宇寧奇怪地問。
「拋開車子的問題不說。你們還注沒注意到，醫院裡其實是點著燈的，但是為什麼從外面看，每個窗口和大門都黑洞洞的呢？」
「是呀，我也覺得奇怪。」邊宇寧說，「剛才那護士進去的一剎那，分明有燈光照了出來。」
「我告訴你因為什麼。」丁蓉說，「因為那扇大門掛上了冬天才會使用的厚厚的門帘。」
「啊？」邊宇寧一愣，「可現在是夏天呀。他們為什麼這麼做？」
丁蓉做了個和年齡極不相符的笑容。「我想，這和那輛車一樣，都是我們要面對的問題。」
「可是，你為什麼會留意到呢？」林壯問，「我怎麼沒注意？如果是我，護士不讓進，我就走好了。」
「因為我是法學院畢業的。」丁容說，「最拿手的是刑法專業。」
「可是姐姐，我們研究的是靈異事件。」林壯說。
「都一樣，」丁蓉說，「對於奇怪的事件，首先就是要觀察。」說著，她向醫院方向瞄了一眼。只見大門打開了，一個人走了出來，向後樓走去。果然，在門打的一瞬間，三人都看清了，醫院裡面的確燈火通明。
「極力遮掩的事，必然不是好事。」丁蓉說，「那個護士必然也不是什麼好人。而且她話裡有話，說我們好像不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她是怎麼知道的呢？難道住在附近的居民她都認識？這可能嗎？」
邊宇寧皺著眉頭，沉默良久，說：「被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事有蹊蹺了。如果想解開這個謎團，我想應該從我們想要聯繫的那個人下手。」
「可是怎麼找他呢？」林壯說，「他好幾次了，他也不回話，這個人好像憑空消失了。」
「最好的辦法，」丁蓉突然說，「就是我們偷偷潛入，自己找到太平間。」
話畢，邊宇寧和林壯直覺得頭皮發麻。
「怎麼？膽怯了？」丁蓉笑問道。
「膽怯？女孩子都不膽怯，我會膽怯？」林壯嘴硬道。
邊宇寧笑了笑，問：「我說，丁蓉，你怎麼好像一點也不害怕呢？」
「為什麼要害怕呢？」丁蓉暖暖地笑道，「不是有你們在身邊嗎？」
邊宇寧和林壯聽后，突然倍覺感動，也覺得膽量大增，摩拳擦掌起來。
順著樹林的yīn暗，三人一點點向醫院的後面那棟樓移動。不一會兒，就來到這棟樓的側面。
這棟樓和前樓並沒什麼不同，同樣泛著綠光，只是樓層低了一層。
「你說，太平間會在後面這棟樓里么？」林壯問。
「應該會。」丁蓉說，「據我以前做法醫時的了解，如果醫院是樓群結構的話，一般來說，太平間都是在患者較少的樓體里，而且大部分在一樓。以目前這兩棟樓的情形看，如果不出意外，太平間就應該在後樓的一樓。」
「也就是……」邊宇寧簡單數了數，說，「在這十幾扇窗子之中，就應該有照片上表現出來的那扇窗。」
「是的。」丁蓉說。
「但是，究竟是哪扇呢？」林壯嘟囔道。
「那就需要我們來找尋了。」邊宇寧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三人簡單觀察了一下地理環境，發現后樓之外的確如丁蓉所說，再沒有其他的道路通行。邊宇寧不禁佩服起這個女孩的縝密思維來。在後樓外，除了圍繞的樹林之外，還有一座類似鍋爐房的小屋，屋旁聳立著一個並不高大的煙囪。三人對視了一下，點了點頭，向小屋緩緩移動過去。
來到屋門旁，邊宇寧仔細傾聽了一下裡面的動靜，又拾起一枚石子向沒有玻璃的窗子里扔去。除了石子落地的動靜，沒有其他的聲響。
三人繞到前面，推開沒有上鎖的大門，閃身進入，長出一口氣。
「先觀察一下，再做下一步打算。」丁蓉說。
兩個男生點了點頭。邊宇寧從門縫向外張望著，林壯則後退進步，摸到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上面。只聽「咔嚓」一聲，椅子被他巨碩的身軀壓垮了，林壯也摔在了地上。邊宇寧和丁蓉忙湊上前來。
「媽的！」林壯大罵著站起身，掏出手機，用屏幕的光亮映照著椅子，查看究竟。
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三人一驚，扭頭看去，剛才被邊宇寧打開的一條縫隙瞬間被關閉了，隨後傳來了上鎖的聲音。
「跑不了啦！」門外一個扭曲得異常恐怖的聲音大喊道。